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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天一色 第26節

    幾天后郭建川他們和這些陸軍士兵被打包上了一架運輸機,這些運輸機每次從國內運物資來,再運滿機的傷員回去。在運輸機里的十幾個小時也是十分糟糕的體驗,但郭建川總算是回到了祖國。

    他被安排進新鄉一家與軍方有合作的醫院,斷斷續續做了很多次手術,醫生把他的光頭剃得更光了,前后從他的腦袋上取了五次皮,終于像補衣服一樣把他背后和左臂的皮膚補好了。他在快出院的時候海軍的人來問他的意愿,是想提前退役還是繼續在軍隊里干?

    郭建川那幾天一直在思考著他未來的計劃,算上在醫院里的這幾個月,他在海軍里已經服役了快7年,馬上第二期合同也要到期了。他剛入伍的時候覺得他或許可以干滿五期,也就是20年,之后海軍會像普通公司一樣給他發退休金。他當時的想法很簡單,不當兵就是在汽修店里修汽車發動機,當兵就是在船上修飛機發動機,雖然后者更辛苦一些,但收入也更高更穩定。

    真正經歷了戰爭之后郭建川的想法變了許多。像他這樣的水兵,在航母上像流水線工人一樣上工下工,整場戰爭一個敵人都沒有見到,若是沒有最后的導彈烏龍,估計永遠也不會見到炮火和鮮血,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可以逃離戰爭的陰影。他親眼看見訓練中意氣風發的飛行員在執行幾次轟炸任務后因為精神壓力過大而無法再次起飛,那些同他一起坐運輸機回國的陸軍士兵看見機場裝飾用的芭蕉葉都會ptsd發作,覺得里面藏著一個隨時會開槍的安南游擊隊員。但他們都回來了,已經是戰場上的幸運兒,還有許多年輕人死在了戰場上,留下一個個破碎的家庭。

    他在戰區呆了近一年,跟外面的世界幾乎斷了聯系,再一看頗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網絡上充斥著對這場戰爭的譴責,開戰前那些聲討安南人權狀況的聲音沒有了,取代而之的是記錄著華軍過后安南慘狀的影像,比如轟炸后的斷壁殘垣,還有打谷場上坐成一排的肢體殘缺的安南孩子。

    軍人們的論壇則傳播著同樣令人難過的視頻,比如幾個激進的青年朝一個少了一條胳膊的陸軍士兵扔水炸彈,大聲喊著他是無恥的殺人犯,他們這些軍人為國家負傷,卻并不被看作是英雄。

    郭建川最終還是決定把剩下的一年多服滿。現在國內輿論對軍人的敵意很大,他就是出去了也不見得能立即找到生計,不如先在軍隊里呆著。他又被調回了魯東艦載機訓練基地,現在他的軍銜升上來了,又是剛從前線回來的傷員,隊里沒有給他安排一線的工作,他只用帶幾個學徒,每天坐在機堡里盯著他們做事。

    他去老孔家吃飯,跟他說了合同到期就退役的打算,老孔一聽就急了,郭建川還不滿二十七歲,已經升到了e7,繼續在軍隊混下去可以說是前途大好,現在退了,之前的一切、包括在戰場遭的罪都打了水漂。郭建川于是到臥室里把上衣脫下,給老孔夫婦看他的后背。老孔的妻子一見眼淚就掉了下來,老孔嘆了口氣說:“怎么不跟我們說呢,我們去照顧你一下也好啊。”

    郭建川說:“我在醫院里搞習慣了的,不用人照顧。我傷的也不重,醫生說我是他從醫生涯里恢復得數一數二的好的。”

    他又噼里啪啦地說了一大堆在醫院里學來的燒傷知識,比如怎么用手掌判斷燒傷面積,燒傷程度分為哪幾級,終于讓老孔夫婦相信了他傷的不重。

    老孔問他說:“洛少校還在安南呢?”

    “我不清楚。”郭建川答。

    “你不清楚?”

    “我真不清楚,應該還在吧。”

    郭建川躺在擔架上離開桂永良號時,全身上下只有褲兜里的一支記號筆。直到一個月前桂永良號回到母港,海軍才把他的私人物品寄到了醫院。他之前借護士的手機給洛意發了一封報平安的郵件,不出意外沒有收到回信。他安慰自己說桂永良號發生了火災,洛意只能找備用機場降落,一時半會兒估計也沒法和外界聯系。他拿到自己的手機后又給洛意發了一封郵件,直到現在還沒收到回信,他就不再給洛意發了。

    他其實找吉薩克基地的長官打聽過洛意的消息,對方說不清楚前線的具體情況,但如果洛少爺出了事這邊肯定會知道,言下之意是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那他平安就好,郭建川想。

    老孔看他這個樣子,又急了,問他:“那你和洛少校發展到哪步了?”

    郭建川佯裝羞澀:“上過本壘了。”

    老孔舉著筷子要打他:“你給我正緊一點,我問的是這個嗎?”

    “別打傷員別打傷員。”郭建川往老孔老婆身邊躲,“還能到哪步,跟以前一個樣唄,總不能真談婚論嫁吧。”

    其實他這次跟洛意一同出海,有時候是真有種“夫妻齊上陣”的錯覺。那一發誤射的導彈不僅摧毀了桂永良號的戰斗力,也徹底擊碎了他心底的這一點癡心妄想。洛家或許不介意白養一個姑爺,但也沒必要招一個燒傷病人。

    老孔看他發呆,有些心疼他,勸他說:“你再跟洛少校聯系聯系,萬一呢。”

    郭建川搖了搖頭:“還是算了。我要聯系到他難,他想找到我容易。”

    不來找大概率是不想找,他郭建川又能怎么辦呢。

    第43章

    郭建川在魯東基地度過了他當兵生涯中最清閑的半年后,直接提出了休假。他在過去的七年里幾乎沒休過長假,攢到一起有半年之多,可以一直休到退役。如果不休的話,在退役時海軍會把這段時間折算成工資給他,但郭建川已經不在乎那幾萬新華幣了,他覺得是時候開始他的新生活了。

    他把洛意送給他的手表賣了,帶著一大筆錢,乘著民航的客機又一次來到蘇比克灣。之前洛意開著吉普車帶他在城中兜風時,他便很喜歡那些建在海邊的殖民時期的花園洋房,沒想到那兩塊手表在呂宋竟然能換三幢大房子,郭建川狂喜之余不免自嘲一句陪洛少爺睡兩年沒虧。他找人把那三幢海濱別墅簡單裝修了一下,請了個熱情漂亮的本地姑娘來做掌柜,搖身一變當起了民宿老板。

    這個本地姑娘名叫蘇尼拉,今年剛滿二十歲,說得一口流利的華語,據她說她五六歲起就開始跟來這邊開店的華國人打交道,最開始是背著一大筐水果賣給后廚,后來又在餐廳做服務生,她拍著胸脯對郭建川說:“郭哥,您相信我,一定把生意給您打理得紅紅火火的。”

    郭建川跟在她后面看了幾天,發現這姑娘確實能干,他初來乍到,什么都不懂,干脆把旅館全權交給蘇尼拉打理,連他什么時候來看店都是蘇尼拉安排的,搞得蘇尼拉像是旅館老板,而他是個雇來的伙計。

    他之前在軍隊里的時候,每天除了上班就是休息,突然多了一大把能自由安排的時間,一開始還有些不適應。輪到他看店的時候他就巴巴地守在前臺,盼著有人來辦入住或者客人打電話到前臺來,蘇尼拉看店的時候他不知道干什么,就在旅館里到處亂轉,看看廚房或者保潔有沒有需要他幫忙的,又或者客人要個指甲刀或者針線盒他給送過去。

    蘇尼拉看不下去了,把他推到門外:“郭哥您出去轉轉,我知道您之前來過,但肯定有些地方沒有轉到,您都去看看。您在這里廚子、阿姨還有客人都不自在。”

    于是郭建川給自己買了一輛日本進口摩托,他也不想這么奢侈,但洛少爺給的實在太多了。他騎著摩托車在蘇比克城里轉,許多景點他之前只在洛意的副駕上草草看了一眼,這回都買了票仔仔細細地參觀了一圈。之前沒去成的紅燈區他也去了,碰上了幾個外出的華國海軍士兵,硬拉他去酒館喝酒,喝到一半那幾個水兵各自去辦事了,留郭建川和坐他旁邊的女孩大眼瞪小眼,最后付了她一大筆小費又賠了半天罪才得以脫身。

    他在城里騎著摩托漫無目的地亂轉,最后總會回到蘇比克灣西岸的濱海公路上。這條公路一端連著華國海軍的基地,另一端就是洛意當時帶他去的藍宮酒店。

    那天他們驅車沿著這條路從酒店回基地,路上洛意把方向盤向右一打,急剎在一個停車區,問他說,你有沒有想過跟我結婚。

    他還說,你知道什么樣的答復會讓我傷心,那你就應該知道我在想什么呀……

    他怎么會不懂洛意的意思呢,洛意就是想聽他說一聲想結婚,但這種話郭建川是不能輕易說出口的。他可以給他做飯,可以給他捏腳,可以給他很多個親吻,但他不能說“想結婚”,僅僅是去討洛意的歡心。

    他如果說想結婚,那就是已經做好了結婚的準備,在他的觀念里這句話要由男人來說,對方答應了,就立刻去結婚。

    洛意停車的地方旁邊是個突出海面的懸崖,郭建川實在不知道干什么的時候總會不知不覺地晃到這里,蹲在懸崖上朝海里扔石子玩,一扔就是一個下午。洛意或許是真的想和他好好過日子才那么問的呢,這個可能性郭建川直到現在也不敢多想,但就像他扔出去的石子,即使被扔掉了,消失前也會在他心底產生回響。

    石子劃過一條弧線墜入大海,遠處金紅色的日輪正緩緩沉入海平線下,天空和大海都被染成了旖旎的紅色。海平線在郭建川和洛意心里有著特殊的意義,這算是他們的一種默契,他們一人飛在空中,一人飄在海上,海平線就是他們相連結的地方。

    如果你飛在一萬米的高空,那么海平線距離你357公里,開車五個小時即可到達,如果你站在桂永良號76米高的甲板上,那么海平線距離你31公里,步行五個小時即可到達。郭建川看著他和洛意一起看過無數次的、海平線處水天一色的景象,掏出手機編輯郵件,收件人是洛意,內容是他在蘇比克灣的地址。如果他想在水天相接處見到洛意,那他必須先走到那里。

    郭建川發完那封郵件后忐忑了好幾天,總覺得周圍的人臉上都寫著“自作多情”四個大字,但他仔細一想這件事除了他和洛意之外,最多軍隊里負責審核郵件的軍官會知道,心態就放平了許多。一月份的時候和民黨新總統李德松在南京宣誓就職,郭建川在就職典禮的電視轉播上看到了洛意的大伯,這是他幾個月來第一次收到和洛意有關消息。

    新總統就職后沒過過久便宣布了華國完全撤出安南的決定。駐扎在蘇比克灣的海軍大量回國,一時間城里蕭條了許多。不過這倒沒有怎么影響郭建川的收入,他是開旅館的,本來也不做當地駐軍的生意。

    只是這樣以來郭建川就愈發感到寂寞了。蘇比克城內隨處可見華國水兵的時候,他無聊時隨便走進一家餐廳,搬個塑料凳子就能加入一桌,仿佛又回到了他還在軍隊里時與一堆鬧哄哄的年輕人同吃同住的時光。身邊的本地人都對他很熱情很真誠,但終究是把他當作客人。

    他每個月會跟老孔通一次電話,和老孔說不了幾句,大多數時候是和他的遠房表姐在嘮,老孔老婆每次都要叮囑他堅持鍛煉,尤其是要練背肌和有氧,末了總要勸他在呂宋呆夠了就回國,回國了怎么樣都有個照應。郭建川也總以一句玩笑話拒絕:“兩個女兒在外地工作指望不上,指望便宜弟弟回去照顧你們呢?”

    他和黎邦智也保持著聯系。桂永良號的甲板發生爆炸后,沒有第一時間燒到機庫,機庫里的地勤都撤到了安全的地方,但黎邦智后來又回去救火,高溫的煙塵把呼吸道搞壞了,他不打算退役,軍隊便安排他到征兵辦工作,現在在老家廣德省的一個小城里安頓下來了。

    郭建川時常給他發他在這邊拍的風景照,跟他說他祖宗生活的地方有多么多么好,讓他三代歸根。黎邦智說免了,我是廣汀人,但如果你特別想我,我可以請個年假過來探望你。

    郭建川正在旅館坐班,看到后說我想你個屁,我在這邊小日子過得滋潤的不得了,我給你看看我的家業。

    黎邦智看了他現拍的照片,哪壺不開提哪壺,回復說,洛少校送你的家業。

    是的,都是用洛意送他的手表換來的,說全是洛意的家業他也不介意,但洛少校什么時候有空來視察一下呢。

    他把手機一扔,又躺回他專門為坐班購置的、亞國進口的人體工學躺椅里,現在是呂宋島旅游的淡季,一兩天都沒什么客人,他干脆把躺椅放下來,躺在上面用辦公電腦上看當地華語電視臺播出的節目。這是一部全天檔的電視劇,講的是大戶人家的宅斗,斗著斗著就開始唱歌跳舞,郭建川覺得還挺有意思的。今天本來不輪到他看店,但蘇尼拉回家幫忙收香蕉了,他就過來替她坐一天的班。

    到了下午的時候天上下起了雨,郭建川躺在前臺后面,隱約聽到有人推門進來了,但也懶得起身看,這個季節呂宋島時不時就然來場雨,本地人進街邊的店鋪躲個雨是很正常的事。

    他正對著電腦上尬歌尬舞的人傻笑,突然一張圓圓的小腦袋出現在了前臺上方,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郭建川沉迷歌舞,被盯了好半天都沒發現。

    于是那個小男孩脆生生地叫了聲:“爸爸!”

    “什么事?”郭建川以為有客人來了,匆匆忙忙把電視劇暫停了,抬起頭時臉上還掛著傻笑,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被叫了爸爸。

    他懷疑自己看腦殘電視劇把腦子看壞了,因為那個幾個小時前剛從他心頭飄過的人從客廳里走了過來。

    洛意穿著一身與海濱極其相稱的私服,墨鏡掛在領口,和他想象中一樣風情萬種。

    他問那孩子說:“爸爸在嗎?”

    小男孩扭頭說:“在,但是在柜子后面,你在客廳里看不到。”

    洛意走到前臺旁,和圓圓一起居高臨下地望著郭建川,終究忍不住笑了:“看到我們也不用開心成這樣啊,像個呆子一樣。”

    郭建川穩了穩架勢,說:“你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洛意似乎很意外他會問這個,委屈巴巴地說:“不是你把地址發給我的嗎。”

    “我多久前給你發的郵件了,你怎么花了這么久才來?”

    第44章

    郭建川帶著洛意和圓圓進了前臺后面的一個小房間,里面只有簡單的一張床,一個柜子和一張桌子,他剛到呂宋定居的時候住在這里,現在這個房間主要是給蘇尼拉休息用。

    圓圓絲毫不認生,上床之后立刻爬到郭建川的腿上,洛意反倒是矜持地坐在床的另一端。

    郭建川還不太好意思直接跟圓圓說話,他對洛意說:“你就這樣讓他隨便管人叫爹?”

    洛意說:“沒有隨便,他認識你的。”

    圓圓接話說:“對,我認識爸爸,我看過好多爸爸的照片。”

    郭建川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洛意,說:“你有很多我的照片?”

    洛意支吾道:“都是從海員手冊上扒下來的,還有飛行隊大合照那種。”

    郭建川點點頭,把兒子抱在懷里仔細看了看,皺著眉頭問洛意:“他為什么也是個光頭?”

    “怕你認不出來。他剃了光頭特別像你。”洛意說,“他平時的發型不是這樣的,這是來之前特意剃的。”

    郭建川眼角抽搐,完全無法理解洛意的腦回路。洛意見他半天不說話,又說:“我帶了親子鑒定報告,那次給你理發時留了一點你的頭發,我們也隨時可以去城里的醫院再做一次。”

    郭建川捂著圓圓的耳朵說:“不用。”

    這個孩子長得實在是太像他了,洛意的父親曾經抱怨過圓圓“沒有一點洛家的影子”,郭建川現在若是變回四五歲的樣子,大概會被認為和圓圓是雙胞胎。

    四年前洛意離開魯東基地的時候,隔著車窗輕飄飄地對他說了一句“我懷孕了”。這句話是他無數個夜里胡思亂想的源頭,但當洛意真帶著未曾謀面過的孩子來到他面前時,曾經預想過的質問或是溫情都沒有出現,他像個蹩腳的主人一樣問:“你們什么時候到的?今晚歇在哪里?”

    洛意說:“昨晚到的,昨晚住在藍宮……”

    “那今晚去我那里住?”郭建川試探著問。

    洛意還沒來得及說話,圓圓就蹦起來說:“好呀,爸爸的家在哪里?”

    “離這有點距離,一會兒換班的來了就帶你們去。”郭建川對著洛意說。

    他們在旅館內坐到晚飯的點,蘇尼拉才姍姍來遲,她一進門便喊:“郭哥,辛苦啦,給你帶了飯。”他們之間經常這樣,蘇尼拉有事,郭建川便來替她值班,這是不算蘇尼拉請假不會扣她工錢的。蘇尼拉是個會來事的姑娘,每次接班時都會給郭建川帶飯,還會從家里帶些手工做的香蕉片之類的土產給郭建川。

    她看見她專屬的休息室里坐著兩個陌生人,收斂了親熱勁,問:“郭哥,你有朋友來?”

    洛意站起身,牽著圓圓走到郭建川身邊,郭建川看了看他,遲疑了一下說:“這……是我當兵時的長官。”

    蘇尼拉一聽是華軍軍官,立刻恭恭敬敬地喊了聲:“長官好。”

    屋內的氣氛有些詭異,圓圓突然大聲說:“爸爸,要抱。”

    郭建川被嚇了一跳,立刻意識到圓圓可能誤會了什么,他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彎下腰把圓圓抱了起來。他從蘇尼拉手中拿過食盒,說:“又有你媽做的rou末炒面啊,謝謝了。我先走了,我看這段時間也沒有什么客人,你今晚早點休息。”他說完就在蘇尼拉震驚的眼神中,帶著洛意和圓圓離開了。

    郭建川走到門口突然想起個事,詢問洛意說:“我今天騎摩托車來的,你看是打個車好還是我騎摩托帶你們?”

    圓圓又搶在洛意前說:“要坐爸爸的車!”

    于是郭建川叫洛意和圓圓在路邊等著,他去車庫里把摩托車開過來。他從后備箱里取出兩個頭盔,一個給了洛意,一個給了圓圓。

    洛意有些猶豫:“車上坐三個人沒問題嗎?而且你還沒有頭盔。”

    郭建川說:“你是第一次來蘇比克灣?這里摩托車上坐四個的都有,沒有人戴頭盔。”

    洛意被他兇了一句,乖乖地坐到后座上,圓圓早已黏糊糊地抱緊了郭建川的腰,洛意便也抓著郭建川的t恤,把圓圓護在中間。

    他們沿著濱海大道一直向華軍基地的方向開,這一路的景色洛意都和郭建川一同看過,但那時兩人不曾貼得這樣近,中間也沒有夾著一個令人心底一片柔軟的孩子。

    洛意知道這時候不應該破壞這個溫馨的畫面,但他忍了半路,實在忍不了了,說:“你為什么會有兩個頭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