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這名少年正是項藉,感覺車隊停下的時間稍久了些,不耐煩地鉆出車廂查看情況。 項藉先是看一眼唯一在馬車上坐著的呂雉——歷史上的未來,他軟禁楚營兩年半的女子。 再看一眼坐在牛車上的劉太公——歷史上的未來,他威脅要把人做rou羹的食材。 接著就用貴族生來養成的倨傲輕慢,轉頭大聲喝令前方車馬:“作何停留!大道在前,盡管走就是!” 咸陽就在眼前,項梁怕侄子生出事端,也從主車里出來,站在車轅上,居高臨下看向對面隊伍。 相比項藉先看向呂雉和劉太公,項梁第一眼則是看向徒步的蕭何和曹參。 項梁向蕭曹二人頷首示意,后者也遙遙回禮。 “家侄年幼氣 浮,耐不住等候,吾等便先行一步。” 項梁講了禮儀,卻也帶著貴族高高在上的優越傲慢。 真要講禮謙讓,蕭何和曹參一行車簡人少,讓他們先行也不過是小半刻鐘的事兒。 與之相反,項家一行車馬婢仆蜿蜒成龍,向后望不到尾。 走在前面過橋,怕是沒兩三刻鐘都走不完。 但蕭何從來小心謹慎,又看人極準,曹參也頗有做人智慧。 就神色怡然地應了:“諸位請先行。” 剛冒個話頭,項梁就已經重回主車,命令車夫駕車:“前行過橋,入咸陽!” 歷史中未來的楚漢雙方在入城橋頭狹路相逢,最終楚方先行。 蕭何與曹參等人立在原地,目送絡繹不絕的車馬從面前經過。 看樣子還要等待許久。 坐在車上顛簸半日的呂雉呂娥姁,跳下車,活動活動腿腳,走到蕭曹二人身邊。 “一時爭先,豈知始終當先?” 呂雉一句話,竟暗暗符合了歷史上楚漢爭霸的走向和結局。 從沛縣一路結伴行來,蕭何對這個只帶上兩個隸妾就敢獨身入咸陽的呂娥姁,越發贊賞。 言談有物、胸襟開闊,不愧是呂太公膝下息女。 對于呂娥姁的開解,蕭何笑得豁達:“眼下勢不如人,禮讓三分,方是存身之道。” 曹參與蕭何是同鄉、同僚更是好友,對一同被征調入咸陽的呂娥姁也一樣多有欣賞。 “娥姁言之有理,先行一步未必就能始終領先。” 又笑得意味深長:“那一行人不識吾等,吾等卻識得他們。” 呂娥姁若有所悟,“那一行是被遷入咸陽的楚地富豪……難道是舊楚國大將項燕后人的項家人?” 蕭何壓低嗓音,也是笑意不明道:“可不正是脫身不成被逮回來的項家人?” “此前章臺宮中親下旨令,又有廷尉派親信正監,親至楚地,‘護送’項家人和楚地富豪遷徙咸陽……” 呂娥姁立時明悟:“項家人近乎被押送入咸陽,之后多半也是軟禁城中的命運。” 而他們這一行,她與蕭曹二人是征調入咸陽,劉太公一大家子則是因 劉季得到重用而來咸陽團聚。 論前途與自由,或許還真是應了她的話:一時爭先,未必始終當先。 蕭何和曹參皆贊同呂娥姁的看法。 不過生性謹慎使然,又道:“不過吾等的前途,也未必一定光明遠大。” 雖可能是在咸陽的劉季引薦了他們,但未知全貌,個中干系牽扯,也不好下定論。 況且先前自仙使降臨,朝廷就先后數封文書傳達郡縣,管中窺豹,可知咸陽大變。 此次入咸陽,前路如何,他也心中忐忑。 …… 相比還等在橋那頭的蕭何一行,當先過橋并搜檢入城的項梁等人,已經目睹了咸陽的大變…… 自打進入咸陽城,座下馬車竟就幾乎沒了顛簸感。 項籍驚訝地掀起車簾從窗欞看出去,一眼過后,整個人直接鉆出車廂! 站在車轅上,舉目張望,仔細去看咸陽城…… 馬路平直寬闊,整潔干凈,暴雨過后不見哪怕一個小水洼,更無半分泥濘。 迎面卷來的秋風之中,只有雨水的濕潤氣息,以及黃泥的些許土腥芬芳。 十一歲的少年項藉震驚無比! 眼前的咸陽城干凈整潔,黔首行走在馬路兩側,人車分離,秩序井然。 全無屎尿在泥水里漚泡后,那一股污穢不堪的臭味兒! “叔父你說錯了!咸陽沒有屎尿橫流,反而比故地都干凈整潔太多了!” 那到咸陽來居住生活,也沒那么艱難嘛! (周邈:或許你叔父所說的艱難,還有另一層面的意思?) 項梁從車里鉆出,只恨怎沒同乘一車,否則就能把項籍那小兒的嘴給捂住了! “毋要妄言!” 沒看見馬路兩側走著的黔首,因為他的話太大聲,都紛紛看過來了嗎? 個個都目光不善得很吶! 項籍不再妄言,他換個話題:“叔父你說所謂仙使乃是始皇帝……”為穩定人心而捏造出來的,我看不像啊? 這不和文書上說的一樣,有大神通嘛! “禁言!” 沒等項籍說完整句話,就已被項梁尖利又高亢的一聲喝止! 咬牙切齒低聲道:“毋要妄言,當心族滅!” 到了咸陽地界,還什么話都往外說,真是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