第020 恍若重生
七月系著一件松松寬大的男式白袍子坐在石桌邊,織錦面子襟邊袖口皆綴著細細的灰絨毛。雖是素白無花,但質地是極好的。她盯著桌上的東西,一時都有些錯愕。 原本以為自己是根本睡不著的。哪知竟又一覺睡過去,再一醒來也不知過了多久,卻是給餓醒的。饑餓的滋味,這些天都不曾有過。這饑餓之感竟讓她有種又活過來的體會,像是終于把那飄忽不定的神魂,又拉回到身體來了! 面前這石桌上,滿滿當當擺著各式菜肴。三層的食盒讓流火隨便摞在地上。他身上這件白袍跟七月所穿的是同一個款式。只是到了他身上,便成了異樣的精美。他長發已經綰束整齊,發尾掏出一束甩蕩在身后,背沖著洞口,由著透來的光為他帶出淡淡氳影曼妙。 方才正是因他帶回來食物的香味,讓七月從睡夢中復又醒了過來。見那蝦仁一個個足有半根手指頭那么長,彎彎白滑晶瑩生像端上一盤子月牙。那條魚圓圓滾滾,細滑白嫩,帶著小飛翼,生是以前沒見過的。除了這些海貨還有山珍,猴頭菇白滑顆顆飽滿,細絨線般浮在湯里也不散,筍尖嫩得要出水,七月看著就覺得胃開始狂風暴雨電閃雷鳴! “這會子封海了,沒有現打的。而且你養傷的時候怕也是都拿藥湯子吊著,胃里都空了,不敢胡吃海塞。先湊合吃一吃,待好些再吃味重的東西。”流火說著把燕窩粥推到她面前,“先吃點粥吧?” 七月怔愣了半晌,看看他又看看菜,那老毛病就又有點蠢蠢欲動,喃喃道:“你在這里養傷……怎么……” “你管吃就好了,我剛又不是出去搶的,自然是買來的?!绷骰鹬噶酥高吷隙阎膸卓谙渥?,挑了眉毛低聲說,“煙瑕走的時候東西全摞下了,錢有的是,便是天天拿人參當飯吃也能吃個二三年呢!” “真的?”七月聽了嚇一跳,“她哪來這么些錢?”之前一進這里全是稀里馬虎的,七月哪還注意到這里的裝陳擺設,只記得是一個山洞,至于究竟地處何方根本一無所知。 流火瞥她一眼,死丫頭正義感太強,如果說錢都是偷的她肯定餓死也不吃。非常時期有非常手段,當初他都傷成那個樣子,煙瑕也是束手無策了,便是什么靈丹妙藥也是難救。但總歸兩人在這里呆著就得有花費,這衣衫飯食也不能憑空變出來。 這里往西走不得多遠便是西遲的京都華城,皇宮大內聚攬西遲奇珍異寶各地名藥,便是丟幾箱子也沒處查去。煙瑕自然就往那里去尋了,不過當初她拿的多是藥。 昨天夜里流火又去了一趟,又斂了兩箱子回來。拿人參當飯吃,能吃個兩三年他還是非常保守的說呢。不過他昨天夜里去,也不都是為了發橫財。說實在的,他是一向對錢這些東西是沒個計較的。 主要他昨天龍血歸體,自繞六脈連通百骸,異種火息催生火巖瓏的妖體完成妖化,整合心脈催生妖魄元丹。這一系列發作的十分突然,以致全身充火息讓他極難壓控。 所以當時他做了兩件事,一件是中通七月心脈,借用紫卷里易脈的方法,但只取心脈而不改其它,匯靈火罩讓七月與他有一樣的火息罩氣,從而以后便不會被他的妖力所傷。 這個普通的妖靈是不可能做到的,便是完全妖化的妖靈也很難在人最為重要的脈息外圍裹罩息。他可以做到的原因,其一是火息已經隨心,強弱程度他完全可以控制得宜。其二是七月原本便有一滴妖血在魄,隨著她投胎進入全新的血rou之軀里一直護其頂極。當年的這一滴血,成就了他們相聯的通道。 這樣做的好處自然是兩人以后不會因族類的差異而不能親近,還有一點就是布下火息靈罩之后,等于七月的小命牢牢攥在他的手里,他不讓她死,那誰也別想讓她死! 而第二件事,便是半宿往返兩城,這樣可以幫助他散掉體內的雜氣,進一步整合自身。高速行進,掩息縱氣,都是自我調節的良好方法。天未亮他便回來了,陪著七月寐了一會子,待她醒時,那昨夜的怖懼便因他完好無損的事實全成一場惡夢。這樣最好,再殘酷的如果只是夢境,就不會在心底留下任何痕跡。她只消盡情品味劫后余生,相逢重聚的欣喜與快慰便足夠。 “雪影山那里出上好的寒玉,隨便揣上兩塊就能吃一輩子。她比皇帝老子還有錢呢,摞下這些算什么?”流火說的煞有其事,“當初是我幫她挖的,現在我分這些也不算過份吧?” 七月聽得是半信半疑,但她明白流火的心思,就是不愿意讓她胡思亂想??粗凵窈诔?,瞳如亮星,面容精致如舊,笑意淺淺含溫??此】等缥?,昨夜烙印心底的原只是一場夢境。這比任何都值得慶幸與滿足,至于其它又算得什么呢? 如今心揣回到肚子里,便是吃糠咽菜她也會覺得無比美味。七月長吸了一口氣,生憋著沒讓眼淚落碗里。流火看著她的表情,突然心里有點澀痛。如今她已經在身邊,他的心還有些不真實,只想將她抱在懷里再三確認才能肯定!以后再也不分離再也無戚戚,九天之上陪她,九泉之下陪她,只消他還有一口氣,他就罩定了! 東西固然都是極好的,但七月到底是不如以前的飯量了?;顒恿繘]那樣大,自然也就吃不下太多。加上現在身體也比不得當初,腸胃萎迷了一個來月,一碗粥下肚,又吃了幾口菜就覺得飽。只顧可勁兒的給流火挾菜,只笑瞇瞇的瞅著他吃。 流火看著她的樣兒,眼睛里格外的潮卻笑的十分安慰,像是最大的快樂就是瞧著他酒足飯飽。雖說見她胃口難開讓他有些食不知味,但仍是因她的笑意生是風卷殘云一點沒浪費。 吃罷了東西,七月便打量著四周,見這山洞是個彎彎曲曲的細長條,倒像是一條長廊,從這里七月是看不到內里的洞天的。洞口那里雖說沒封口,但觸目過去空曠一片,也瞧不到什么樓臺,想必這里也在郊外。而且只聞風聲卻不見風往里吹,里面雖無半點火星但很溫暖。 除了這張石桌,邊上還有一個石床,方才她一直睡在那里。石床其實就是一塊很平滑的大石板,下頭堆了幾塊石頭。上面鋪了厚厚的草墊,還有兩床褥子。七月瞅著,見箱子都是堆在角落里的,有的上頭還放著瓶瓶罐罐權當桌子。 “這一個來月,你都是在這里養傷的,如今真是好些了?煙瑕真的不回來了?” “嗯,我好的很,一點事沒有了。她回南海找她娘去了?!绷骰疬@時站起身,開始在幾個箱子里翻,“這里該還有女裝,找一套你先湊合穿?;仡^等你好些,咱們再出去買。” “其實我也好的差不多了?!逼咴抡酒鹕韥硎帐巴肟?。 “以前一頓都三碗飯的,現在這樣算是好了?”流火翻出一套衣服并一些瓶瓶罐罐,一徑包了坐回到桌邊,摁住她的手不讓她再忙叨。 七月聽了抿了唇有點不好意思,低聲說:“那我以前吃的太多了嘛!” 流火喟嘆,一拉她的手將她帶進懷里抱著:“還是以前那樣好,以后咱們買個大宅子,接著種花吧?”碧游宮給他的回憶,如今已經成一場荒唐至極的笑話。而只有與她相處的半年時光,是那灰慘諷刺之中最為真摯動人的溫情。此時回想,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該把她丟在后院三個月不聞不問,錯付了三個月的美好! “你喜歡看書,咱們也建個書樓,把各地的書都找來。你可以慢慢看!”他抱著她,想著她曾經倚在老槐下看書的樣子,落下一地的碎花,斜陽下的專注表情。那是何其動人的圖畫!垂頭抵著她的肩,又有些昏昏欲睡。 七月貼著他,他的氣息就在臉側,溫溫的帶出微微的癢,一時間又是心緒起伏。她微微側眼看著他,有些欲言又止。 流火替她攏了攏頭發,突然低聲開口:“那塊玉碎了……”他微牽了唇角,“你爺爺給你的東西,你才剛交給我?!?/br> 她濕了眼眶,手撫著他放在她腰間的手道:“我是希望它能保佑你的,但……” “很靈。”他低語,“沒它我已經死了?!碑敃r他已經不知活著還有何意義,更不知道在這世上還有什么值得他留戀。是那碎裂的玉錐進他的絕望,便是死亡也絕不把力量交給摧毀他希望的人……絕不! 七月偎在他的懷里,勾著他的手指:“都過去了,權當是場惡夢吧!” 流火吻她的頰,轉了話題道:“夜紗與珊瑚知道水火生雷的法子,是你教她們的?” 他到叢山鎮的時候,雖然身體已經敗壞到了極點,火息漫引已經是以自身為燃料。但火力放開也同樣給了他瀕死的敏銳,他并沒有看錯,云團之中已經蘊了霹靂。 “我,看到了軒轅凌……”七月喃喃道。 “他來抓你么?”流火垂了眼眸。 七月想了想道:“我覺得他更像是找個借口來殺那對姐妹……她們總算是救過我。” 流火看著她的表情,突然笑笑:“我聽你做夢喊,管珊瑚要馭法。既然你不放心,過兩日咱們回去瞧瞧?!?/br> 七月聽了微紅了臉,張開手看著左手中指上的小紅點,復又想到紫卷上的話:“我當時是想……呵呵,現在也用不上了啊。不好好奇怪啊,照理說是一脈生而六脈俱生,為什么……” 流火握著她的手,輕撫著她的指尖:“你體質特殊,不會因一脈生而六脈全生的。” 體質特殊?七月聽了登時便想到別人皆說的‘妖力’,不由的偏了頭看著他:“那我真的有妖力哦?” “有?!彼槐菊?,看得她有點發毛。他抱緊她在她耳畔說:“之前沒你不能活,之后沒你亦活不下去!” 七月心內一悸,隨之臉霎時紅透。在她眼里,他一向都是謙和溫脈,也不常說什么甜言蜜語。如今這話仍是口氣淡若浮風隨意,可聽到耳中傳到心里卻成千錘萬鼓敲,只覺他氣息浮蕩吹得她耳廓發麻,撩得她快燒著。記憶的殘酷片段似夢非夢,其實昨天他們到底是什么滋味她真的不知道了。 她只記得心痛,撕心裂肺痛到極致,至于別的,她哪還有感覺?但此時一想,心里亂跳,生是覺得在他腿上都快坐不住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后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