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命人 第558節(jié)
“說起來也怪,出詭鎮(zhèn)之人,但凡說到楚王之死,要么不知道,要么懷疑葉寒。這件事,我看大有文章。” “鳴謊蟲在葉寒那里死了三只,換成普通人,直接下詔獄了。” “剛得到消息,葉寒與天命宗牽連很深……” “說到天命宗,當真混蛋。天命真運早不降晚不降,偏偏在楚王薨時降落,那天命真運到底花落誰家,可想而知。” “詭地玄妙,難以憑借正常證據定罪。但論氣運的話,除了葉寒,無一人可殺楚王。” “不錯,有皇家偉力庇護,其他任何人都會遭到反噬。只有葉寒這種大氣運者,方可成功。另外,葉寒氣運竟然大損,為什么損?損在哪里?值得探討啊。” “這件事,在下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出,除了葉寒,誰還能、誰還敢動楚王。李清閑的確有可能,但他只是五品命修,一旦動楚王,夜衛(wèi)先反。更何況,命老仙推演,李清閑出了詭鎮(zhèn),氣運大漲,殺了楚王豈能不遭反噬,真當我大齊皇室氣運不存在?” “不錯,定然是李清閑除了魔頭,解了詭,救了眾人,才氣運加身。” 除少數(shù)人沉默,大多數(shù)官員輕輕點頭。 “可惜,終究沒有證據。” “是啊,我們不能根據這些模糊的言語來給葉寒定罪。畢竟涉及詭地,葉寒可以倒打一耙,說鳴謊蟲都是因為詭地而死。” “詭地果然神異。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請命老仙和幾位大命術師一起出手,動用國運重器,祭獻命星,請詭界帝君告知兇手。詭界帝君一旦開口,那便是鐵證如山。” “無論葉寒是否殺楚王,他在神都城當街使用詭面蛛王,暗害朝廷命官,都理當處以極刑!” “殺皇子者,當千刀萬剮,夷其三族!”次輔解林甫殺氣騰騰道。 大堂內眾官陷入沉默。 各大勢力一直在暗中支持諸位皇子,雖然大將軍王最得人心,但他已經發(fā)誓不爭皇位。 最近幾年,文修逐漸支持楚王,而楚王也對文修投桃報李。 趙移山雖然中立,但解林甫以及南北薛家,越發(fā)看重楚王。 楚王一死,他們的努力付之東流。 更因為楚王一事引發(fā)其他修士嘲諷文修選人眼拙,朝廷的文修不能怪罪受害者的岡鋒之子,一部分怒火發(fā)泄在葉寒身上。 隨后,定北侯府全家被捉拿入獄。 就在前不久,定北侯在獄中上書,將葉寒逐出族譜,再不認其母子。 黑燈司馬車。 葉寒正要走出房門,發(fā)覺有人在不遠處竊竊私語,他聽到“定北侯府”字樣,急忙趴在門口,運功聆聽。 “……唉,我家與定北侯府有些淵源,看到他們全家入獄,委實同情……” “……這葉寒滿嘴謊言,可憐定北侯府滿門忠烈與他陪葬……” “說實話,當年那些人欺辱葉寒,我還覺得過分,現(xiàn)在看來,他們是有先見之明,這葉寒,真是葉家禍源啊。我就想不明白,葉寒但凡有點良心,有點腦子,也會明白,詭面蛛王一出手,整個葉家都會遭遇牽連。” “不過,現(xiàn)在他已經不算定北侯府的葉家人了,葉家已經將他移出族譜,甚至請人毀了他母親的墓地,他啊,與定北侯府再無關系。” 葉寒愣了一下,母親墳地被毀,自己被逐出葉家? 庶子被逐,母親墳地被毀,那以后自己還如何立足齊國? 單憑此事,以后無論是走文走武,都再無可能,難道天要逼自己入魔門? “你們,胡說八道!” 葉寒猛地推門而出,怒視那兩個人。 那兩人嚇了一跳,就要離開,葉寒沖過去,運足真元,攔下兩人,喝道:“把話說清楚,否則休怪葉某拳下無情。” 兩個御林軍的侍衛(wèi)只好詳說定北侯府一家下詔獄的情況。 葉寒聽后,呆呆站立,兩個侍衛(wèi)急忙逃跑。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我明明想要當個好人,我明明認錯了,你們還逼我……楚王逼我,詭鎮(zhèn)出來的人逼我,朝廷逼我,葉家也逼我……” 葉寒失魂落魄回到屋里,傻傻呆坐。 歷經一天一夜,黑燈司終于與所有人交談,整理出完整的卷宗。 眾官又研究了一天,雖然各種證言都指向葉寒,但卻沒有確鑿的證據。 最終,內閣與眾官決定,請命老仙出手,以國運重器,尊請詭界帝君。 天蒙蒙亮,神都城大量的衙役、侍衛(wèi)和軍士前往皇城外東北方向的地壇。 全城人議論紛紛,四處打聽,因為一般只有皇帝祭祀地壇的時候,才有這種陣仗。 一隊掛著黑燈的馬車,無聲無息進入地壇,靜靜等待。 第804章 詭木帝令 一位位或紫或緋的高官陸續(xù)來到,進入地壇,站在方澤壇的兩側。 天命宗。 “啟稟諸位長老,朝廷找不到證據,準備尊請詭界帝君,黑燈司與眾官已經抵達地壇。” “尊詭界帝君為神靈,當真糊涂。” “總比去天壇祭祀好,畢竟有求于人。” “你們說,誰會是兇手?” “估計是那什么鎮(zhèn)長或意外,這些離開詭鎮(zhèn)的人,都殺不了楚王。” “你們說,會不會是葉寒動的手?” “應該不會,他乃天命之子,不會做這等蠢事。他若真殺了楚王,即便咱們天命宗,也會騎虎難下。” “不過,他畢竟是天命之子,氣運齊天,即便是他殺的,也定然能化險為夷。” “不錯,葉寒既已解詭,暫時不用關注他,現(xiàn)在首要之事,便是等三位長老解詭,而后我們入神都。” 神都城北城門外三千米。 一個全身衣衫破爛的老人一步一停,望著神都城北城門。 老乞丐一邊走,一邊吟唱著兒歌。 “金瓦金鑾殿,皇帝看得見……” 地壇。 層層官軍把守附近的大街,周邊所有人都被驅趕離開。 地壇之內,除卻五位內閣大學士,百官皆在,站在祭壇兩側,宛若上朝。 祭壇之上,三位大命術師一字排列。 一人弓背彎腰,手拄拐杖,白發(fā)如垂柳,一直垂到地面,白發(fā)遮掩大半面容。 右側之人身形高大,面容方正,濃眉大眼,正是山命宗掌門周玄山。 左側之人面容消瘦,眉心一個缺口黑色圓圈,像是玉玦,缺口向上,正是尋命宗宗主,閱古通幽大師。 在百官之后,從詭鎮(zhèn)走出的眾人錯亂站立。 大家都圍繞在李清閑身邊,只有葉寒一人周圍空出一大片空地。 葉寒面無表情,雙目時而呆滯,時而泛著怒色。 所有人都知道,葉寒被逐出葉家族譜。 當年葉寒升官,找楚王給其亡母補封誥命,讓其母遷入葉家祖墳,但現(xiàn)在已經被挖走,不知道扔在哪里的荒山野嶺。 許多人搖搖頭,又是同情,又是忌憚。 葉寒低著頭,完全不在乎外界發(fā)生了什么,內心浮現(xiàn)過去的一幕幕。 “我最大的錯誤,便是為了攀附元王世子唐恩炫而去殺李清閑,好處沒撈到,卻因此接連得罪姜幼妃和周春風……從現(xiàn)在的角度回頭看,即便我成功殺死李清閑,從唐恩炫那里獲得的收益也微乎其微……” “我第二大錯誤,就是沒有幡然悔悟,反而一錯再錯,在詭村害了眾多夜衛(wèi),因此惡了宋厭雪,被夜衛(wèi)同僚拋棄……現(xiàn)在推測,我如果不在詭村與李清閑爭斗,而是鼎力合作,不僅不會損失,甚至會有所成長……” “我第三大錯誤,便是投靠楚王勾結大先生。明知楚王門客與李清閑發(fā)生誤會,我沒有堅持本心,而是聽勝叔的建議,挑撥離間,讓楚王出手對付李清閑,勾結大先生。當時我還心生貪婪,那寶藏圖明明已經送給李清閑,我卻偷偷去取,結果丟失了楚王金印。” “我第四大錯誤,就是明明記得前面所有的錯誤,明明已經有了退意,明明想要離開楚王,但卻畏懼楚王的威勢、貪慕楚王的權勢,又一次對李清閑下手,結果,人人喊打不說,還連累了葉家。此事之后,我原本規(guī)劃的軍中之路,徹底斷絕,無論是新舊勛貴還是武林軍方,都不可能收留我這種導致全族下獄的人……” “我不明白,我當時為什么那么傻?現(xiàn)在看來,無論是殺李清閑還是拒絕合作,無論是挑撥離間還投擲詭面蛛王,都是短期用處大但長期用處微乎其微,關鍵代價極高,我為什么會做出這種選擇?” 葉寒瘋狂思索,腦海中浮現(xiàn)看過的名人傳記,慢慢地,雙目清明。 “我明白了,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表面上,我想要成為超品高手,想要萬眾矚目,想要富甲天下,想要妻妾成群,但那根本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是別人想要,所以我才想要。正因為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會經常忘記。既然忘記了,在遇到蠅頭小利的時候,我就會像無頭蒼蠅一樣去追逐蠅頭小利,全然偏離我真正想要的,甚至會背道而馳,離我真正想要的越來越遠……” “我一直就像一頭驢,因為頭頂拴著蘿卜,我就朝著蘿卜走去,眼里只看到蘿卜,既看不到遠方的日升月落,也看不到我內心真正的渴望……” “我以前覺得,那些名人的故事沒什么用,但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幾乎所有大成就者,他們除了擁有堅定的意志,一定有一個還算清晰的目標,而我,卻從來沒找到過,一直在盲人摸象,胡亂奔跑,胡亂試錯,越試越錯……” “雖然我記不得詭鎮(zhèn)發(fā)生了什么,但這次入魔與被排斥,加上葉家下獄,像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徹底沖醒我。” “我錯了那么多,不能再錯下去了!從此以后,我要不害人,要多合作,盡可能共贏。我要不挑撥離間,而是化解仇怨,與人為善。我要多思考,不要沖動。我要多看書,多修煉,而不是亂逛青樓。我要用長遠的眼光看待問題,不能為了蠅頭小利葬送未來……” 葉寒努力思考著,命府中的“帝劍初凝”命星與魔神命星急速成長。 葉寒低頭思考,但其余所有人都望向前方的祭壇。 三位大命術師稍作商量,便分立三個方向,不斷拋出各種命材、旗幡、法器,甚至放下大勢局,最后放上祭品命星。 李清閑仔細觀看,記錄每一個細節(jié),凡是看不懂的,都立刻在腦海中標記,準備回去研究。 蓋風游身為三品命術師,卻不去學習大命術師,而是目光不斷在李清閑身上游離。 看了一會兒李清閑,再望向三個大命術師的背影,蓋風游輕輕搖頭,臉上浮現(xiàn)莫名的笑意。 不多時,三位大命術師重新站在桌案前,齊齊朗誦《請詭地帝君咒頌》。 一道玉光在命老仙身前浮起,光芒溫軟,并不耀眼,沒有散發(fā)出任何氣勢,只像是一個普通光團。 眾人只敢偷偷瞄向那光芒。 那是一尊國運重器,只是不確定是哪一方玉璽。 在吟唱的過程中,高空狂風驟起,黑云卷動。 遠遠望去,烏云宛如巨山一般,壓在神都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