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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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塊田馬上就要割完了,宋迎春卻亂了心神,手上在忙活,頭頂被太陽曬著,眼前卻都是玉玲子哭斷氣的臉。 鐮刀一劃拉,他的食指破開一個細長的口子,鮮紅的血混著手上的汗漬,落在黑黃的泥土上。 劉合歡埋怨他怎么這么不小心,又心疼兒子流了不少血。她跟宋迎春的心情都不太好,稻子割完就回家了。 傍晚,賣鹵菜的男人騎著自行車吆喝過來,劉合歡在筐子里挑出一塊色澤晶亮的豬頭rou。 晚飯在院子里吃。合歡樹下,一張折疊桌,三把矮凳子。桌上擺開兩碟咸菜,一盤炒雞蛋,還有一大碗豬頭rou。 劉合歡給兒子夾菜,思忖半天還是開了口:“往后,你meimei那個事情,你盡量別摻和。” 宋迎春抬起頭,不服氣地質問:“那玉玲子怎么辦?” “他們家要怎么辦就怎么辦,你別多管。”劉合歡難過又堅定,“她畢竟不是你親meimei。” “蔣順!蔣順家欺負她!”宋迎春很少對他媽大聲,這次他忍不住。 劉合歡也無奈:“那你二娘就是個窩里橫的人,你說怎么辦?” 劉合歡年輕的時候,嘗過流言的苦,早就知道厲害。偏偏自己的妯娌是個拎不清的,她也著急玉玲子,可再著急,她也是先疼自己兒子。 宋懷民端起碗,吸溜口粥,看向宋迎春:“這事,聽你媽的。” 宋迎春放下筷子,吃不下了。避嫌也沒什么錯,可是他想不出來,玉玲子往后的退路在哪里。 第11章 鄒良在溪灘邊等宋迎春。 今晚的月亮不好,壓著薄薄的云層投下渾濁的光,比不上溪邊信號塔上的燈光亮堂。 流言之所以叫流言,那是因為這個東西是生命的。它憑借著風和陽光的力量游蕩在泉靈村的房子間,遇見人就撲過去,每從一雙耳朵中穿過,它便能長大一些。 上午蔣家人從村里走出去,下午鄒良便知道了玉玲子的事情。 鄒良有點焦慮,待會他要怎么開解宋迎春?他還沒想好。 宋迎春果然蔫蔫的走過來,步子比平時小,氣度比平時弱。左手食指上,扎著一圈碎布條,看樣子是又傷到了。 鄒良先打的招呼:“迎春。” 宋迎春應了聲:“哎。” 他脫下衣服,朝溪里走去。鄒良瞇著眼睛盯著他腰側看去,腰上的幾道口子長好了,留下深色的斑痕。光不好,水面也跟著暗淡,宋迎春站在溪中央,像一座冰冷又漂亮的雕塑。 他在鄒良身邊坐下,拉扯手上被水浸濕的布條,傷口和布黏在一起,鄒良覺得扯下來會很疼。可宋迎春沒有什么猶豫,甚至極不耐煩,胳膊發力一掙,拽下布條扔到旁邊的碎石上。初見愈合的傷口再次被拉傷,血從那條狹長的口子里涌出來,在夜色下,看不出來紅,醬黑色的。 宋迎春流血的手,就撐在鄒良身邊,他著急地朝手看,又朝宋迎春看。 “小傷,待會就好了。”宋迎春說道。 鄒良便認真地盯著傷口,等它變好。 手下的灘石被染黑一片,那片黑色在不斷擴大,朝鄒良吞噬過來。 鄒良穿的一件白色工字背心,他抬手脫下來,抓起宋迎春的手捂了上去。 “大良……”宋迎春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很吃驚,鄒良并不看他,用衣服給他的手作包扎。 背心還是大了些,鄒良包好,宋迎春的一整個左手被裹成粽子,有些滑稽。 “這,洗不干凈了。”宋迎春喃喃。 “沒事。”鄒良這下踏實多了。 “聊聊嗎?”他問。 宋迎春苦笑:“好啊。” 說著好,他卻并沒有開場。鄒良沒了衣服,露出光潔白凈的上身,也很壯實,配上鼻梁上那副細邊眼鏡,整個人都是教養很好的精細模樣。 “你在看我?”鄒良扭頭問他。 宋迎春笑道:“你好白啊。” “你更好看。”鄒良非常肯定地說。“肌rou很漂亮。” 宋迎春被鄒良毫不掩飾地肯定弄得拘謹起來,他趕忙岔開話題:“玉玲子,大概不結婚了。” 鄒良嗯了一聲,他還是沒想好怎么開解宋迎春,話到這里,也不逃避。 “那小孩怎么辦?” 宋迎春垂下眼角:“不知道呢。” “你二娘,不會讓她生下來的。” 宋迎春躲一天的事實,又被鄒良說了出來。他并不生氣,只是沒勇氣繼續往下討論。 鄒良又說:“玉玲子,熬過這次,后面也就沒事了。” 怎么熬?后面怎么就能沒事?宋迎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鄒良就這么輕描淡寫地說。 他質問鄒良:“你知道五個月的小孩,什么樣嗎?” 鄒良答:“我是文科。”他又想了想,“心跳肯定是有的。” 宋迎春知道鄒良沒有惡意,可他無法做到鄒良這么冷靜,他不再說話,拉扯過自己的臟褲子,翻找煙盒。 左手被包成一坨,他單手摳出一根煙叼在嘴里,急躁地擦著打火機。 鄒良的手伸過來,拿起那只不太好使的打火機,敏捷的大拇指輕輕摩擦,淡藍色的火苗竄出來,鄒良幫他點燃了煙。 宋迎春長長地吐了一口煙,鄒良問:“好些了嗎?” “一點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