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一色 第4節(jié)
九月的時候,薔薇將軍號已經(jīng)進入戰(zhàn)區(qū),郵件的收發(fā)都變得不通暢了起來,網(wǎng)管發(fā)下通知,本周內(nèi)寫好的郵件,收件人會在中秋節(jié)前后收到,讓想給家人發(fā)個團圓消息水兵注意截止日期。郭建川艙室有個小伙子,每天下工后就趴在床上編輯郵件,同艙的人都調(diào)侃他是在寫傳世名作,他也不生氣,說:“中秋節(jié)嘛,我們?nèi)A國人不是自古就講究一個千里共嬋娟?!?/br> 郭建川拆臺說:“可是咱們看到月亮的時候,國內(nèi)的人頭頂上還是太陽呢?!?/br> 一屋子人都笑了,那小伙子也跟著笑,但是后來還是勸郭建川說:“頭哥,你也寫一封唄,別把和外界聯(lián)系的寶貴機會浪費了,總有牽掛的人吧?!?/br> 牽掛的人,有嗎?他承認(rèn)他有些時候會想起那個飛行員,想起他威脅他時不可一世的樣子,想起他在他身下浪出水的樣子,想起他跟他單獨出去時嬌氣又乖巧的樣子。但這真的是牽掛嗎?還是僅僅是雛鳥情節(jié)。 是牽掛吧,郭建川想,如果是因為初夜給了那個人就一直想著他也太丟臉了。 幾千公里外,太華民國廣德省北部的一個私人療養(yǎng)院里,洛意正百無聊賴地拿著手機玩一個釣魚游戲,他產(chǎn)后一直過著一級保護廢物一樣的生活,周圍有一大群人圍著他轉(zhuǎn),每天都過得不是很自在。 當(dāng)他向家人宣布懷孕的消息后,洛家上下瞬間陷入了巨大的喜悅和期待之中,沒有人在意洛意還沒有結(jié)婚,也沒有人問孩子的生父是誰,洛意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洛家的孩子,以洛家的實力,生父是誰沒那么重要。 實際上,洛意并沒有刻意隱瞞孩子的生父的信息,他甚至還挺喜歡跟家里人講郭建川的事。沒過多久,就連洛家的保姆都知道了,把自家小少爺肚子搞大的是魯東艦載機訓(xùn)練基地的一名光頭地勤,能修一整架j18戰(zhàn)斗機,是個靠譜又溫柔的好人。 洛意的母親陳思佳小姐聽后問:“那他知道你懷孕的事情嗎?怎么一直沒跟你聯(lián)系?” “應(yīng)該知道吧,我跟他說了。”但他好像沒當(dāng)真,洛意在心里補充道,“他跟著薔薇將軍號出海打仗了,怎么跟我聯(lián)系?!?/br> “不早說,叫你舅舅安排一下,讓直升機送他去最近的基地,再搭運輸機回國,你生的時候他總要陪在你身邊吧。” “媽,這樣多不合適啊,我好歹也是個軍人,要把國放在家的前面?!?/br> 洛意當(dāng)時隱瞞了他和郭建川之間的真實情況,直到他歸隊參加桂永良號的訓(xùn)練前,他才哭著坦白說他們的開始并不浪漫,希望家里人能把郭建川調(diào)到他們中隊來,讓兩人再續(xù)前緣,但這都是后話了。 洛意孩子的名字是早就定好了的,男孩叫洛鴻遠,女孩叫洛紅雁,雙性孩子叫洛虹淵,洛意嫌這些名字有點老派,但他也想不出更好聽的,就隨家里的老東西們?nèi)チ恕W詈笊碌氖且粋€七斤四兩重的男孩,陳小姐一錘定音決定小名叫圓圓。 圓圓有兩個保姆輪班帶著,洛意只在白天孩子醒著的時候去抱一下,喂幾口奶,幾乎體會不到為人母的辛勞,只有偶爾在想起身邊沒有個男人伏低做小噓寒問暖時,才會感到有些難過。 叮,洛意的手機的消息提示音響了,是他的軍隊郵箱來了新郵件,到底是什么人會在他休假的時候聯(lián)系他呢? “媽,媽,快把圓圓抱過來。”洛意朝外間喊道。 “干什么,圓圓剛睡下不到一個小時?!?/br> “你抱過來就是了,有要緊的事。” 陳小姐當(dāng)洛意有什么大事,去嬰兒房把孫子抱了過來,然后她就看見了一個她無法饒恕的場景。 洛意把手機在剛出生的兒子面前搖了搖說:“圓圓,爸爸祝我們身體健康,中秋節(jié)快樂?!?/br> 那封郵件的內(nèi)容如下: 洛長官,值此中秋佳節(jié)之際,郭建川祝您及家人身體健康,闔家歡樂。 第7章 郭建川的那幫子狐朋狗友,在洛意還在跟郭建川拉扯時天天瘋狂地開他的玩笑,等到郭建川真的陪洛意睡了,反而都收斂了起來,偶爾打趣一句,也是善意的、甚至帶點安慰性質(zhì)。老孔就更不用說了,雖然之前把陪洛意睡的好處吹得天花亂墜,但他心里清楚這次是他對不住郭建川,周末回家讓老婆炒了一大盤腰花,周日晚上就拿個大保溫桶裝著,送到郭建川的寢室去了。 郭建川倒覺得他們不必這么小心翼翼,他對洛意這個人還算不上反感。傳聞中的洛意和“威逼利誘”他的洛意完全不一樣,而“威逼利誘”他的洛意又和在他的房間懶床的洛意完全不一樣。 他發(fā)現(xiàn)他見到洛意愈發(fā)得頻繁了,每天都要在各種地方碰到好幾次,當(dāng)然這是因為他們一個是地勤一個是飛行員,活動的范圍和時間本來就有很大部分是重合的?,F(xiàn)在見到了也沒必要蹩腳地裝沒看見了,他不方便隨便離開崗位,洛意就走過來跟他說幾句話。 郭建川仰倒在一個簡易的小支架上,給出故障的發(fā)動機換零件,洛意站在一旁問他:“你今天晚上有空嗎?” 郭建川視線不離開手中的活計,說:“沒,今天要值夜班,我不是把我的值班表給你看了嗎?” “昨天你沒班,來找你的時候你也說沒空。” “昨天不是去幫你們中隊修機翼了么。給你們中隊打白工,你還不樂意?” “所以我也沒說什么嘛?!?/br> 洛意蹲下來湊到他身邊說:“一會兒去你那里好不好。我明天有夜間的訓(xùn)練任務(wù),又見不著了?!?/br> 郭建川說:“明晚想見面啊,那我明天再給你們中隊打白工不就行了,幫你們發(fā)飛機。” 洛意說:“你要來當(dāng)然歡迎啊。別轉(zhuǎn)移話題,嗯,好不好?” 郭建川壓低聲音說:“周圍還有人呢,你一進來都偷偷往這邊看?!?/br> 洛意也壓低聲音說:“又不好意思啦,上次當(dāng)眾親我也沒見你這么不好意思。” 那天洛意也是來車間找郭建川說話,不知道怎么就越說越葷,還“處男處男”不離口,郭建川當(dāng)時手上都是機油,煩的不行又沒辦法捂他的嘴,干脆撞上去親了一口,車間里的好事者在洛意進來之后就屏聲靜氣的,“啵”的一聲格外響亮,至少在郭建川聽來格外響亮。那天他生平第一次提前了十分鐘下班,其實就是羞恥逃跑。 郭建川被他說得臉熱,磕磕巴巴地反擊到:“撐死就兩個小時,你、你也是夠饑渴的。” 洛意笑得跟花一樣:“就是特別饑渴,饞死你這塊鮮rou了?!?/br> 郭建川下班后連飯都沒來得及吃就回寢室去洛意那里上工了。琵琶島的冬天天黑得格外早,兩人沒來得及拉上窗簾,也沒來得及開燈,機場上的照明混著宿舍樓底的路燈光從窗戶透進來,在墻壁上印出一片暖橙色的光斑,一對糾纏在一起的人影的在上面起起伏伏。 郭建川就著一個姿勢按住洛意猛干,每一下進得又兇又深,洛意漸漸就受不了了,等郭建川稍緩了一點,哭喘著說:“急……急不死你的,死處男?!?/br> 郭建川像沒聽見似的,握著他的大腿往自己身下拉,然后推起膝窩沖刺了十來下,洛意還等著他一邊惱羞成怒一邊親親他作為安慰呢,就這樣突然被送到了高潮。 郭建川抵在小.xue深處射了出來,嗓音暗啞地說道:“我是急著干你嗎?我是急著上班。” 他說完便撇下洛意,去浴室里快速沖了個澡,洗完之后覺得神清氣爽,沒人能看出來他在換班間隙還爭分奪秒地做了一回。他回到房間里,邊換衣服邊問洛意:“你一會兒走嗎?” 洛意背對著他說:“看我心情?!?/br> 郭建川說:“我就是跟你說一聲我前天買了零食,你要是不想出去吃飯宿舍里有吃的,就在桌子下面的柜子里。” 上周末洛意呆在他宿舍里根本不出門,連郭建川假意說要跟他一起去食堂都沒能叫得動他,他猜洛意大概是平時訓(xùn)練太辛苦了,一回宿舍就活得像個土豆,于是前天溜達到超市附近時順路進去買了點零食,沒想到這么快就派上了用場。 洛意聽到這話翻過身來,充滿怨念地對他說:“你一直用那一個姿勢撐著,不累啊。” 郭建川楞了一下,小聲給自己找場子說:“那就累了我也不用找老婆了。” 洛意看著他把衣服穿好,拿上鑰匙就準(zhǔn)備出門,叫住他說:“郭建川,過來。” 郭建川回過頭,看見他一小小的一只埋在被子里,突然心里一片柔軟,走過去單膝跪在床邊,輕輕地同他碰了碰嘴唇。 這換來的是洛意在他的下唇上狠狠一咬,他應(yīng)激性地舔了一下,嘴里一股銹味。 “趕緊去上你的班吧。”洛意又翻了個身,背對著他說。 郭建川坐在跑道旁的一個小屋子里,一邊翻著雜志一邊盯著跑道上的幾個學(xué)徒干活。中隊去年退伍了不少老兵,安排他們這些熟練工值班也是應(yīng)對新人比例升高的無奈之舉。 領(lǐng)導(dǎo)在提出這個方案的時候說得很好,值班的人原則上不用干活,在新人有解決不了的問題或是速度跟不上的時候再上去搭把手,但最后值班的補貼和實際的工作量卻不能讓人滿意。 不過好在這只是個臨時性的政策,等過幾個月這批新人都熟練了就不用再值班了。 這個相當(dāng)于是地勤人員的辦公室加休息室的小屋里放了不少雜志,除了軍內(nèi)刊物之外還有足球雜志、小說雜志,甚至為了照顧女兵連時裝和美容雜志都有,不過除了軍內(nèi)刊物之外其他都不是最新的。 郭建川正翻著一本旅游畫報,突然有人敲了敲門,他以為是那些新人有事找他,放下雜志站起來喊了聲“就來”。 “頭哥,是我,來找你說說話?!?/br> 門被推開了,來的是郭建川相熟的一個軍官,名叫韓檸,是飛行預(yù)備大隊j18中隊的一名飛行員。他輕手輕腳地進來,搬了一個凳子坐到郭建川旁邊。 郭建川給他倒了一杯水,坐下來問他:“找哥什么事啊?” 韓檸說:“沒什么事,我今晚正好空著,就說來陪你值班。” 韓檸長了一張白白凈凈人畜無害的臉,他這么一說,郭建川生出一種老母親一樣的欣慰,笑著說:“那我真是太感動了?!?/br> 郭建川看韓檸經(jīng)常有種mama鵝看寶寶鵝的感覺。他剛?cè)胛闆]多久就認(rèn)識了韓檸,那時他還是一個要站在跑道上發(fā)飛機的新人地勤,而韓檸則是個剛上高教機的飛行學(xué)員。 那天飛行隊訓(xùn)練的科目是夜間起降,郭建川他們按照飛行計劃表,一架一架地檢查、發(fā)出、回收、再檢查,到了后半夜,連最晚發(fā)出的一架飛機都收回來了,就是有一架飛機怎么都沒辦法順利降落。郭建川也看不懂具體的,只看見那架飛機每次靠近地面了,不知怎么的又拉起來復(fù)飛了,反反復(fù)復(fù)好幾次,郭建川怕他油都耗沒了都降落不到地面上。 這架飛機不著陸,他們這些地勤就下不了班,教官也得一同陪著。最后這架飛機成功著陸時,跑道上響起了飛行員聽不到的熱烈的歡呼聲。郭建川把登機梯放到駕駛艙旁,看著那名飛行員搖搖晃晃地爬下來,心想可能要去扶一下了。 結(jié)果那飛行員直接帶著全身裝備倒在他肩上嚎啕大哭。 這個飛行員就是韓檸。郭建川當(dāng)時一邊拍著他的背一邊想,就這個小伙子的心理素質(zhì),估計是飛不了戰(zhàn)斗機了,只能去飛運輸機,沒想到兩年之后,他竟然進了預(yù)備隊的j18中隊,正所謂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郭建川因為韓檸在他懷里哭過,總把他當(dāng)個寶寶,但心里還是很佩服他的。 后來郭建川才知道,那次是韓檸第一次獨立降落,他在韓檸飛行員生涯的重要一幕中留下了自己的身影。總之因為這段緣分,韓檸和郭建川一直很熟,碰上了總能一起吃個飯聊會兒天。 韓檸眼里滿是期待的小星星,說:“頭哥,聽說你跟728中隊的洛上尉睡了,感覺怎么樣?” 郭建川一口茶差點吐出來:“你還挺開門見山的啊?!?/br> 韓檸不回話,一直在那里嘿嘿、嘿嘿地笑。 郭建川說:“這種事拿來說不好吧,你這小伙子要自覺做個脫離低級趣味的男人。” “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說你最近的心情上的感覺。是更舒暢了還是更郁結(jié)了?有沒有心動的感覺?” 郭建川摸了摸嘴唇,說:“剛開始有點郁悶,現(xiàn)在的話,還不如這破班讓我來的晦氣?!?/br> “也就是說一開始有點抵觸但睡了幾次就好了嗎?” “你這理解能力也是夠驚人的。我是說多接觸了一下,發(fā)現(xiàn)他這個人沒那么討厭?!?/br> 韓檸表示贊同:“洛上尉確實要多接觸接觸才能發(fā)現(xiàn)是好人。那不討厭,離喜歡還有多遠?比如討厭是負(fù)10,喜歡是正10,你現(xiàn)在在幾?” “你怎么跟做心里咨詢一樣啊。”郭建川吐槽道,“硬要說的話,4?3.5吧?!?/br> “那就是說有一點點心動咯。” 郭建川無視了這句話,韓檸也沒有在意,又拋出了新的問題:“那這四分給在什么方面呢?” 郭建川被他這一串問題弄得莫名其妙,但還是認(rèn)真想了想。 有一點點嬌氣,有一點點黏人,又有一點點任性,如果是戀人的話,郭建川還就好這口,但是現(xiàn)在這個情況,只能說很微妙。 于是郭建川說:“長得還行,家里也有錢?!?/br> 韓檸非常嚴(yán)肅地說:“頭哥,你這個觀念可要不得。還是要多關(guān)注精神方面。” 郭建川上手去敲他的腦門:“你擱這跟我做問卷調(diào)查呢?問這么多,你怎么不自己追他看看?” 韓檸大驚失色,瘋狂擺手說:“這可使不得,這也太可怕了。” 郭建川無語了,合著他今晚是在幸災(zāi)樂禍嗎? 郭建川下班回到宿舍里,看見洛意還睡在他的床上,被子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郭建川輕輕說了聲“洛長官,可不興這么霸道啊”,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自己也鉆了進去。 洛意被他的動靜弄醒了,迷迷糊糊地問:“幾點了?” “剛四點?!?/br> “那還可以再睡一個小時?!?/br> “你不會從我走之后就一直睡到現(xiàn)在吧?!?/br> “沒有,我還做了三組平板支撐……嗯,還洗了澡?!?/br> “你身上好涼?!彼÷曕止玖艘痪洌诎雺舭胄验g在郭建川懷里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