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 點滴潤我心
流火看一眼簡清輝:“那株紫檀優夢現在就在玉溪源頭,我現在把人帶回去了。”說著,便扯了七月的膀子轉身便去了。七月是剛進來,還沒顧上細細看這里裝陳馬上又得跟著走。 兩人皆沒多言,待他們走遠之后,清輝低聲說:“方才東拉西扯,說那丫頭在洗澡不讓我們上去,足足耗了這么久。我看她那樣子,半點也不像是剛洗過澡的樣子!” “這一時半刻,也成不得什么。一會上去瞧瞧便知,若是那紫檀優夢真是成功化了形,倒也是一樁好事。要知道,十株紫檀,如今也只得她還能栽培。”向月笑笑,“旁事我皆不管,只是木靈之事,我難免多上心頭。況且他肯把人帶來讓你辨脈息,你總該放心才是。” “我自是知曉,那丫頭并無法血,方才氣息促喘不過普通人一個。如果紫檀得成,脈息與她不合,我當然也不想多惹是非,畢竟是宮主留她。”清輝點點頭,“不過縱然紫檀得成,你也不能因此一味護她,云夢涯靈珠臺的試煉,她必得過了才成!” “那是自然,舉凡宮內無一例外,不管她是不是云夢涯里育出的,靈珠臺的試煉必要通過。不然以后也只配在這里打雜!” xxxxxxxxxxxx 次日一早,流火早早起身。凌向月和簡清輝并未過來找他,那表示紫檀優夢的化形一事算是與七月撇清了關系,畢竟像七月這種強悍到了近乎恐怖的腦容量根本是無法預料的。縱然是他也極為的驚詫。原本是想,在展秋回來之前還有個幾天的時間,憑她這幾個月在灼云院的接收程度總該背出個七八來。哪里想到,她發起狠來可謂超水平發揮,用了半日加上一夜的時間竟然生拼出藤系一類的心脈易改的口訣來。 對于一個完全不會培靈的普通人而言實在是不可思議,此時就算是流火親口向他們坦白,估計他們都不信! 紫卷其實散落在碧游宮各處,灼云院里有,玉溪齋里有,滄瀾臺也有,月錦堂還有。但主要的部份該都在玉溪齋,灼云院里的大多都是養木之法,而且流火以前專注聚力,并不關注旁類。火息與木息相克,養木只是為了煅煉他控制自己的火息之氣,院里多有池塘也是怕他火息失控。 如今想求紫卷其實不僅因為蕭無仰,也是他最近一直元丹不出讓他百思不得其解,想嘗試多法以看成效。以五行生克之理,若通了旁類之法或者也有幫助。但紫卷這個東西,凌向月必然是不肯坦然相告,他一早就向展秋表明態度,若想了解,自己去尋。從那千百書籍里汲取點滴,若有靈慧能通自通,不通也無法。 其實縱是凌向月自己,這些年來也并不是十分了悟紫卷個中奧妙,他曾說過,雖己身也是木靈,但馭者所寫之書有些地方也很難理解。他之所以一直在清木林不出,是想借著培育千萬種木靈,從中得到新的領會。 植物若是細分品種足可列出數十萬,統分便只分高級與低級。所有植物非高即低,所謂高級,是根莖葉分明,結構復雜,諸如一般花木。而低級植物則無此分別,諸如苔蘚,水藻之類。低等植物很難聚靈,而高等植物一旦聚靈,便與各自所屬品類不同而有時顯的差異。想來那紫卷若真是通了,不知要花費多少光陰和精力。不過流火不打算像凌向月那樣細研深究,他不過是想了解大概,如此有七月幫他足夠了! 最近流火又養成一個習慣,就是一睜眼總是要想今天做什么飯。這念頭就在他醒來的時候自動灌入腦海,就像他每日行功調息一樣自然。 今天一早他又是如此,整理罷之后腦子里便開始想要吃什么,然后就不知不覺得去做了黨參狗杞豬肝粥,益氣養肝又明目,比較適合勞神費眼的人吃。因七月是個大胃王,索性做了一大盆,又做了些別的配菜,足足折騰一早上。 最近他們開一個伙,七月每日按時上門過來吃飯。然后向他報告今日的動向再出去,晚上再回來吃一頓。但今天流火瞅著太陽都快頂上房頂了,也沒見七月冒頭。心里稱奇,她平日里就算忘了什么也不會忘了吃,吃是她人生大事啊! 他等了半晌也不見人影,而且風笛也沒傳來她大呼救命的聲音。不會她一早又跑去滄瀾臺或者清木林什么的了吧?他這般一想,有點坐不住了,站起身就出去尋。 他是頭一回覺得這宅子太大,而且她把植物侍弄的太好,弄得他很難探得她的氣息。他先往大門去,以前他大門從來不鎖,但這幾個月多個她,流火也有了鎖大門的習慣。眼見門栓好好的別著,顯然是沒出去了。 他又轉身往里尋,一路向北沿途各園子的看,越找他是越著急上火,夏七月這個死孩子,現在搞到同在屋檐下還得他滿處逮人,真真是會給人添麻煩的。 這一路亂找,直到過了麗景園,到東北雜院也沒見到她的影子。又忙著往西北院,過北園子的時候,眼一瞥,一叢綠竹后頭晃著個人影。他一下定住,瞇眼一瞧,見她正蹲在地上刨呢,袖子挽得高高兩根細胳膊上沾了不少泥土。 “你干什么呢?”流火等于前前后后把自己家逛一遍,瞅見她以后,松口氣之余那氣就不打一處來。 七月讓他冷不丁一出聲嚇了一跳,手里的小鏟子差點扔了。忙站起回身說:“東家,我種菜呢。”進京的時候買的花種菜種,一直沒顧上弄。她今天一早起來,想著種種試試。這竹圍子后頭有處空地,她一早就看好了。 “你不吃飯了?”流火一聽穿過小徑過去,瞅著地上攤的東西說,“你不是也沒自己做么?”他剛去了她住的地方,灶頭是空的,一看就是好些天都沒用過。 七月聽了,低了頭說:“我不餓。” “昨天晚上就沒吃,今天還不餓?你練仙呀?”流火看著她,突然覺得好笑,“快點吧,我做好了。” 七月偷瞄了他一眼,見他已經轉過身準備走了。想了想說道:“東家,以后我不跟你一起吃了。咱們還是開兩個伙吧?” 流火詫異了:“為什么?你不是說開兩個伙浪費么?柴草不是錢么?” “那也比跟你一起吃便宜。”七月實在無法,只得憋紅了臉照實說,“東家你的伙食標準太高了,每次都吃這么好,太貴了我吃不起!” 流火徹底聽暈了,半天沒反應過來什么意思。七月見他一頭霧水的樣子,吸了吸鼻子補充道:“東家你不包吃了,那我實在吃不起了。你那里一頓怎么也得幾百錢,有時候都打不住。我頓頓這樣吃的話,會倒欠你很多錢的!” 流火一口氣哽在喉嚨里,半晌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他想起昨天他說的話了,但他不過就是隨口說說,說完就忘記了。這會見她一臉坦誠的樣子,反倒不知該說什么好。 “那你自己也沒開伙呀?”流火看著她,今天她把腰帶扎得特別緊,腰身立顯分明不盈一握,擺明了準備硬餓了。 “我晚上再開。”七月垂頭搭腦。她昨天算過,真是吃不起。這近半個月他們開一個伙,幾乎都是他做的飯。猶記前幾日他做過一個青菜豆腐湯,七月喝過以后覺得美味無比。只是青菜豆腐,入口齒間留芳余味悠長,青菜鮮嫩豆腐滑軟,最難得的半分豆腥菜澀的滋味都沒有。后來才知,他是先用各式菇菌和鮮筍,再配上去皮的肥雞,雞腹里還填著狗杞,參花,瘦rou等來煨湯頭,然后濾清湯汁之后,再以青菜豆腐入湯。眼瞅不過幾片菜葉幾塊豆腐,精華皆在這湯汁里。當然,這火候時辰也得掌握的半分不差,如此才能佳美。 當時聽流火說完,七月就眼睛發直。終于明白六月底無仰請客的時候,為何小小一碗梗米白果粥居然叫價二兩。 無仰當時說過,世上不過聲色二字,世人甘為聲色之犬馬,正是因這二字里囊擴人間極樂。貪權慕勢皆是因聲,好酒逐美皆是因色。 食也是色之一種,大魚大rou,饕餮無度哪算是會享食之樂。真正會吃的人就是愛在這種表面極端平凡的菜色里作文章,白粥青菜雖看起寡淡,偏要以它們為主,讓那珍饈為它們作輔配。 七月對吃一向是飽了便罷,很難理解這般精致的樂趣,但也因此明白,有些東西的價值還真是不能只看其表。 雖說前幾個月她賺翻了,還了無仰以后還有不少,最后在京里無仰也沒讓她請客,她現在也算是小有積蓄了。 但這錢不能這樣花,況且她還打算請逢蔭客呢。要跟他開一個伙的話,她真是每月要倒找錢給他的。她已經決定了,一天吃一頓,一頓吃一碗,誓要把自己的伙食費控制在最低標準,這樣她才能存下錢。 流火現在十分后悔昨天跟她說這個,她一當真搞得他都沒有臺階下。他索性也不接她的話頭了,伸手拉她:“趕緊吃飯去,一會還得背書呢。我西院那邊一堆書,你餓著肚子到時瞧著字都跟飯一樣。” “我真不能去吃……”七月直往后坐跟他較勁,嘴里苦苦哀求,“到時我欠一屁股債,我一輩子也別想揚眉吐氣回老家了!” 流火也不理她,徑直拽著她搓著地滑行,走了一會實在忍不住笑了,回頭看她一臉受罪相說:“大不了加工錢,總歸不讓你倒找我錢不結了?至于抵死抗爭嗎,讓你去吃飯又不是讓你去送死。” 七月聽了面色一緩,但腳底下還是不挪地方,半信半疑的說:“加多少呀?” 流火作勢想了想說:“不管你吃什么,扣了飯錢再給一兩!”他心情此時大好,方才一腦門子的官司此時已經煙消云散,突然覺得逗她也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 七月開始哦了一聲,剛直起腰突然反應過來:“根本沒加嘛,以前就是包吃一兩。”但雖是這樣說,腳步亦松快起來。不加總比減了強,昨天她聽完真是萬念懼灰啊,現在也算死而復生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