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又納了一個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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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寶和杜令舒在花廳坐了大半個時辰,都沒尋到她認為很好的契機詢問爹爹過去的事。 她是爹爹養大的孩子,受他萬般疼愛,卻還沒有杜令舒這個只見過寥寥幾次的人了解他。 雪寶滿心愧疚。 杜令舒瞧出她的悶悶不樂,“這個小花園是近來才修整好的,沒多少可看的。” “我們這兒是個田莊,后面養著許多雞鴨,我昨天剛看到了毛絨絨的小雞仔,你要去看看嗎?池塘里還有魚,可以釣。” 杜令舒長在深閨之中,鮮少接觸田園農事,興致勃勃想和雪寶分享。 雪寶從小見慣了耕織漁樵,內心覺得稀松平常,沒什么好看的。 但是感覺到杜令舒的善意,還是點頭答應。 兩人剛要起身,就瞧見柳寂陪同杜準走過來。 雪寶開心站起,迅速小跑至他身邊,柳寂溫柔輕笑,朝她鼻尖點了點。 而后轉身向杜準道:“人生聚散,恰似參商,沒想到闊別多年還能與公再會,也算天不薄我。” 杜準擺手笑道:“欸!不說這些喪氣離別的話,維兒這丫頭喜歡齊州,老夫會陪她多淹留些時日,你我今后見面往來的時機甚多,有多少舊敘不得。” 接著目光掃過四周,問杜令舒:“正律呢?不是與你們一道出來的,怎不見他?” 杜令舒攀著父親的手臂,一副小兒女情態,皺著鼻子悄聲告狀。 “這小子,越發沒有體統了。”老頭一聽不問青紅皂白就怒得須發皆張,“待為父教訓他,給我的乖維兒做主!” 杜令舒向雪寶微微一笑,眉梢間隱約閃過成功告歪狀的得意。 “天色將晚,我們該告辭了,再晚恐怕進不去城門。”柳寂振袖拱手。 “也好,路上車馬勞頓,奔波疲倦,老夫就不多留你們了。” 杜準大方送客,知道周潛定然早就安排好了他們的住處,說不定此刻正坐在刺史府等柳寂回去一醉方休,故不提留宿之事。 黃昏時分,落日浮在群山之間,沉沉西墜,仿佛隨時會熄滅。 杜令舒和父親站在田莊的柴扉前,看著柳寂將雪寶抱上馬,目送他們身影漸被暮色吞沒,杜令舒望著凄涼夕照若有所思,久久不能回神。 杜準疑心女兒對柳寂別有情愫,正欲開解,誰知杜令舒扭頭撲進他懷中小聲抽泣。 “爹爹,婚期再推遲幾年吧,我想一直留在你身邊。” 杜令舒在父親五十多歲時才出生,受盡萬千寵愛。 自懂事起,便知父親年長她太多,甚至她的爹爹,比別人的祖父還要老上許多。 本該無憂無慮的士族千金,卻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深刻理解了何為憂慮,何為死亡。 不止一次地噩夢纏身,夢里父親面如死灰,被封進幽閉的土室,葬入無垠的晦暗冰冷之中。 而她,則像一根疾風折斷的蓬草。 被四面八方而來的風雨吹拂到泥淖里,被酷暑嚴寒磨到麻木。 忘記自己是誰,他是誰,渾渾噩噩在塵流中顛沛。 柳先生能輕而易舉抱起雪寶,輕輕穩穩將她放在馬背上。 爹爹也能。 ......曾經能。 如今的父親就像天邊那輪蒼老年邁的落日,仍不遺余力播撒夕照疼她愛她。 卻不知在何時,便會戛然落山,徹底熄滅。 擔驚受怕十余年,早該習慣了、接受了,可只要想到會有那么一天,杜令舒還是遍體生涼,悲愴痛苦萬分。 “傻維兒,你這個傻孩子。” 杜準干枯消瘦的手上拿著絲帕,本欲親手為女兒擦淚。 想到她早已及笄,如今待嫁之身,父女間也要守禮避嫌才是。 讓女兒站好,將手帕遞過去,退步拉開一段距離,長嘆道:“怎么總為這事傷心難過?” “生死有命,都是天數,不論爹爹是什么,都會疼你念你,就算做了鬼,也會在你看不見的地方一直守著你。” “我為你挑選的是頂頂好的兒郎,定能護你一生無虞,你安好,為父才能安心。” 杜令舒絞著手帕淚如雨下,在父親擔憂欣慰的目光下輕輕點頭,含淚對他微笑。 柳寂將雪寶牢牢護在懷中,揮鞭疾馳。 發現她手里攥著塊用手帕包好的點心,問道:“留給爹爹的?” “不是。”雪寶有些難以啟齒,“這個,有點不好吃。” 人家好心給點心吃,她卻嫌棄口味,雪寶覺得這樣很不好。 咬掉一口的點心沒有丟在原地,而是用手帕包好帶走,想餓的時候慢慢把它吃完。 “這樣很對,不喜歡的不必勉強。”柳寂就怕她性子軟,因不好意思拒絕而吃虧。 將雪寶吃剩的點心塞進袖中,“寶兒吃不完的,爹爹吃。” 回到齊州刺史府,周潛果然早就置酒等候。 一名姿色不俗的女子帶領兩叁名仆人隨席侍奉,斟酒布菜,皆妥帖無比。 那女子雙十年華,美艷動人,柳寂瞧著頗為陌生,對好友這濫情好色的毛病恨鐵不成鋼。 沒有當著女子的面發作,而是對周潛淡淡道:“你我對飲,不須這么多人在場。” 周潛向下人揮手,讓他們退下。 其余人皆退去,女子聞風不動,欲往雪寶面前的杯盞中倒酒。 柳寂伸手蓋住杯口,語氣生硬,“她不飲酒。”然后橫眉冷視周潛。 女子一怔,也望向周潛。 周潛心煩意亂猛灌一口酒,“蓮袖,你也下去。” “是。”蓮袖向座中叁人微微福身行禮后退去。 雪寶不知爹爹為何會這樣,剛才那名女子身份不一般,好像是周夫人。 可也不太像,如果是周夫人,爹爹肯定認識,應該不會對人家這樣失禮冷淡。 難道是......妾? 雪寶臉色一下不好看起來,看向周潛的眼神也悄然發生變化。 “這位蓮袖姑娘的事,嫂夫人知情嗎?” “......還沒來及告訴她,她賢惠大度,不會計較這些的。” “荒唐,周長淵,你荒唐,你荒唐至極!”柳寂將酒杯重重按在桌上,冷聲道。 柳寂與周潛少年時便相識相知,自然也熟識他的親眷。 尤其他的妻子,那是個柔弱可憐的女人,為這負心薄幸之人不知淌過多少眼淚。 柳寂在長安時,偶然撞見過幾次她人后落淚,人前強顏歡笑。 “京城路遠,我總不能帶著一大堆家眷跋山涉水來齊州,我孤身一人在外做官,身邊總要有個知冷知熱的人陪伴伺候。孤言,你要理解我。” 理解理解,讓一個叁十好幾還是個老雛兒的潔身自好人士理解這個,可有些不大容易。 雪寶就在旁邊,柳寂不想讓她聽這些亂七八糟,不咸不淡揭過話題不談,只沉悶飲酒。 等雪寶吃飽后靠在他身上昏昏欲睡,他輕手輕腳將寶貝送去周潛備好的客房安頓。 折返回來時,周潛命人在書房重擺了一桌小宴,二人這才把酒暢談。 “你也該收心了,好的壞的家里養了一堆,出來做官還要拈花惹草。”兩人至交,沒有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柳寂直言不諱。 “我都知道,可這男女情愛之事,她有情我有意,眼神對上便情難自已,再說納回家的那些,有哪一個我虧待了?” “令夫人呢?你可曾虧待她否?” 周潛被問住,沉默半晌才說:“愛侶終成怨偶,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孤言,就如同你無法克制對雪寶的感情一樣,我也不能控制感情,我管不住自己的心,管不住會對誰動心、會對哪個有意。” “是,我是無力克制對她的感情。”柳寂沉聲道,“可我永遠不會傷害她。” “若她對我表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排斥和厭惡,我都會立刻收手止步,從此只給她做父親,只做一個父親該做的事。” “你不斷納妾、處處留情,嫂夫人為此傷過多少心、流過多少淚,被你養在后宅卻難得一顧的那些女子,耗盡多少青春、數落多少燈花,你傷過多少人,留意過嗎?在意過嗎?” “你......呵。”周潛為二人杯中斟滿酒,搖頭苦笑:“你這賊廝,老子做了刺史還不免被你教訓。” “珍惜眼前人啊,長淵。”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