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清脆的刀斧聲中,一棵枯木倒下。鄒良的心突突狂跳,他興奮地睜大眼睛,他斷定,這是個人。 鄒良忍了忍,還是不敢輕易亂喊,直到幾聲劈砍聲后,樹林里露出個腦袋。 “救命!救命!這里有人。”鄒良放開嗓子求救。 那人轉(zhuǎn)過身來,朝鄒良的方向看了看,他扔下手里的柴不急不慢地走來。 距離越來越近,鄒良也看清的來人的模樣,是個少年,和自己差不多年紀(jì)。已是秋末,山里氣溫更涼,他卻只穿著一件單衣,卷起的袖口下兩條健壯的手臂,右手持一把鋒利的柴刀。幾縷汗?jié)竦念^發(fā)貼在臉上,他越靠近,鄒良看得越清楚,那是很俊朗的一張臉。 他走到鄒良面前,蹲下身放下刀,取下腰間的水囊遞了過來。鄒良一把接過,猛地灌了幾大口,喝得直喘氣。鄒良不等他開口就焦急求助:“砍柴的兄弟,我來山上給母親采藥,不小心摔壞了腿。” 他笑了笑:“你膽子不小啊,敢一個人來龍王山。” 鄒良解釋道:“母親病的厲害,要用山茱萸做藥引,聽說這山里有。”鄒良頓了頓,嘆了口氣。“我還是太沖動,一上山就吃了虧。” 他抓起鄒良的腳踝:“摔得不輕,我背你回去。” 說完,他把柴刀別在腰間,背對著鄒良蹲下。 “上來啊。”他拍拍肩頭催促。 鄒良不再遲疑,趴到少年的背上。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可身下人步子穩(wěn)健,遇到擋路的樹枝荊棘,他手里柴刀一揮,就砍個干凈。鄒良得了救,懸著的心放下來,可沒采到藥讓他很失落。 少年話很少,不似愛攀談的人,鄒良也不再主動說。他背著鄒良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咧斓缴侥_下,像是猜中鄒良的心思忽然開口:“現(xiàn)在采山茱萸,時候有點晚了。不過山西邊的崖上應(yīng)該還有,我這幾天上去看看,三日后你來山腳等我,采到了我便送你。” 他把能解燃眉之急的事情說得很隨意,鄒良被他一下子擊中了心臟,空空地張口又不知道說什么,半天才問:“你叫什么名字?” 覺得自己問得突兀,鄒良趕忙先說:“我姓鄒,單字良,家里在城中開個酒鋪。” “宋迎春。”他淡淡回答。 宋迎春。鄒良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宋迎春的側(cè)臉上掛著幾顆汗珠,發(fā)間落了幾片細小的枯葉,他平和的性子讓鄒良徹底放松,脖子也不再僵著,他輕輕把下巴放在宋迎春肩上。 宋迎春把他背下山,請了一輛牛車送鄒良回家。天擦黑,終于到了,他一天沒蹤影,急壞了家里人,陳春梅在床鋪上哭了好幾場。好在他沒啥大事回家了,鄒潮聽見消息,提前關(guān)了鋪子匆匆趕回。 飯桌上,鄒良說起被救的事情,鄒潮聽完,笑著一口氣喝完杯里的酒。 “那少年,便是與你有婚約的宋家人。” 鄒良一愣。父親年輕的時候有個摯友,兩人同一年成家,家中妻子也是同一年懷上,他們便約好,若生下的孩子是一男一女,就結(jié)為親家。鄒良先出生,三個月后宋家娘子也生了,可惜是也是個兒子。 陳春梅生產(chǎn)不順落下病根,自此后再難生養(yǎng)。倒是宋家娘子在次年年末又懷了胎,這次生了個女兒。父親和宋家伯父都很高興,認定這是天定的緣分,歡歡喜喜地結(jié)下娃娃親。 鄒良入學(xué)后,家里要他心無旁騖讀圣賢書,對婚事也極少提起。不說,鄒良都快忘了。 他皺皺眉:“父親連人都沒見,怎得能斷定就是,同名之人那么多。” “錯不了。”鄒潮給自己斟了杯酒,“與你年紀(jì)相仿,在龍王山砍柴,心善寡言,定是你宋伯父家的大兒子。” “是不是長得還不錯?” 那張山林中的臉在鄒良腦中一閃而過,他不自覺地笑了:“嗯,好看。” 鄒潮也爽朗地笑開:“宋家小女更好看,明日同我一起去宋家答謝。” 天剛亮,牛車上綁上幾壇好酒,鄒良拎著糕點和父親一同出發(fā)。到了龍王山下的村落,鄒潮指著遠處的茅草屋說道:“快到了。” 院子掃得很干凈,一個穿綠羅裙的姑娘站在門口,臉和宋迎春有幾分相似。牛車停下,鄒潮和她招呼:“玉玲嗎?喊一下你爹爹。” 她一轉(zhuǎn)身跑進屋子,很快,一對夫婦走了出來。 “懷民!” “潮哥!” 兩人一邊敘舊一邊把酒壇子搬下來,宋家伯母招呼鄒良進屋,喚做玉玲的姑娘一直好奇地跟在母親身后。落座后,宋玉玲去燒茶,鄒良看見宋伯母朝她耳語了幾句,宋玉玲的臉馬上紅了,朝鄒良看上幾眼,躲進廚房不再出來。 到了午飯時候,還不見宋迎春的身影,鄒良插話問:“宋世伯,迎春呢?” 宋懷民說:“他砍柴去了,看看時候也該回來了。” 鄒良起身作揖:“我去找他。” 話罷,就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他腿沒好,走不快,順著村道往龍王山走去,到了山腳下,腳踝處又開始隱隱作痛。 宋迎春背著柴下山,遠遠看見山腳的石頭上坐著個人。是鄒良,他有些吃驚,還不到三日,怎么就找過來了。 鄒良不似昨日那般狼狽,穿的一身好衣裳,皮膚雪白,體面干凈。鄒良也看見他了,欣喜地跑過來,跑不快,臉上還一副著急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