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胡只是本名，他在外面的綽號叫龍眼，雖然只有16歲，也混出些道行，人稱龍眼哥，父母一直在外打工，他也成了名副其實的留守兒童，龍眼初一就輟學，一路和一個大一點的老鄉(xiāng)來到雅州打工，漸漸從飯店混到洗腳房再混到酒吧，世面見大了，人也變得油氣，在外和一些老油條稱兄道弟，頗講兄弟義氣，這次就是因為幫一個兄弟報仇，在酒吧惡性斗毆，涉嫌尋釁滋事，被拘押在了看守所。龍眼雖然在雅州混了幾年，可是之前沒有過案底，加上父母聽說他出事，也沒時間和精力跨過大半個中國過來，一句話“交給政府”就完事了。

    他的這些特征剛好都符合畢思全第二階段課題的研究對象。事實上第一階段他們的研究已經(jīng)在雅州地方上有了實質(zhì)性的進展，為這些初犯又不具備特別強烈社會危害性的未成年人提供更多的實用性矯正場所，在矯正的同時，也能教會他們基本的社會生存技能，徹底杜絕這些流動性很強的未成年人因為缺乏生存渠道而再次走向迷途。

    看守所的內(nèi)里都是山路十八彎式的盤旋迂回。許穆馳每次跟著提審，都對這里渾濁的空氣敏感，鼻子總是癢癢的，忍不住打噴嚏。今天也不例外，沒走幾步路，就開始覺得鼻子里的絨毛在作祟，忙用手捂住鼻子。畢思全一側(cè)看了看，唇角微微勾起，從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個造型別致的鼻通，塞在她手上：“一個朋友送的，剛好給你。聞一聞，會舒服很多，也不那么容易打噴嚏。”

    許穆馳拿起來嗅了嗅，滿足地狠狠吸了幾口，表揚：“真的呀，一點也不想打噴嚏了，而且腦路清奇了許多。”

    畢思全笑起來：“你喜歡就好。”

    許穆馳聽出這話里的幾分意味，事實上這些日子畢思全有意無意露出的這些意味都讓她有些害怕和回避，她多多少少能夠明白些他的心意，可是如今她又怎么會有心情去考慮這方面的事情，這對畢思全來說也不公平。

    許穆馳斂去了幾分笑容，收起鼻通，輕聲道謝。

    畢思全一點也不在意她的逃避，現(xiàn)在這種反應(yīng)再正常不過，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待她修復(fù)傷口，看向他，只要她愿意看向他，一切就有了新的開始。

    他斂了斂心神，稍稍走快一步先于許穆馳，進了提審室里。兩人坐定，不一會兒，龍眼就被看守所的警察帶了進來。

    他進來的一剎那，許穆馳抬頭，雙目對視，一種奇怪的感覺涌上心頭，明明是一張陌生的面孔，卻感覺似曾相識。許穆馳又回憶了一遍龍眼的資料，確定之前不可能和他有過任何交集，那大概只能說是眼緣了。畢思全選的這個對象，第一面她竟然覺得有眼緣，看來這第二階段的課題也必然十分順利。

    龍眼不是第一次見畢思全，卻是第一次見許穆馳。壓抑的看守所里，整日對著白墻，不見天日，警察都是一個模子的冷臉，正常人都能憋出內(nèi)傷。突然間來了個漂亮的小姑娘，雖然神情嚴肅，一身正氣，可混跡社會久了的一眼就看出這個小姑娘肯定和旁邊那個老謀深算的檢察官不是一路的，頂多是個實習的？一臉稚嫩！

    這么一想，他也沒什么顧忌，盯著許穆馳看，這么久面對千篇一律的死板，好不容易來了個養(yǎng)養(yǎng)眼的，肯定不能浪費啊。

    畢思全發(fā)現(xiàn)異常，咳了一聲，許穆馳正在準備等會兒談話的材料，這么一咳，抬頭看了眼，覺察到龍眼的目光，反而一笑：“我臉上有什么嗎？還是你認識我？”

    龍眼沒料到這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如此直接，16歲的年紀本能對異性就充滿好奇，即使整日混跡夜店，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竟然微微紅臉，沒有做聲。

    畢思全知悉他的心理，也沒急著開始問話，而是翻了翻材料，和許穆馳耳語了幾句，指點了下等會兒記錄的事宜，才正式開始。

    龍眼哥這次整個過程都表現(xiàn)的十分配合，他雖然不太理解取保候?qū)徥鞘裁匆馑迹谴笾履苊靼拙褪钦Ｍo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讓他不用再和各色人等一起羈押在這個令他特別特別壓抑的看守所里，尤其同一個房間兇神惡煞的地頭蛇，似乎看他很不順眼。

    他巴不得早點出了這個煉獄，所以畢思全說什么他都點頭說好，以至于這次談話順利的太過反常，連畢思全也沒什么思想工作好做，不到20分鐘提審就結(jié)束了。

    畢思全走出看守所，看了眼許穆馳，用不可思議的語氣表示：“我今天是帶了幸運女神來嗎？這么順利。”

    許穆馳因著提審順利，也毫不客氣地點點頭。

    畢思全心情很好，取了車，等許穆馳坐好，點了點方向盤：“所以今天一定要請你吃飯了。”

    其實檢察院去看守所提審都有專用的警車，可畢思全最近都不申請，開警車送許穆馳回學校不太方便。

    許穆馳剛想開口拒絕，就聽畢思全又說：“你千萬別說不用了，這樣我要傷心了，最近約你吃飯，你說了多少次不用了。”

    許穆馳只好委婉地堅持了一下：“那就說下次？”

    畢思全失笑：“怎么這么可愛？你不用這樣一直躲著我吧？我表現(xiàn)出來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嗎？”

    他深邃的眉眼把所有的認真都變成了若有若無的調(diào)侃。

    “那好吧。”

    看著許穆馳一副腦袋耷拉下去的樣子，畢思全不愿她自己內(nèi)心和內(nèi)心較勁，轉(zhuǎn)移話題問：“你室友江子仲的事情你糾結(jié)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