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那個男人拉住她，道：“大人，這可是叛軍，小心她傷到你！”

    “你會殺我嗎？”趙高看著她笑，松弛的皮rou上有幾條深刻的皺紋，蒼老不已。

    不等懷瑾說話，他又出神的微笑：“當(dāng)年是你救了我，還把我托付給了玉夫人，沒有你就沒有今日的我……”

    他不像是在感激自己，反倒像是在懷念過去。

    趙高沒說兩句，外面一個宦官就跑了進(jìn)來，焦急道：“大人，閻樂跑了！”

    “廢物！”趙高一回頭，又是另一幅嘴臉，他冷酷的瞇起眼，罵道：“左右也跑不出咸陽宮的，去找！一定要?dú)⒘怂　?/br>
    最后那幾個字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來的，似乎已經(jīng)恨到了極致。

    “姑義，你也去，遇到閻樂這個畜生，直接絞殺！”趙高對旁邊的男人說，正是這個人將懷瑾抓過來的。

    聞得趙高吩咐，叫姑義的男子有些猶豫，只是頃刻后，他便和那個宦官一同離去了。

    殿中只剩下他們兩人，趙高徑直走過去，面含微笑：“jiejie既然又來了咸陽宮，便安心住下吧，明日我會擁立新的秦王，jiejie可一觀登基大典。”

    “咸陽城已破，你還要自欺欺人嗎？”懷瑾皺起眉，覺得趙高的樣子有些精神不正常。

    “即便咸陽城破，他們也打不進(jìn)咸陽宮。”趙高說：“嬴政在位時，將咸陽宮擴(kuò)大數(shù)倍，宮墻之外更有無數(shù)布防，何況宮中又有阮離歡帶兵鎮(zhèn)守，他們輕易攻不下來的。”

    “雙方兵力懸殊，攻破是遲早的事。”懷瑾漠然道，同時驚異趙高直呼嬴政名字時的恨意。

    趙高信誓旦旦的笑了一聲：“章邯已投楚，劉邦想在項(xiàng)羽到達(dá)之前進(jìn)咸陽宮，只有與我合作。我不信，他能等那么久。”

    “果然已是丞相了，你對外面的消息分外靈通！”懷瑾冷眼看著他，只覺得他與當(dāng)年的模樣大相徑庭，好似已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

    “性命相關(guān)的事，自然得上心一些。”趙高對她和善的笑了笑，仿佛毫不在意她話語中對自己的嘲諷。

    冷對一陣，懷瑾問：“古依莎還在咸陽宮嗎？”

    趙高一愣，臉上的神情有些扭曲起來，似悔恨似憎惡，更有一種深沉的自責(zé)。

    半晌，他道：“你問玉夫人做什么？”

    靜默一會兒，懷瑾道：“尉繚臨終前所托，讓我?guī)б粋€東西給她。”

    趙高驀然大笑起來，笑得皮rou起了十幾層褶子，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他死了？哈哈哈哈哈！死了好！死了好！夫人在九幽之下見到他，想必很是高興。”

    “古依莎死了？”懷瑾大驚。

    趙高的笑聲逐漸蒼涼，似哭似笑般的告訴她：“她死在尉繚離去的第九年，那是個大雪天，她讓我替她換上了東胡的衣服，我扶她去興樂宮的梅花園。那一年的梅花真紅，像她嘴角流出的血一樣鮮艷，她說她就是在這里聽到了尉繚吹的曲子，從此再也不能忘懷。她死在我懷里，臨死前抓著我的手，告訴我她想回家了。”

    “我跟她說，等胡亥公子當(dāng)了皇帝，就能送她回到家鄉(xiāng)。只要她愿意等待，我一定讓她的兒子當(dāng)上皇帝，可她等不了，她吐了好多血……”趙高喃喃道，片刻后他又癲狂的大笑，對著空氣大聲笑道：“我替你報(bào)仇了！珩夫人已被我千刀萬剮！她的女兒贏陰蔓被我打斷渾身骨頭埋進(jìn)土里！她的兒子茳蘄也被胡亥公子賜死！嬴政和他的兒子全都是不得好死！再也沒有人能傷害你了！”

    趙高扭曲的神色讓懷瑾心驚rou跳，胡亥……是古依莎的兒子？！想到在外面聽到的一兩句傳聞，她道：“你既對古依莎有如此情義，為何還要?dú)⒘怂齼鹤樱俊?/br>
    “不是我！”趙高目眥欲裂，眼睛通紅：“我沒想殺他！我從來不想殺他！是閻樂那個混賬自作主張！我不會放過他！我絕不放過他！”

    “那扶蘇呢？蒙恬呢？這么多人，那么多年，你怎么狠得下心！不怕報(bào)應(yīng)么？”懷瑾忽然覺得十分荒唐，當(dāng)年她把趙高托付給古依莎，竟然間接造成了現(xiàn)在的局面。

    “報(bào)應(yīng)？玉夫人死了，我還怕什么報(bào)應(yīng)？”趙高喃喃道：“有什么報(bào)應(yīng)，比這更凄慘？”

    他是個宦官，可他也是個人，是人便有心，有了心就會去愛人。

    “你對他們母子這么忠心，為何又奪胡亥的權(quán)，禍亂朝政？你若真心為胡亥好，就該輔佐他當(dāng)一個好皇帝，坐穩(wěn)這個江山。”懷瑾心平氣和下來，直視著趙高。

    聽了不少趙高的事，她很難相信，這個人只是純粹為了一個女人而如此。

    他對古依莎的情更像是一個借口，把他真實(shí)內(nèi)心隱藏的一個優(yōu)雅的借口。

    作者有話要說：

    第409章 癲狂人以情遮羞

    聽到她的質(zhì)問，趙高有瞬間的失神，他低下頭：“不是的、不是的……胡亥他就是孩子，他哪里能做好皇帝……”

    懷瑾皺起眉，冷眼看著他。

    趙高忽然抬起頭，眼神中涌起狂熱：“權(quán)勢的滋味好比美酒，一旦擁有便不能放下。只有我大權(quán)在握，胡亥才能坐穩(wěn)這個位置，他盡可以酒池rou林沉溺美色，做他一切想做的事情。我……我要讓所有人跪在我的腳下，向我臣服！過去侮辱過我、嘲諷過我、傷害過我的人，都將被我殺死！蒙毅、馮劫、馮去疾、李斯……哈哈哈哈哈哈，他們死得連條狗都不如，連尸都沒人敢收！痛快！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