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命人 第561節
“之前不是有人說,葉寒天資聰穎,又是侯府出身,應該流放到前線為國效力嗎?” “那是雜音,被眾人攻擊后,便沒了聲息。不出意外,葉寒死定了。” “那葉寒怎么還不死?” “聽說,天命宗出面全力保葉寒。天命宗的話,連今上都要掂量掂量。” “天命宗果然厲害,先用詭面蛛王害人,再保人,這是把葉寒當猴耍。” “天命宗的事,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不知禍害了多少大氣運的英雄。” “不過,現在的天命宗也不比往日了,聽說莫名損失三位長老,又被全解公聯合道修武修逐出神都,最后怕是保不住葉寒。” 葉寒聽到這里,雙目怒睜,他隱隱聽過一些傳說,大概就是天命宗挑選大氣運者,而后暗中掌控,最后侵吞氣運。 歷史上多個大氣運者,都遭受天命宗榨干。 “我說天命宗對我的態度忽好忽壞,一會兒害我,一會兒又救我,原來,害我的根本不是李清閑,而是天命宗這個無形黑手。我過去的機遇,是天命宗給的,之后的磨難,恐怕也與他們脫不了關系,現在,將我打入絕境,再逼我跪地磕頭,可恨!可恨!可恨!” 但隨后,葉寒全身冰涼,連天命宗都救不了自己,難道必死無疑? 突然,那兩人談話停下,一連串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那兩個獄卒突然驚道:“見過督公。” “嗯……”輕輕的鼻音在監獄中回蕩。 葉寒疑惑地離開門前,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大事,竟然讓太寧帝身邊的大紅人、后宮第一太監、司禮監掌印太監兼內廠提督路良生前來。 路督公之名,齊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尤其在太寧帝病重無法處理政務的時候,路督公幾乎成為內閣與太寧帝之間的唯一紐帶,權傾朝野。 自從太寧帝裁撤東西兩廠后,內廠的權柄更重,遠超當年頂峰時期的夜衛與東西廠。 內廠的廠衛遍布天下,管轄夜衛,監察百官。 以至于引發朝廷群臣不安,紛紛上書。 路督公是太寧帝的潛邸舊人,深得太寧帝信任,又是一品的武修大高手,無論多少人上書,都未能撼動他的地位。 路督公又號稱朝廷“內相”,實際權力,絲毫不下于內閣的五位大學士。 “此人地位太高,注定與我無關,我要想辦法自救,難道,真要聽天命宗擺布么……” 葉寒慢慢行走,隨后猛地轉身。 路督公等人的腳步聲,停在自己牢門前。 大門打開,明晃晃的夜明珠照亮牢房,葉寒瞇起眼,一個一身紅色蟒袍的高大老人映入眼簾。 紅色蟒袍老人身后一人呵斥道:“大膽!見到路督公為何不拜!” 葉寒頓時想起自己乃戴罪之身,本能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悶聲道:“罪臣葉寒,拜見督公大人。” “倒是一表人才,起來吧。”尖銳中透著絲絲婉轉的聲音響起,路良生一抬手,無形的真元托起葉寒。 葉寒望向路良生,發現他一臉笑吟吟,正細細打量自己。 路良生乍一看看不出具體年齡,生得面容細嫩,但眉毛與頭發雪白,年輕時定然是個相貌英俊的男子。 “你曾得天火真意?” “正是。” 路良生隨手一揮,解開葉寒的丹田與經脈封印。 葉寒一動不動,警惕地望著路良生。 “運使真元,讓咱家看看。” 葉寒點點頭,運動真元,周身泛著淡紅色的天火,卻并未點燃枯草。 “好!好!好!” 路良生稱贊完,道:“你可知,你本必死無疑,是咱家一直壓著,讓你不被審判。” 葉寒急忙順勢道:“罪臣不知,但督公恩德,罪臣銘記五內,今生怕是無法報答,來世必結草銜環,報答恩公。” “那我讓你今世報恩呢?”路良生笑吟吟道。 葉寒愣了一下,腦海中浮現無數的畫面,想起天命宗的種種傳聞和對自己的手段,想起自己起起伏伏的人生,再想想路督公的權柄,而內廠管轄夜衛…… 葉寒冰冷的心里,驟然升起一團火焰。 葉寒當即下跪,道:“若督公能救葉寒于水火,葉寒此生,當為督公門下走狗。” 路良生笑道:“咱家救你,只讓你做兩件事。拜咱家為義父,并修煉連咱家都未曾學會的超品神功,《金玉神功》。這《金玉功》,乃是咱家恩師所傳,咱家資質有限,研讀一生,不得入門,后來才知,需天火真意加持方可修煉。只要你答應這兩個條件,你便是咱家的義子兼弟子,從此以后,你過去一切罪行,一切屈辱,盡數煙消云散!” 葉寒跪在地上,雙目茫然。 按理說,拜一品大高手為義父,乃是光耀門楣的大喜事,可拜一品太監為義父,整個葉家…… 葉寒心中一冷,葉家都已經將自己逐出族譜,自己還管葉家榮辱作甚? 那《金玉功》的修煉,定然不會像路良生表面說的那么簡單,很可能付出代價,但和被天命宗當傀儡相比,和死亡相比,和回到夜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這恐怕是自己唯一的活路。 那么,如何才能真正取得路良生信任,獲得通天權柄?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命府之中,魔神命星噴發,葉寒雙眼幽幽一黑,額頭撞地,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抬頭望向路良生,雙眼閃亮。 “兒子雖出身葉家,但母親被葉家大母生生逼死,自小孤苦無依,被葉家當狗一般對待,即便兒子晉升五品,獲授實缺,也上不得葉家主桌,只能在下桌陪吃。詭鎮之事,明明是天命宗害兒子,與兒子毫無關系,葉家卻將兒子逐出族譜,刨掉母親墳冢,尸骨遍灑荒野。兒子可以死,但母仇不報,死不瞑目。兒子答應義父的所有條件,從此以后,改葉姓為路,自名路寒,與葉家徹底斷絕關系。兒子……但求一事,監斬葉家!” 第807章 三個桃子 初春的喜樂街上,熱鍋、熱爐和熱火都仿佛被春寒壓下,街道兩旁熱氣騰騰,吆喝聲此起彼伏。 來往的行人稀稀落落。 張記羊湯門口的大鍋邊,熱氣騰騰,張家父子擠出笑容,站在鍋邊,用沙啞的聲音大聲吆喝。 “老字號的羊湯嘍……” “上好的白面饃、雜糧饃……” 門口沒了桌椅板凳,堆成小山的咸鴨蛋也不見,白面饃簸箕旁,多出新簸箕,里面擺著冒著淡淡熱氣的雜糧饃。 墻上除了價目表,都糊著厚厚的舊污跡。 純湯一文,羊雜湯四文,羊rou湯十二文。 雜糧饃一文,白面饃三文。 屋里八張桌子只坐了三桌人。 最里面的桌子里,李清閑、鄭輝、韓安博和于平,吃著剛端上來的羊雜湯。 吃了幾口,于平皺了皺眉,慢慢吃。 韓安博和平常一樣,羊雜湯里沒有任何調料,只飄著綠白相間的蔥花。 鄭輝向屋外看去,看了一眼老張的背影,低聲道:“張記羊湯的牌子,要砸了。才兩年沒吃,就開始用過夜的下水,不過,也不能怪他……” 于平咽下羊雜湯,無奈道:“我常買的那家桂花糕也不如往年了,常吃的燒麥聞著味就不對,壓根兒沒嘗。” 李清閑默默吃著羊雜湯。 幾人邊吃飯,邊聊著京城的小道消息。 喝完羊雜湯,李清閑右手一揮,無形的隔音符籠罩四個人,并取出一些花生瓜果擺上。 三人齊齊看過來。 李清閑望向韓安博,從乾坤鐲中拎出一個藍色包裹,放在桌子上。 李清閑一邊打開包裹,一邊道:“這是趙夫人送的桃子,說是趙首輔囑咐的,這是院子里的刺毛桃,讓我嘗嘗。” 包裹打開,三個嬰拳大的青色桃子一字排開。 于平皺眉道:“不對啊,初春時節,哪兒來的青桃?你們看這桃子,毛這么多,肯定扎人,怎么看都不像好吃的樣子。” 鄭輝張了張嘴,看了一眼李清閑,閉上嘴。 韓安博望向李清閑,道:“是一品力量催發的?” 李清閑點點頭,道:“應該是趙首輔以文氣催發的。” 韓安博想了想,道:“此次趙首輔派你前往守河軍之前,有過一些傳聞。” “比如?” “傳聞說,次輔解林甫揣摩上意,想讓您前往南邊,任夜衛鎮南指揮使,監察各軍。”韓安博道。 鄭輝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李清閑,道:“我聽說,侵吞糧餉的瘋王軍,與解林甫關系極好,反倒定南王軍與解林甫關系不睦。不出意外的話,解林甫讓大人去南邊,是劍指定南王。老韓,到底是解次輔的意思,還是今上的意思?” 于平一邊扒著花生,一邊道:“鄭哥你這是裝糊涂還是真糊涂,明明都已經雷部留名,恢復修為,怎么還看不明白?到了侯爺這個層次的任命,沒有皇上點頭,誰敢?趙首輔都不敢。” 鄭輝點點頭。 韓安博繼續道:“之后,傳聞趙首輔竭力反對,他甚至說,侯爺與定南王世孫孟懷川來往密切,母族又是東鼎國人,萬萬不能派侯爺去東鼎國。最后,在趙首輔的堅持下,才將侯爺調往守河軍。不,準確說,是北邊的朝廷軍。” “老韓你對北邊有什么了解?”李清閑問。 韓安博思忖片刻,道:“說特別了解算不上,但我有一些朋友在那邊任職,偶爾回京的時候,會聊幾句。北邊主要分兩大勢力,雖然表面上都叫守河軍,但實際上,真正的守河軍是大將軍王率領的,基本不受朝廷節制。真正受朝廷節制的各軍,俗稱朝廷軍,但一般正規稱為鎮北軍,鎮北軍中還包括州軍,您的啟遠軍也算是鎮北軍。” 李清閑點點頭。 韓安博繼續道:“守河軍中,還有一個舊王軍,由曾經反叛的諸王的勢力組成,如今只剩幾萬人,勢力大不如以前,但有一些高手,朝廷也不好趕盡殺絕,只是慢慢磨。除了守河軍與鎮北軍,還有一些修士,基本都受北綠林聯盟節制,也就是綠林軍。綠林軍打正面戰不行,但打游擊戰遠在守河軍與鎮北軍之上,屢屢創造過奇跡。” 鄭輝道:“鎮北軍現在的實際掌控者,是鎮北元帥,還是鎮北監軍?” “幾年前內廠未成氣候的時候,還是鎮北元帥統管,但隨著內廠勢力膨脹,現如今鎮北軍權柄最大的,乃是鎮北監軍,二品的大太監察富里。鎮北軍十四軍,鎮北元帥陳鷹揚只能勉強控制四軍,另外十軍,皆受察富里轄制。陳鷹揚的名字你們也都聽過,是條漢子,但就是因為不與守河軍爭斗,一心抗妖,逐漸被察富里奪了權。不過陳老將軍深知孰輕孰重,即便被察富里不斷羞辱,依舊堅守大河,堅持抗妖。” 三人相互看了看,置身夜衛,隱隱明白緣由。 鄭輝道:“果然,傳言沒錯。上面……五軍都督府與兵部,一直想奪走守河軍的控制權,鎮北軍的目的,就是擾亂守河軍,并慢慢吞掉守河軍。陳將軍年輕的時候就豪氣沖天,老了即便失去鋒芒,但正氣在胸,斷不能做自毀長城之事。幸虧老人家是一品大武修,門生故舊遍布全國,換成稍微差一點的人,可能被逼出鎮北軍。” “不過,您即將統領的陌刀軍,好像歸屬鎮北監軍察富里吧?”于平瞄向李清閑。 李清閑點點頭,道:“我簡單看了一下陌刀軍的資料,原本屬于守河軍,但后來因為一場大敗,上層將領被朝廷借口清洗,部分中低層將校也被問罪,最終被劃分為鎮北軍。不過,陌刀軍的底子還在,而且當年是陳鷹揚元帥主持重建陌刀軍,甚至抽調了大批精銳。即便現在在察富里手中,陌刀軍依舊是鎮北軍最強軍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