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喜樂踉蹌著奔回家,告知阿父阿母和妻兒: 房屋沒了,要被拆了! 趕緊收拾家什離開,可別連僅有的三只陶罐和一口陶鍋也被奪走! 家中兩間黃泥茅草矮屋,是阿父阿母一生辛勞的置家成果,怎么舍得? 阿父阿母聞言,立時癱倒在墻根,撫著泥墻哀哀哭泣不止。 就當喜樂全家如喪考妣,邊哭邊收拾時,里典又帶著據說是上卿御史大夫的佐吏上門來。 喜樂何曾見過那樣大官?整個人惶恐欲逃。 那佐吏卻在核實他身份后,付給兩匹雪白的布匹,道是: “此乃搬遷補償,若核實無誤,在此摁印畫押。” 喜樂惶恐不知所措,里典代為回話:“喜樂一戶,搬遷騰空共計兩間房屋,應得兩匹布作補償,核實無誤。” 接著,喜樂懷里就被里典塞了兩匹雪緞! 又掰出他一根拇指,沾了丹砂印泥,在比手中白布更平滑的、布滿字跡的卷冊某處——據說是他的名字之上,摁下指印。 上卿的佐吏貴人事忙,里典陪同奔走,留下白布就要離開。 臨走前叮囑道:“補償的布匹,遠超金布律所定的好布,莫要糊涂地換給了旁 人。” “也莫叫人誆騙,去沽酒吃喝,花用個精光。你有父母妻兒,首要就是籌謀建起新屋,余下的再存作家資。” 喜樂整個人如在云端,飄飄然謝過里典提點。 阿父阿母年老經事,精明識機,當即催著簡單地收裹了家什,就奔去了里中的大弟家借住。 先安頓下來,再謀后事。 之后喜樂也確實先后迎來不止一撥人,熟識的、陌生的都有,都提出想要換布。 喜樂有阿父阿母坐鎮,又謹記里典的告誡,不曾輕易松口。 直到此次田家提出的換布條件。 喜樂在與妻子達成共識后,又與阿父阿母商議,最終確定了與田家交換。 決定做下,妻子又說起聽來的消息:“聽說里中其余幾家搬遷戶,也都與人談好了換布條件。” 在章臺里中,和他家一樣的搬遷戶總共七戶。 而在章臺里之外,咸陽城中百來個里,每個里平均也有七八戶搬遷戶。 “確有其事。”阿母也說起聽來的消息:“不過東邊角上那家只換出一匹,留下了一匹,給家中獨女出嫁時裁作嫁衣。” 喜樂阿父則說起鄰居家的起屋進度:“昨日大石已經從城外挑了一整日的黃泥,約莫后日,他家就能動工筑墻。” 未來可期,喜樂干勁十足! “那等日出時,我便去田家,等換完布,就趕緊去挑黃泥回來,也好早些時候建起新屋。” 就在喜樂一家閑話家常時,早起去咸陽市的左鄰,竟疾奔回來! 見人就嚷嚷:“你們曉得我剛才看見了什么仙蹤神跡!我在章臺街盡頭,看見一座三丈高臺!” “昨日黃昏時,那里還一片空空,一夜之間,無聲無息,竟然出現一座三丈高臺!” “高臺用每塊重約百石的條石壘砌,一夜之間壘高三丈,絕非凡人手段!” “那里已經聚集了許多人,看守的衛兵并不驅趕,還不快去看看!” 路人聽聞此言,紛紛呼朋引伴:“走走走!看看去!” “看看去!” 喜樂一家聽聞,也決定去湊這場熱鬧。 “讓豆子在鍋里燜煮著,走走, 我們也看看去!” 關門插銷出門去。 章臺街盡頭,一夜起高臺。 ——這消息在咸陽城各里之間不脛而走。 喜樂一家就住在章臺街旁的章臺里,出了北門就來到街上。 到達時,街上果真已人頭攢動,根本擠不上前去。 不過也不必近前去看,遠遠地就能看見那座高聳的高臺。 三丈高臺,皆以條石壘砌,看那條石的長寬厚薄,果真一塊至少重達百石! 百石重的條石,非三五十人用蠻力可以搬動,何況還要壘高三丈。 可眼前是真真切切的,在一夜之間,以百石條石壘砌起來一座三丈高臺! 家住街旁章臺里的喜樂一家,夜里什么動靜都沒聽到。 所以果真不是凡人手段! 在人群后方的喜樂一家,墊腳都沒看見的高臺之下。 還有身穿統一制式的鮮亮赤衣工裝,安靜候場,但難掩激動神情的三千刑徒。 他們橫排豎列,列成方陣,英姿煥發。 日出有曜,羔裘如濡*。 日出東方地際之時,章臺街盡頭,章臺宮的宮門在艱澀的吱嘎聲中,緩緩洞開…… 第17章 明月之上有仙使 寬六尺、六馬拉的皇帝輿車,由中車府令蒙毅親自執韁駕車,自章臺宮門內緩緩駛出。 輿車前后兩側隨行帝王儀仗,在晨曦之中無聲護衛。 盡顯強硬冷峻的大秦印象。 第一縷晨光照射在黑色玄鳥旗上,晨風中颯颯招展,威武赫赫。 皇帝輿車之后,是穿袍服、佩彩綬的百官公卿。 官分文、武、法,各戴進賢冠、武弁大冠、獬豸冠,步行相隨。 君臣隊伍嚴肅莊重,行列井然。 從章臺街盡頭,行進到高臺下。 蒙毅勒韁,停穩輿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