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無他，他再狠心，他爺爺也還是照顧他長大的人，老人家想在除夕夜子孫滿堂地團聚，他沒辦法拒絕，也不想因為自己，讓自己爺爺過不好除夕。

    未來也都會如此，不管他會不會接管知北，除夕這天，只要他爺爺還在，他都會回來吃這一頓年夜飯。

    只是，除夕是除夕，其他事是其他事。

    除夕，辭舊迎新。

    周乘正下樓的時候想，確實該辭舊迎新了。

    到了樓下，所有人都還在客廳，周佳白，他父親，還有他姑姑家一家人。

    周乘正的姑姑見了周乘正，笑道：“剛跟清詞視頻完？”

    周乘正：“嗯，他剛從外婆家吃了年夜飯回來。”

    周乘正的姑姑，算是兩人的媒人，沒有她跟陳清詞的大學老師施教授認識，周乘正跟陳清詞也不會相親上。

    她當時主要是看了陳清詞的照片，施教授又對陳清詞贊不絕口，再加上知道老爺子這邊想給周乘正安排相親，所以問施教授要了陳清詞的照片跟資料。

    不過她跟施教授介紹周乘正的時候，沒說是自己親侄子，只說是周家的晚輩，能力不錯，家境也不錯。

    施教授也就當周乘正只是周家的遠親。

    她不知道的是，周乘正當時完全沒看資料也沒看照片，純粹就是掃了一眼名字，覺得名字還挺好聽，就選了陳清詞。

    周乘正跟自己姑姑說了幾句話，然后坐到了老爺子對面，兩人中間是一方棋盤。

    沒人打擾他們下棋，周佳白坐在不遠處跟其他人說著話。

    這盤棋下了將近一個小時，最后周乘正輸了，只是在輸之前，兩人的棋局下成了多劫循環，也就是棋局陷入循環，沒有人退讓一步，就會一直往復下去，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平局。

    下成了多劫循環后，周乘正主動消了循環，輸了自己爺爺。

    坐在不遠處的周佳白，眸光微暗，攥了攥手。

    周老爺子看著棋局，默了幾秒，然后起身，“還缺兩幅對聯，你來寫一幅，看看你字。”

    一旁擺了寬大的書桌，桌上放了筆墨紙硯，周乘正和老爺子各站一側，蘸墨揮毫，一人寫了一幅對聯。

    兩人的字都很好，不同的是周老爺子的字平和飽滿，周乘正的字剛勁凌厲。

    老爺子看了一眼，道：“銳氣太重。”

    周乘正道：“銳，才能進。”

    老爺子哼了一聲，然后讓人把兩幅對聯都貼了起來。

    -

    初三的晚上，陳清詞照舊跟周乘正視頻，提到明天晚上有高中同學組了局，組局的同學跟他關系不錯，他會過去，張凌和傅葉也會去，晚上一起吃飯，吃完飯去ktv唱歌。

    陳清詞說：“明天可能會回來的晚一些，不一定能十點跟你視頻。”

    “嗯。”周乘正應著，又問了句，“你們聚餐，要喝酒嗎？”

    陳清詞：“多少會喝點的吧，傅葉酒量可好了，她每次都會喝。”

    反而是他跟張凌，兩個大男人喝酒不太行，當然張凌相比他還是要強很多的。

    周乘正聽著，默了下，“你也喝？”

    陳清詞：“昂。”

    周乘正本來想說，你酒量不太好，想了想，改成了：“你酒量很差。”

    陳清詞：“……我知道自己酒量不太好，我又不喝多，就喝一點。”

    周乘正：“一點是多少？”

    “就幾杯吧，我不會喝多的。”陳清詞說著，抿唇看周乘正，輕聲吐槽，“你怎么還管我喝酒，以后要是在一起，你不會給我設門禁時間吧。”

    周乘正眼睫垂了下，陳清詞不希望他管太多，但他確實不太放心陳清詞在外面喝酒。

    上次才喝了那么點，就喝醉了，就跟他一起回酒店住了。

    誰知道他要是在外面喝醉了，會遇到什么人什么情況。

    他想了想，眼睫抬起，還是道：“我要是在，可以去接你，那你想喝多少都行，只是我要是不在，不能去接你，那我希望，你不要喝。”

    陳清詞在心里小聲腹誹，管好嚴。

    周乘正看著他，溫聲，認真道：“不是想管著你，只是你太容易喝醉了，你喝了，我會擔心。”

    陳清詞心里的腹誹沒了，他看了看周乘正。

    周乘正又道：“我真的會擔心。”

    陳清詞這會是洗完澡躺在床上的，他聞言往被子里鉆了點，被子輕輕抵著他下巴，他“嗯”了下，“知道了，我就喝一罐啤酒，一罐不會醉的，我試過很多次的。”

    周乘正抿唇：“嗯。”

    閑聊了會，說了晚安，就掛了視頻睡覺了，第二天陳清詞宅家休息了大半天，然后晚上去了聚餐的飯店。

    組局的人叫楊捷，跟陳清詞高三是同桌，他叫了高中玩的比較好的九個人，然后還叫了另外三個人，說是他同事，跟他們差不多年紀，就一起叫過來了。

    這本來是沒什么的，同齡人認識認識，交交朋友，也是好的，楊捷也是好意。

    陳清詞提前也知道，還有楊捷的同事一起的，只是他沒想到其中一個，會是他認識的人。

    他和傅葉、張凌一起到的飯店包廂，其他同學也陸續到了，大家現在基本都是一年見一次，一見到，沒有菜沒有酒，也能嘰嘰喳喳聊的開心。

    陳清詞一進去，一坐下，就有同學率先發現了他手上的戒指，大喊了一聲“日”，問道，“陳清詞，你這是情侶戒嗎！”

    陳清詞無語地罵道：“你抽風啊，喊這么大聲，沒見過情侶戒啊。”

    其他人聞言，也都往他手上看，被他罵的人叫賀思則，賀思則一把攬住了他脖子，笑著道：“能怪我抽風嗎，這不是太震驚了嘛！你不是說不會談的嗎。”

    陳清詞抿唇，感覺自己過往言論這會在啪啪打自己臉，他將賀思則從自己身上扒拉開：“那以前是以前，你別總壓我身上，以前就喜歡壓我身上，重死了，起開。”

    賀思則從他身上起開，然后順勢在他旁邊坐下，大家對他男友都有點好奇，但陳清詞并不是喜歡秀恩愛的人，更不想大家接下來的話題都圍繞著他和周乘正展開，于是趕緊制止了這個話題。

    閑聊了會，楊捷的同事也到了，三人進來后，陳清詞看到其中一個人，微抿了下唇，然后聽到楊捷介紹了他們名字后，輕皺了下眉。

    其中一個他認識，是他小學同學，趙君興。

    趙君興坐在了賀思則旁邊，跟陳清詞就隔著個賀思則。

    張凌坐在陳清詞旁邊，也皺了下眉，看了下陳清詞，他湊到陳清詞旁邊，“我跟你換個位置？”

    陳清詞：“不用。”

    因為高中同學人數比較多，楊捷就沒逐一介紹，想著等下吃吃喝喝，唱唱歌玩玩骰子，也就熟了。

    熱菜慢慢上來了，大家邊吃邊閑聊，趙君興跟賀思則侃了幾句，又問賀思則，“你旁邊的叫什么名字啊？”

    賀思則笑著給兩人介紹，“陳清詞，清詞，他問你名字。”

    陳清詞：……

    趙君興聞言，詫異地看了下陳清詞，然后露出認親一般的驚喜表情，“陳清詞？！我想起來了，你不是跟我小學同班過嘛，都快認不出來了，你小時候好胖，長大十八變啊，現在這么……這么好看，你還記得我嗎？我們前后桌啊。”

    賀思則聞言，微愣了下，陳清詞小時候很胖？他完全想象不出來，他初二就認識陳清詞了，那時候就是年級有名的好看了。

    他記得初二就很多人給陳清詞送情書了。

    陳清詞看了下趙君興，他不懂趙君興怎么好意思提這個，還一臉興奮。

    他朝趙君興扯了扯唇，有些譏諷，“記得，你小時候扔過我書包。”

    還喊他胖豬，還撕過他漫畫書。

    被趙君興一帶頭，很多小孩都喊過他胖豬。

    他真的很討厭趙君興，要不然不會對方一進來，他就認出來了。

    賀思則聽到陳清詞說的話，輕皺了下眉，跟趙君興拉開了點距離。

    趙君興則尷尬了下，“那小時候不懂事嘛，哈哈，我的錯我的錯，我自罰一杯，跟你道歉。”

    他倒了酒敬陳清詞，但陳清詞沒應他的道歉。

    陳清詞不想應，不想原諒，他就是小心眼，就是做不到大人大量，他就是討厭趙君興。

    如果趙君興不是楊捷喊來吃飯的，而是這會在外面他自己遇到的，他會更不給趙君興面子，這會不理趙君興，都還是不想讓楊捷太難做。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他跟趙君興玩的還挺好的，小朋友嘛，同桌、前后桌都很容易發展出友誼。

    結果剛上了幾個月的學，他就生病住院了一段時間，因為生病打了激素針，身體不受控制地發胖。

    他那時候還沒有太強烈的美丑胖瘦觀念，住院的時候接觸的也就是自己家里人，然后傅葉和張凌因為住他家附近，本來就是從小就一起玩的，會時不時去找他玩，他們兩個都沒有因為陳清詞突然變得很胖，就不跟他玩。

    陳清詞本以為回到學校也還是跟之前一樣的，結果本來跟他玩的還可以的趙君興，第一個笑他是大胖豬，后面還時不時欺負他，讓其他人也不要跟胖豬玩。

    一二年級的時候，真的很多小朋友都不跟他玩了。

    他想到這個，突然想到了周佳白，其實在這點上，周佳白跟他有點像，當然前提是周佳白跟他說的是真話。

    趙君興被他晾的尷尬，張凌伸手，攬住了陳清詞脖子，將陳清詞往自己那邊的方向帶了帶，拉著陳清詞加入了另一邊的聊天。

    賀思則也不跟趙君興聊天了，也湊到了另一邊去聊天，排斥的意味很明顯，趙君興臉色變了又變，呆的尷尬，只能找了個借口提前走了。

    陳清詞因為這個，心情不太好，咕咚咕咚喝了一罐啤酒，然后張凌制止了他，“你可別喝了，我可不想等下扶你們兩個回去，你看看傅葉，她喝的是不是有點太兇了？”

    傅葉沒跟他們坐一塊，跟幾個女生坐在一起，在他們斜對面，這會正豪爽地左一杯啤酒，右一杯白酒地喝著。

    陳清詞看著傅葉，皺了皺眉，“她不太對勁。”

    張凌也看著傅葉，皺了皺眉，“我也覺得她不太對勁。”

    但除了喝酒喝的有點太兇，傅葉看起來笑的開心，說話的嗓門都清脆的很。

    到了ktv唱歌，傅葉也是又唱又喝，唱的很瘋，完全是一副玩得開心的模樣。

    這副模樣一直持續到了十點半，然后傅葉徹底喝醉了，她那副亢奮的勁頭裝不下去了。

    她開始哭了。

    所有人都懵了，然后在她喝醉后的失聲痛哭中，陳清詞和張凌才知道，她和趙一陽分手了。

    她這會喝醉了，其他人的安慰、勸導她也是聽不進去的，于是陳清詞和張凌先帶她回去了。

    網約車一時間沒叫到，傅葉喝醉后又很不受控制，兩人將傅葉半拖半扶到了人少的一條路上，以防她酒醒后，知道自己在繁華的街道被無數人圍觀耍酒瘋后社死。

    然后，安靜的街道，傅葉哭聲格外明顯。

    陳清詞第一次看傅葉哭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