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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天一色 第28節(jié)

    洛意搖搖頭,說:“那天空管告訴我桂永良號發(fā)生了火災(zāi),讓我在金蘭灣的機(jī)場降落,我就想肯定是很大的火災(zāi)。我想確認(rèn)一下你的情況,但是、但是,我家里……有很多雙眼睛在看著我,我不能在那種時候提這些私人的要求。”

    郭建川摸了摸他的肩頭,意思是他理解。

    “你那封說你順利回國了的郵件,我過了好幾個月才收到,后面那封問我怎么樣的郵件也是。我當(dāng)時還在安南,一開始編進(jìn)了其他的聯(lián)隊,后來戰(zhàn)事少了,又有些另外的事情……郵件一進(jìn)一出總要隔幾個月才能收到,你要是誤會了什么我也沒法立即給你解釋,你要是想離開了我也沒辦法立即去追你。好多話我只敢當(dāng)面跟你說,這樣你不想聽了想走我還能把你打暈綁起來。”

    他說著很任性的話,語氣里卻滿滿的都是委屈,郭建川是拿他這個樣子沒辦法的,伸手把他摟在懷里。洛意一靠進(jìn)他懷里便開始得寸進(jìn)尺了,全然忘了自己前一秒還在道歉解釋,在郭建川的胸肌上下死力掐了一下:“你上學(xué)的時候語文有沒有及格過啊,每次寫郵件都那么幾句話,一點感情都沒有,我都怕我要帶著圓圓去哪個和尚廟里找你。”

    他想到郵件的事竟然委屈到哭了,淚眼婆娑地望著郭建川:“明明一直在等著我,干嘛把郵件寫得那么絕情,像是徹底厭倦了軍隊、厭倦了戰(zhàn)爭……”也厭倦了在軍隊中相識,在戰(zhàn)場上纏綿的他。

    郭建川沒想到他字斟句酌的郵件會起到這樣的效果,他每次點發(fā)送之前,也覺得自己寫得有點短了,小號字體在手機(jī)上不過三兩行,但寫多了又怕太自作多情,而且他記得好像有個成語叫紙短情長。

    洛意如果哭在看到他的傷疤,他尚且知道該怎么安慰,哭在抱怨他語文成績不好,他就有些尷尬地不知所措了。他嘆了口氣說:“有件事,本來打算一大早等你醒來就跟你說,現(xiàn)在被你搞得一點氛圍都沒有了。”

    洛意心底突然有些期待,眼淚一下子收住了,問:“你要說什么呀?”

    郭建川被洛意的光速變臉逗笑了。氣氛不太對勁,但有些話也不能再等。他松開洛意,自己坐回到床邊,雙手撐著膝蓋說:“洛長官,像我這樣的人,光是軍隊里就還有很多,你就算要找個大兵也不一定要找我,但你偏偏在那個時候看中了我,現(xiàn)在兒子都這么大了,我們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過,應(yīng)該能說是特別有緣吧。你什么都不缺,我能給你的我也在那兩年里盡數(shù)給你了,如果你看著還行的話,我們就結(jié)婚吧。”

    許久后洛意說道:“你跟我求婚,既不跪下也不看著我嗎?”

    郭建川聽到他說話,如蒙大赦,他轉(zhuǎn)過身,整顆光頭都紅成了西紅柿一樣,他看見洛意笑盈盈地望著他,低三下四地求他說:“洛長官,您快答應(yīng)了吧。要我跪下也行,我之后給您跪。要我單膝下跪那樣的……我就真不會說話了。您昨晚叫了那么多聲老公,總不能醒來了就不認(rèn)吧。”

    洛意還沒說話,他的肚子先叫了一聲。

    洛意有些不好意思:“老公,我餓了。”

    郭建川穿好衣服去廚房做飯,過了一會兒洛意洗漱完也來了。他看著郭建川拿著小平底鍋煎雞蛋,一旁的烤面包機(jī)亮著正在工作的紅光,突然就特別想喊他。他走過去從身后抱住郭建川的腰:“老公,我來幫忙。”

    郭建川被他抱著沒法好好顛鍋,只能拿著鍋鏟給雞蛋翻面,他嫌棄道:“你別添麻煩就是幫忙了,躲開。”

    洛意不松手,郭建川只好給他安排一個任務(wù):“你去冰箱里把牛奶取出來,放在桌子上,免得一會兒圓圓喝的時候太涼。”

    他剛把洛意打發(fā)走,圓圓又噔噔噔地跑過來,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爸爸早!”

    郭建川把火關(guān)小,低頭看了看他問:“刷牙洗臉了沒有?”

    “沒有!”

    他答得理直氣壯,郭建川瞬間頭大了,心想洛家都是怎么教孩子的。他無奈地說:“那還不快去。”

    “我想先來看看爸爸。”

    他說完咧嘴笑了一下,又噔噔噔地跑出去找洛意要他的牙刷和毛巾。

    這個小樓是郭建川一點一點親手布置的,他在這住了快一年,第一次覺得這里像個家。

    早飯后郭建川和洛意帶著圓圓在蘇比克灣逛。雖然他們雙方都想早點回國正式領(lǐng)證結(jié)婚,但是圓圓好不容易終于見到了爸爸,小孩子也是第一次出國,兩人還是決定多帶他玩幾天。他們?nèi)サ牡胤竭€是從前郭建川和洛意一起去過的地方,那會兒郭建川看著五花八門的游樂項目只覺得沒有什么特別想玩的,哪怕身邊有洛意在不用考慮價格,這次卻是一個不落的把適合小孩子的都玩了個遍。

    他們路過一片海灘,近海處有不少本地人在擺攤做生意,賣點椰子冰沙之類的東西。圓圓伸出手指著前面說:“我知道這個地方,爸爸在這里喝過椰汁!”

    郭建川很驚訝:“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過爸爸在這里喝椰汁的照片。”

    郭建川看向洛意,笑著問他:“你什么時候拍的,我都沒發(fā)現(xiàn)。”

    洛意偷拍的事情被發(fā)現(xiàn)了,頗有些惱羞成怒,他看著一大一小兩顆光頭抱著兩個光溜溜的椰子,越看越覺得不順眼,遷怒郭建川說:“你怎么還留著個光頭啊,一點也不好看。”

    郭建川把頭低下來,指著腦袋上的一處說:“當(dāng)時植皮取的頭皮,取皮的那一塊頭發(fā)長得比其他地方稀疏一些,再留寸頭就像被你剃過一樣,就干脆全剃光了。”

    洛意愣在原地,半晌后手足無措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光頭也帥的。”

    郭建川見他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拍著他的臉安慰他說:“沒事啊。又不是不能留頭發(fā),可以留稍微長一點的那種發(fā)型。”他又開玩笑說:“我也是怕你認(rèn)不出來才沒留的。”

    圓圓還不是很懂爸爸mama在說什么,聽到這里終于能插上話了,大聲說:“我肯定認(rèn)得出爸爸!”

    傍晚一家人驅(qū)車回郭建川的住處,圓圓玩累了,自己爬到小面包車的最后一排睡著了,郭建川和洛意在前面小聲說著話。洛意跟郭建川說著家里的情況,這些事郭建川之前從來不打聽,現(xiàn)在要跟著洛意上門了,必須要知道,才發(fā)現(xiàn)原先聽的天花亂墜的傳聞全部是真的。

    郭建川聽著壓力山大,洛意卻渾然不覺,他一整天都沉浸在被求婚的快樂中,喝椰汁時的小插曲也很快被郭建川哄了過去。小面包車路過一個停車區(qū),洛意突然想到什么,對郭建川說:“你還記不記得兩年前我們路過這個地方,我問你有沒有想過和我結(jié)婚——”

    郭建川余光里看見他得意的神情就知道他要來算賬了,只能笑著等他說。

    “你跟我說,婚姻大事,你要先回新鄉(xiāng)在你父母墳前報備了才能討論,那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你當(dāng)時是不是就是在忽悠我?”

    郭建川說:“沒有,我今天早上跟他們說了。人都沒了,在哪里說不是一樣的。”

    “那你父母怎么說?”

    “我爸聽說我娶了陳劍友將軍的曾外孫,非常激動,囑咐我要好好干——”

    “什么叫做要好好干?!”洛意提高了音量。

    郭建川一手握方向盤,一手去捂他的嘴,繼續(xù)忍著笑說:“我媽倒是有些不滿意。”

    “她希望我找一個能照顧我的。”

    時間退回十多年前,郭建川的母親因為肺癌住院,郭建川周末打完工便來醫(yī)院陪她。他母親做著手工活,郭建川在旁邊按著一個翻蓋機(jī),母子倆時不時說幾句話。

    郭母朝兒子瞥了一眼,問:“跟誰聊呢?”

    “對象。”

    “還是之前那個雙兒?”

    “嗯,不過我覺得我快被甩了。”

    “我兒子這么帥都能被甩。”

    郭建川就笑笑不說話。他母親雖然還跟他開著玩笑,心里卻十分不好受,同齡的孩子無憂無慮地在玩時,她的兒子不是在打零工就是在醫(yī)院里泡著。

    郭建川看時間到了,起身去熱晚飯,飯菜都是他從打工的餐館里帶回來的,滿滿一大盒,他們母子兩個人吃。郭母看著兒子的背影,說:“分了就分了吧,mama不喜歡你這個對象。”

    “怎么又不喜歡了?”郭建川笑著說,“上次來看你的時候你不是還說他人漂亮嘴又甜嗎?”

    因為郭建川總是沒時間陪他的小對象,他的小對象干脆來醫(yī)院陪他呆了一個下午,來的時候帶了一籃水果,不停地說話逗郭母開心。但也就來了那么一次,之后再也沒來了。

    “我兒子怎么這么會照顧人呢。”郭母再開口時已經(jīng)有些哽咽,“照顧我鍛煉出來了,我死了就照顧媳婦。”

    “你就當(dāng)媽是有私心,不想讓你便宜了別人,以后一定找個能照顧你的。”

    郭建川記得他母親生病時大部分時候都很樂觀,但偶爾也會覺得拖累了他。他那天好像是這么安慰她的,他很浮夸地說他天生就是照顧漂亮女人漂亮雙兒的命,所以他現(xiàn)在必須照顧mama,以后也必須照顧老婆。

    “……我也會照顧人啊!”洛意有些底氣不足地替自己辯護(hù)道。

    “確實。”郭建川從回憶里出來,微微仰頭說道,“洛長官,給我補(bǔ)助,給我升職,最后還給我解決了終生大事,可以說是很照顧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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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蛋:一段對話,插不進(jìn)正文里,又不夠當(dāng)番外單發(fā),只好在作話里當(dāng)彩蛋發(fā)出來了。

    郭建川帶著洛意出門,一連遇到好幾個呂宋女人,都親熱地喊他“郭哥”,年齡在十幾歲到三十幾歲不等。

    洛意十分不爽:“怎么都喊你哥啊!”

    郭建川說:“他們這就這樣的,你就別糾結(jié)了。”

    洛意想到郭建川說他在呂宋婦女間很搶手,忍不住酸酸地說:“是不是我再晚點來你就要挑其中一個結(jié)婚了?”

    “那要看晚多少了,晚個一兩年還真不好說。不過也沒到挑的地步。”

    洛意猛錘他:“一兩年都等不了,你這個人怎么回事!”

    他晚個一兩年來,郭建川實際上就等了兩三年,不過也差不了太多,郭建川沒有計較,轉(zhuǎn)而問他:“我今年多少歲?”

    “二十九。”

    “三十歲了還不讓我考慮結(jié)婚,你也太霸道了。”

    “三十歲急什么急,你拖到我三十歲才跟我求婚我也沒急。”

    “三十一。而且你真沒急嗎?”

    洛意雖然逼問過郭建川想不想跟他結(jié)婚,但他心里還真算不上很急,因為他冥冥之中覺得郭建川會一直等他,況且兒子也那么大了。

    于是他開始跟郭建川掰扯前半句話:“我沒有滿三十一呢!”

    “我二十八歲生日剛過不久,你不還是說我二十九。”郭建川說。

    郭建川故意不讓著他,又招來洛意一頓猛錘,最后以一個當(dāng)街的長吻結(jié)束這場鬧劇。

    第47章 尾聲

    洛意和圓圓在蘇比克灣逗留了幾天,等郭建川把兩處的生意都交代好,一家三口便坐上了回國的飛機(jī)。

    洛意雖然在南京有自己的住處,但他幾乎不去那里,加上圓圓一直是養(yǎng)在爺爺奶奶身邊的,郭建川便跟著洛意住在父母家中。洛意家跟許多華國傳統(tǒng)的富裕家庭一樣,講究富不露相,他父母都曾經(jīng)是軍人,這也或多或少地減少了郭建川的拘謹(jǐn)。

    他還見了洛意的哥哥嫂子還有他們的五個孩子。嫂子柳淇生的很美,但郭建川一想到他手底下的人殺人越貨種鴉片就有點怕他,哥哥洛峻倒是令人倍感親切。洛意還有個jiejie叫洛婧,和洛峻是龍鳳胎,嫁到了亞加合眾國去,現(xiàn)在大部分時候都不在國內(nèi)。

    他住在洛意長大的房間里,一點點了解洛意在遇到他之前的事。陳小姐揭洛意的老底說他的房間他不在的時候整潔,他呆的時間越長就越亂,但這些天有郭建川時不時收拾一下,到也沒出現(xiàn)陳小姐嘴里狗窩的景象。

    郭建川看著玻璃柜里擺著的一套勛章,問洛意說:“這些是陳劍友將軍的勛章嗎?”

    洛意點點頭:“是的,他送給我媽的,我媽在我考上軍校時又轉(zhuǎn)贈給了我。”

    二十多年前密江中下游發(fā)生水災(zāi)時,陳小姐作為醫(yī)務(wù)班的班長冒著生命危險不眠不休地?fù)尵葌麊T,最后榮立個人三等功,被授予了華軍專門頒給醫(yī)務(wù)人員的十字薔薇勛章。陳老將軍十分為這個長孫女感到驕傲,拿自己戎馬半生的勛章跟孫女交換,去世前還特別交代要把孫女的勛章帶進(jìn)土里。

    洛意說:“你別看我媽那個樣子,我現(xiàn)在的榮譽(yù)還比不上她。”

    “以后能超過嗎?”郭建川問。

    “我這個兵種,要發(fā)生大的戰(zhàn)爭才有機(jī)會超過,你這個反戰(zhàn)派不希望看到戰(zhàn)爭吧。”

    郭建川仔細(xì)看著那些他原先只在記錄片里看到過的勛章,其中五星上將在立國戰(zhàn)爭之后就不再授予了,總共只有十幾位,而有一枚就在他老婆閨房的玻璃柜里。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轉(zhuǎn)身問洛意說:“陳將軍為什么拒絕了航母的命名,能透露一下嗎,真的是因為和常振中不和?”

    華軍這一代航母統(tǒng)稱常振中級,全部以立國戰(zhàn)爭中的名將以及對海軍有突出貢獻(xiàn)的人命名,陳劍友將軍卻不在此列,原因眾說紛紜。郭建川他們這些大兵閑聊時也八卦過立國名將之間的關(guān)系,沒想到現(xiàn)在竟然可以問一下其中一位的后人。

    “太公不是在采訪里說過嗎,他是陸軍出身,不是很在乎海軍里的榮譽(yù)。他跟常振中的關(guān)系我不清楚,但他挺看不起桂永良的,一有機(jī)會就罵他是飛將軍。”

    桂永良將軍有過幾次不戰(zhàn)而逃的黑歷史,連郭建川的父親帶著他看立國戰(zhàn)爭題材的電影時,都曾經(jīng)說過他名不副實。

    郭建川躺倒在洛意的床上,說:“我爸特崇拜陳劍友將軍,要是他還在,知道我娶了陳將軍的曾外孫,該激動到不會說話了。”

    類似的話郭建川在知道洛意是陳劍友的曾外孫之后說了好多遍,洛意耳朵都聽出繭子了,他滾到郭建川身邊,壓著他的肩膀問他說:“你說我們在戒指上刻什么字。”

    郭建川說:“你有什么想法嗎?”

    “沒什么想法。不想刻姓名首字母,像狗牌一樣。”

    “那一個刻第一次見面那天的日期,一個刻琵琶島基地的經(jīng)緯度。”

    洛意想了想,問:“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日期?”

    “不記得,但我可以翻翻我和黎邦智的聊天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