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楊淮狼狽地躺在地上,上衣幾乎在拉扯間被撕得破爛,脖頸上還有一圈鮮明的紅色指痕。 窗外,夕陽漸落。 原本還晴朗的天氣忽然轉陰,暗沉沉的,豆大的雨點隨即砸落下來。 方梔僵硬地抬頭看了一眼,他幾乎是在同時聽到了陳毅急促的敲門聲,疲憊的眸子再一次闔上又睜開。 這一天發生了太多事情了。 短短一天,像是過了一整年。 方梔垂著眸,他沒有看倒在地上的楊淮,也沒有管身后推開的房門和涌入拍照的人群。他只是靜靜地盯著某一處角落,就像是小時候被網暴后第一次收到血老鼠快遞那樣,抱著膝蓋蜷縮起來,變得沉默,安靜,又麻木。 原來他兜兜轉轉,故事還是回到了最開頭。 不知聞誰的訊趕來的大部隊一下子擠滿房間,陳毅扒開人群沖進去,拽著方梔的手臂就要往外走。 方梔被拽的趔趄了一下,在離開之前把視線重新移到楊淮臉上。 “楊淮,我如你所愿。” 他語氣淡淡的,像丟了張餐巾紙一樣輕松。 楊淮聞言后仰躺在地上發愣,眼前都是漆黑的鏡頭和不時亮起的閃光燈。 像他們這樣從小就被訓練面對鏡頭的人,其實早就修煉出了在高密集閃光燈下自由視物的本領。但楊淮此刻,卻在眼角兩邊摸到了一行眼淚。 熱的,落在手上卻冷了。 他倏地自嘲地笑起來,緊接著又是嚎啕大哭,身體卻像是被封印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他明明得到了自己最渴望的回答,但心里卻怎么也開心不起來。 就好像…似乎他這個人,其實在很早之前就連著rou體和靈魂都被重重鎖鏈絞死了。 第107章 譚楓在外周旋了整整兩天。 丈夫離世的噩耗讓顧嘉言的情緒陷入崩潰,醫生不得不采取措施給她注射鎮定劑安排在病房修養,而譚楓則作為“當事人”的唯一親屬在警局、醫院和殯葬場三頭奔波。 少年平安順遂地度過了十八年,頭一次發覺自己被父母保護地太好。以至于在面對這些事情感到陌生又迷茫,他像是一個新生的幼兒被人群扯著往前走,做一步問一步,顯得懵懂無措、小心翼翼。 而網上的流言蜚語最終也落在了現實中,譚楓最先沒有反應過來,在當天晚上冷靜下來后就試圖聯系方梔本人。可方梔只留給他一句“關掉手機,別出門,保護好自己”就徹底銷聲匿跡,不論是電話還是手機短信一律石沉大海,就連陳毅都聯系不上。 為此他有些著急,奈何自己身上也壓著一堆瑣事,在這種時候更不能由著自己的任性胡來。譚楓只能選擇把聯系方梔這件事暫時擱置,轉身走進了警局。 然而他沒料到的是,被記者攔在醫院外拍攝的視頻在這一晚上傳播發酵,還未到第二日的白日便徹底爆發。譚楓前腳剛從警局出來,后腳就接到了各種陌生電話,無一例外都是掐著嗓子來罵他的,說他不知廉恥和alpha鬼混,說他沒本事配不上方梔…譚楓就站在安靜的街頭一個個把電話接起來又掛斷,看起來毫不在意,仿佛電話那頭唾罵的人并不是他。 聽了許久他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的信息被人為泄露了,緊接著把手機調成了靜音,過了一會又按下了關機鍵。 回到醫院,顧嘉言已經在鎮定劑的作用下沉睡,譚楓守在她身邊坐了一會,正要離開前發現了另一側床頭柜上放著的兩本書和一條手鏈。 手鏈是醫院在譚弘銘身上找到的,經典的女士款,一眼就看出是他送給顧嘉言的禮物。如今它被放在一個暗紅色的絨布盒子里,在昏暗的病房里失去了光澤,譚楓輕輕地把它放到一邊,抬手撫上了那兩本壓在下面的書。 挺破舊,書頁卷邊也很嚴重,譚楓低頭觀察了半天才看清封面上的古體字,正是他心心念念許久了的那本。 當時陳毅送他的古籍看得上頭,曾去圖書館找過這本書,聽懂行的管理員說這本書似乎在一位收藏家手里,并沒有確切信息。譚楓聽完大失所望,知道憑借自己的能力沒辦法找到,后來也就在家里吃飯時念叨過幾回,再后來就不了了之了。 能有能力找到這位收藏家,還能買下來送到顧嘉言手上的…究竟是誰,不言而喻。 譚楓摩梭著頁腳,抱著那兩本書坐在墻邊蜷縮起來。 第二天的下午,譚楓聯系了殯儀館的人接走了譚弘銘的遺體,顧嘉言也終于從悲痛中緩過神來,親自去買了合尺寸的壽衣壽鞋。她把這些東西包裝好帶回家,來到臥室的小書柜前盤腿坐下,在滿滿一整冊的照片中認真挑選出了一張最為滿意的合照,然后把它藏在了壽衣里。 顧嘉言做這一切的時候靜默無聲,譚楓緊張地站在門口,指骨被他捏的發響。 他擔心顧嘉言會再次情緒失控,所以在門外等了許久,但直到黃昏落幕時才聽到一兩聲壓抑顫抖的哭聲。 哭出來就好了…哭出來就好了。 譚楓垂眼盯著自己的腳尖發呆,片刻后帶著口罩和帽子出了門。 這些天來他只聯系過方梔,朋友間的詢問和關心他一概沒看,在私人信息泄露關掉手機后更是陷入了失聯的狀態。顧嘉言在回家的路上曾讓他打開手機,結果鋪天蓋地的消息涌過來把手機涌成了死機,譚楓到很晚之后才看到吳洋爆頂的99條消息。電話、信息輪番轟炸了近十個小時,其陣仗之大讓譚楓都錯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