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富里心中直搖頭，真查下去，只會成全李清閑，讓全國都知道李清閑的好名聲。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不去在意，最多暗中調查，有鐵證再出手。

    深夜，眾將士陸續離開，只剩察富里與解安懷兩人。

    第987章 墓地

    解安懷靠近察富里，壓低聲音道：“監軍大人，伯父說，此次惡了河對面的，必須要更進一步。李清閑，必須死。”

    察富里表面不動聲色，輕輕點頭，心里卻充滿無奈。

    這解安懷真是個實誠人，雖說解林甫與路良生目前合作，可一旦解林甫坐上首輔之位，兩人必須劃清界限。

    這種當朝次輔勾結妖族的話，是能當面說的？

    但細細一想，好像說了也沒什么，畢竟……

    “監軍大人，泰谷城那邊，需要您全力相助。”解安懷道。

    察富里嘆了口氣，道：“鎮北軍名義上統管泰谷城，但實際上，本將拿杜波沒辦法，他在五軍都督府人脈甚廣，又有解次輔的關系，我基本指揮不動。這次他與守河軍、元帥軍以及綠林軍合作，我完全不知情。”

    “杜波杜老將軍，由伯父下令，但泰谷城的其他部分將軍，包括正在前去的揚威軍與振威軍，還需要您說幾句話。”解安懷道。

    察富里目光寒星一閃，道：“解老弟一向待咱家以誠，今日咱家便交個底。遠威軍的柴青堂，心里是向著我的，但那振威軍的石源豪，多多少少有些貳心。石源豪畢竟是新勛貴，急著建功立業，誰給他的好處多，他就跟著誰。他背后的那位，也呵斥了他。但，他們那一派，壯年大將只他一個，只要他不做出格的事，多撈點軍功，倒也沒什么，但……”

    解安懷道：“您是覺得石源豪可能投向李清閑？”

    “畢竟石源豪整日說要報國為民，偶爾抨擊鎮北軍軟弱，一門心思想帶兵除妖，是個不安分的。”

    解安懷正色道：“原來石將軍也是一位正直的兄弟，令人敬佩。”

    察富里面無表情，心里破口大罵。

    解安懷隨后臉上閃過一抹淡淡的紅霞，輕咳一聲，道：“現如今，除掉李清閑為先，其余皆在其后。石源豪有貳心，那柴青堂呢？”

    察富里惋惜一嘆，道：“柴青堂將軍過去也是個漢子，跟著杜波杜將軍水里來火里去，但事后犯了事，便徹底失去斗志，開始……識時務者為俊杰。我可以保證，他絕對不想跟隨李清閑，他只想自保。畢竟，他最多帶軍一年，便可回京述職，另謀高就。他，最怕出事。”

    解安懷道：“那就請柴青堂將軍勸說石源豪將軍，順便監視李清閑等人，如何？這次他們倆不敢撤退的事，就算了。”

    察富里點點頭，道：“這次，也不怪他們倆。李清閑委實太過神奇，先建新城，再出言威脅，然后殺雞儆猴，這一步一步的，別說他們倆，換成本官在那里，都只能硬著頭皮守城。一定是毒軍師幫他謀劃的。”

    “會不會是他自己陰險狡詐，早有準備？畢竟他號稱毒侯爺。毒軍師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沒這么毒。”解安懷道。

    “不像，他才多大，不能這么臟。柴青堂與石源豪本來意志挺堅定的，結果才跟著他一天，就被軍功迷了心。”察富里心里堵得慌。

    解安懷道：“是啊。不封賞他們兩人吧，等于將兩人推向李清閑。可封賞兩人吧，且不說兩人會念著李清閑的好，兩人一旦封侯，地位大增，那做事便不會像以前那般聽話。憑兩人的軍功，再加這一戰，已經遠遠超過封侯的標準了。殺死堂堂二品虎王，這么大的軍功，李清閑舍得分給兩人，這讓其他兄弟怎么看？”解安懷無奈道。

    察富里道：“所以我說，這個李清閑毒著呢，他年紀太輕，功勞太大定然會引來麻煩，這手分功一出，但凡對軍功有點念想的將軍，誰不想占便宜？更別說這次象王軍之戰，斬殺一品象王，屠戮十余萬妖族強軍，還是主動進攻，多少年沒有了？這次軍功一分，不知道多出多少公侯，這些人能不念著李清閑？”

    “我突然覺得，路寒說的對，李清閑不可小覷。之前，我小看他了。”解安懷這才隱隱感到不安。

    察富里耐心道：“可以理解。李清閑畢竟是命術師，不是武將。他做事，絕對不會只針對一時一地，而是通盤考慮。只此象王鹿王兩軍一戰，普通百姓不知道，軍中誰不敬他三分？他有謀劃有布局，把象王軍鹿王軍生生玩死；有資源有技術，爆裂符缸不要錢似的向外撒；有氣度有胸懷，大大方方分功不獨占；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能調動守河沿線整整四大勢力！偏偏背后天勢宗與古玄山鼎力相助。這樣的主兒，軍中誰敢得罪？”

    解安懷低聲計算。

    “守河一線，不算零散的魔門邪派，明面上六大勢力。”

    “從西到東，分別是擁有鎮妖塔的天命軍，之后是守河軍，再之后是泰谷城，接著是鎮北軍和元帥軍，最后是東面的北綠林。”

    “天命軍除了皇上和天命宗誰都調不動，而且基本不出戰，只為守護鎮妖塔。”

    “這也就意味著，守河一線，李清閑能調動八成以上的力量。”

    “大將軍王的號召力，也不過如此！”

    解安懷慢慢抬起頭，迷茫地望向察富里，不敢相信理智分析的結果。

    察富里心里暗道，終于發現李清閑的實力了？不然咱家至今都不與他翻臉，一直當面好話，甚至剛才背著他當眾猛夸？

    察富里道：“這么算，有些偏頗，他可能僅僅只是湊巧，突然想到一個好計劃，各勢力一看有軍功，有好處，就跟他賭一把，沒想到，賭贏了。”

    “嗯，的確是這樣，是我想多了。”解安懷道。

    察富里心中暗嘆，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咱家都想回京了，這大河到底是什么地方，專門產怪物嗎？大將軍王是個大怪物，北岸的冠軍王也是一頭大怪物，現在又多了一個李清閑，看上去孤孤單單，可一揮手，大河半邊大旗所向。

    察富里嘆了口氣，捫心自問，自己有這力量嗎？金鑾殿上那位都沒有！

    解安懷正色道：“反正伯父說他死，他就必須要死。我跟您說實話，杜波杜將軍，不日便會被調離泰谷城，到時候，泰谷城便是李清閑的墓地！”

    察富里點點頭，心情格外復雜。

    這大河南岸，又要葬下一位枉死鬼啊。

    第988章 守城

    新城。

    夜晚的白色城市立在黃綠相間的草原上。

    酒后的柴青堂與石源豪站在城墻上，立于風中，暗中傳音。

    “老石，你交個底，到底是怎么想的？咱倆雖然算不上過命的交情，但也曾并肩作戰，沒向誰背后捅過刀子。這次在新城，你不撤，我認了。之后到了泰谷城，你到底撤不撤？”柴青堂問。

    石源豪沉默半晌，問：“你怎么看李清閑？”

    “下一個大將軍王，不，下一個大將軍王和毒軍師的合體。”柴青堂道。

    “評價很高。”石源豪道。

    “你要是看到他設計焚燒萬魔的場面，連魔神分身都助他，就明白了。”柴青堂道。

    “那你為什么想要他死？”

    柴青堂冷笑一聲，道：“你在這里裝什么摳掉腸子的小白魚？我柴青堂什么時候想要殺他？半個天下要保的人，我拿什么去殺？真正想殺他的，是那位比半個天下還大的。少往我身上潑臟水，老子不吃這一套。”

    “那你怎么老想著撤退？”石源豪問。

    柴青堂瞇起眼，道：“老石，你逼我翻臉是吧？我好說歹說，你還繼續套我話？跟你說，少試探我，我柴青堂，現在只想好好活下去，就在這里混一年，然后回神都養老。上面要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讓我當刀，去他媽的，老子不沾血。讓我拼命，有多遠滾多遠，這大河南北三萬里，沒人值得老子拼命！”

    “那野草下的兄弟們呢。”

    “他們死了。”

    “他們沒死，他們看著我們。你看，他們在風里向我們擺手。”

    “石將軍喝大了。”柴青堂轉身便走。

    石源豪伸手按住柴青堂的肩膀。

    “聽說你的命是杜將軍救的？”

    “可他的命是解林甫救的。”柴青堂大步離開。

    石源豪靜靜望著柴青堂的背影消失在城墻上。

    城中，李清閑坐在帳篷中，細細觀看大河兩岸的立體法器地圖。

    陌刀軍的四位將軍站在法器周圍，靜靜看著。

    周恨、于平和呂荊，站在稍遠處。

    李清閑一指泰谷城，道：“你們說，我們進了泰谷城，妖族會抽調哪一支大軍針對？”

    眾將沉默，何豹撓了撓下巴，抬頭望天。

    呂文華看了看其他人，道：“統領大人，我覺得，進了泰谷城，與其擔心妖族大軍，不如擔心泰谷城中的事情。”

    “泰谷城中的一切，不用擔心。”李清閑繼續低著頭觀看地圖。

    四位將軍相互看了看，何豹張口道：“統領大人，呂文華可說了，解林甫和路督公要你死在泰谷城。”

    呂文華和丁天年齊齊翻白眼，任十皓沉默。

    “我說了，不用擔心。”李清閑道。

    何豹滿眼疑惑，望向呂文華。

    呂文華白了何豹一眼，輕咳一聲，道：“統領既然有信心，那我們就繼續談妖族。末將認為，您連毀魔甲軍和象王軍兩軍，妖族絕不會罷休。四大強軍中，冠軍王麾下的獅王軍堅守冠軍城，不會輕易出動。巨蛇軍守在后方界口，即便冠軍城覆滅，它們也不會出動。那就只剩下鷹王軍了。對鷹王軍來說，城墻有和沒有都一樣，不出意外，冠軍王會調動鷹王軍。”

    李清閑點頭道：“和我猜的差不多，他們會以鷹王軍為主，其他為輔，空陸結合，也是我人族最怕的手段。不過……我若調來神弓軍，它們的威脅有限，問題是杜波一走，咱們缺少一品坐鎮。”

    “是啊，上面的人，不可能讓杜將軍留在泰谷城。”呂文華嘆息。

    李清閑道：“對方要是有一兩個一品，倒也不怕，就怕多個一品突然偷襲，那就難辦了。”

    眾人相互看了看，這位李統領，果然有兩把刷子，沒了杜波，面對兩尊一品也敢說守住。

    李清閑繼續道：“目前還有個新麻煩，守河軍那邊傳訊說，樹角王那王八蛋，說我是人族氣運之子。根據妖族的習慣，會不惜一切代價出手偷襲。這才是我最頭疼的地方。”

    眾將面色微變。

    “之前他們懷疑大將軍王是我人族氣運之子，調動整整五位超品出手，幸好人族提前得到消息，反重創他們四個，殺死一個，人族超品也有人帶傷。現在他們真要出手，后果難料。”丁天年道。

    呂文華道：“不過超品畢竟力量太強，一旦通過界口，必然引發異象，會被感知，到那時可廣邀天下英豪，或可震懾對方，也可提前逃走。根據我的推斷，上次超品偷襲失敗，妖族這次會改變方式。更何況，當年大將軍王乃是一品才遭遇超品偷襲，您現在只是三品，他們應該只派一品襲殺。”

    李清閑道：“對于命術師來說，對方一旦心生殺機，有些事反而好辦。我不怕正常的偷襲，就怕妖界動用特別手段，你們誰知道？”

    多人搖頭，傀修丁天年道：“我在地府修行過半年。妖族如果還有別的手段，那就是出動超品巫師，他們，遠比超品戰士更可怕。超品戰士的攻擊，有跡可循，無論是入界還是北來，都會被人族超品覺察到。但超品巫師若直接越界出手，難以預料。”

    呂文華皺眉道：“上次妖族失敗，這次定然會改變方式，很大可能使用超品巫師，統領大人，您要多加小心。”

    “嗯，我去借幾套大陣，外加勢局，或有辦法解決。實在不行，逃進天勢山中，超品巫師再強，也破不了天勢宗的層層大陣。”

    “只能如此，接下來，就是最殘酷的防守之戰……嗯，統領大人，您有多少爆裂符缸？”

    “沒算，但可以保證中品之下的妖族到不了墻下。”李清閑道。

    “多少大軍？”

    “沒算，整個北岸？”

    眾將相互看了看，心頭猛地一跳。

    這位統領，比想象中猛啊。

    呂文華道：“如果真能這樣，我們的對手只剩中品和上品，那堅守不成問題。您手下神弓派的事，我們多多少少都知道，只需要一萬神弓手，足以讓鷹王軍麻爪。不過，是不是有些犯忌諱？”

    “妖族攻城，人族八方來援，犯什么忌諱？誰覺得犯忌諱，誰來守，不來守就少叭叭。我到了泰谷城，就上書皇上，然后號召天下義士忠君為國，為了皇上守泰谷！我是什么人？我是皇上親筆題字的少年命術師、一品詩夫子！我為皇上守國門，我為皇上死社稷，犯什么忌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