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是否也已遭不測? 可話到嘴邊,周邈竟不敢問出口。 李斯自然看清了周邈臉上的驚駭與憤怒。 但既成事實,并不會因一人所愿而改變。 “士伍到兩名役夫家時,一家母子二人,一家父母妻子四人,皆已無一活口。 訊問左右鄰得知,唯有一家的長子,一個六歲童子,因前日去了其大父和叔父 家,而逃過一命。” “兩名役夫同伍鄰居各四家,已拘拿前來?!崩钏诡D了頓,“幸存童子也已帶到?!?/br> 一五為伍,伍中有一家被強盜滅門,同伍人家卻未能守望相助、或捉住強盜,按律株連,自然也都被拘了來訊問。 周邈起先還跟著分析話意,但聽說兩家唯一幸存孩童也被帶到,下意識就偏頭側身。 對,他在逃避,他不敢與那唯一幸存的六歲孩童相見。 若見到,對方眼中會露出什么樣的情緒?無助,悲傷,憤怒,仇恨? 李斯已經匯稟完畢,于是上前一步。 自行下令:“去將被害兩名役夫的尸身,從橋中取出來。” 有人領命而去,作為監工‘總工頭’的扶蘇自然跟上。 正在此時,周邈出人意料地,上前一步,半蹲在兩名兇犯的面前。 雙目怒瞪,不避不閃直視跪伏在地的兇犯。 開口訊問:“你們為何會將役夫尸身,砌入橋中?” 滅人滿門、殺人劫財,罪大惡極的兩名兇犯,此時神態竟然極為恐懼。 汗水與眼淚糊了滿臉,看起來竟然不似兇犯,反而是無辜路人。但事實就擺在眼前。 是啊,凌晨殺人劫財,砌尸橋中,在滯留現場以確保事情順利時,仙使卻馭使鋼鐵神獸陡然降臨! 不但當場被廷尉拿下,仙使張口竟又道出了兇案藏尸之地,怎么不恐怖? 這不正說明仙使全知全能,他們作的惡,都攤開在仙使眼下? 其中一個兇犯牙齒打顫,勉強開口:“因,因為若拋尸河中,會漂浮水面,易被發現?!?/br> 周邈又問:“那為何不挖坑?” 兇犯一時沒回答,李斯代替道:“因為挖一個足夠埋下兩人的深坑,極費時費力,稍慢些就會被抓現行,而且新土上翻覆蓋,極易被看出埋尸地的異樣。” 周邈突然又追問前一個問題:“怕尸身浮起,為何不身上綁石頭沉河?” 兇犯此時不止牙齒打顫,撐在地上的雙手也不自禁摳地,指甲嵌入泥土中。 “因為已將役夫的衣裳扒光,舍不得用工裝捆綁石頭,石頭難找,手邊又無趁手麻繩。” 已經若有所覺的李斯,神色一凜:且不論言辭顛二倒四,只說石頭難找?這架橋工地,就堆著切割方正的現成石磚,怎會難找? 周邈卻又從另一方面追問:“扯一把濕草搓成繩擔心不牢固,但附近有密林,扯一根藤蔓呢?” “用藤蔓捆綁石頭如何?” 兇犯一時未答。 周邈也不等,只是緊跟著逼問:“現下正值暑熱,你們將尸身砌入橋身,不過一兩日就會散發強烈尸臭。 如此一來,定會比拋尸河中還更早被發現。與你們隱藏真相的意圖,豈非完全相反?” 一葉障目的李斯被揭掉了眼前的葉子,那還有什么看不懂的? 原以為是因仙使陡然駕臨,驚嚇之下全盤招供,是殺人劫財的兇案。 砌尸橋中,是因為挖坑肥力、沉河不便,結果竟是另藏隱情? 他李斯終日打雁,今日卻叫雁啄瞎了眼! 周邈喝問道:“說!你們如此做,究竟意圖何在!” 然而,剛才汗淚滿面、牙齒打顫的兩名兇犯,在周邈步步緊逼,問出此話之后,竟反而安靜下來,換上了一副生死無畏的死寂表情。 顯然是事情暴露,放棄掙扎,不欲多言了。 “仙使,廷尉?!狈鎏K帶人抬著兩具尸身回來了,只是神色極為冷厲: “役夫尸身已經取出,但尸身有異?!?/br> 周邈側頭看去,就見躺在地上的兩具尸身之上,繪滿了黑紅扭曲的紋案。 尸身頭上的毛發被剃凈,從頭頂百會,到腳底足心,入目所及,紋案密密麻麻布滿全身! “果然!”周邈從牙縫中擠出兩字,而后突然暴起! 一腳踹向跪伏在地的一個兇犯!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深恨一個人,恨不能一腳將人踹得骨斷胸塌,立死當場! “砰!” 一腳踹出,尤不能抒發他的分毫怒意。 又順手將方巖手中的食盒,狠狠地摜在地上,再一腳踹上另一個兇犯的面部! 目之所及,周身之內,周邈連踹帶摔,很快地上一片狼藉。 半晌,稍稍冷靜些許了。 周邈轉身,死死 盯住地上的兩個兇犯,聲音冰冷中壓抑暴怒:“本使告訴你們,沒用!沒用!” “巫蠱?以活人代替偶人,再用取自活人本身的鮮血,在尸身上繪一些不知所謂的線條,砌入橋中。 你們以為這樣,就能施行魘咒,令橋倒塌?從而惹怒基建仙人,降罪大秦?” 周邈幾近聲嘶力竭地怒吼,對著兩個兇犯的頭頂怒吼,對著愚昧無知的不軌之人頭頂怒吼! “沒用!本使告訴你們,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