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閑環視正堂，微微一笑，道：“鎮長之命，不敢不從。在下葉寒，身蒙皇恩，忝居巡捕司司正一職，每天誠惶誠恐，殫精竭慮……”

    李清閑一張口，就是官場上常見的套話。

    在場眾人不僅沒有驚訝，反而微笑點頭。

    看來，這位葉司正是個正常的，沒傳說中那么離經叛道、舉止乖張。

    最后，李清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即便在福鎮，在下也不忘皇恩，也要一板一眼恭聽圣訓，聽皇上的話，跟內閣走，做一個齊國的好司正。想必，諸位和我一樣，都是齊國的大忠臣、百姓的好公仆。所以，在下一定會盡忠職守，與鎮長通力合作，共建福鎮。”

    眾人齊齊滿意點頭。

    章聞天大聲道：“葉司正說的對！咱們一定要通力合作，方可共建福鎮。楚王殿下，福鎮之中，貴莫過于您，葉司正加入上山區，您如何看？”

    楚王微笑道：“孤只是父皇的臂膀，協助父皇行走內閣，處理一些政務而已。也希望葉司正所言即所行，遵從父皇與內閣的命令，與皇家和鎮長一條心。”

    李清閑微笑道：“楚王殿下放心，下官一顆忠心向皇上，滿腔熱血護國邦。”

    楚王點點頭，不再說話。

    其余人不斷看向兩人，琢磨兩人的遣詞用句。

    章聞天一拍手，道：“上山宴正式開始，請葉司正與周將軍，享用人參果！”

    “人參果送到！”一個聲音尖銳的家丁大聲喊叫。

    兩個粗壯侍女捧著兩個紅布托盤，走入正堂，分別放在李清閑與周恨面前。

    第748章 新規矩

    李清閑看了一眼紅布托盤，道：“敢問此物何解？”

    章聞天微笑道：“福鎮雖有大福，但偶有不干凈的東西來襲。吾等建鎮者戮力齊心，載種人參果樹，以保福鎮。此人參果乃天地之精華，萬物之靈粹，能夠辟邪禳災，食之延年益壽，增長修為。也只有吃掉人參果，才算正式得上山區的身份，否則，依舊是下山區人。”

    “原來如此，這么說，這人參果乃是人間寶物？”

    “那是自然。”

    “那這人參果，有沒有是副作用？”李清閑問。

    章聞天面不改色道：“此乃人間大貴寶物，萬吉萬福，怎么會有副作用。”

    “這樣啊……”

    李清閑伸手掀開紅布，露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白玉般的果子。

    果子潔白晶瑩，外形宛若坐著的嬰孩，眉眼清晰，口鼻精細，表面光滑流動，遠遠望去，真像是一個活人。

    眾人笑瞇瞇望向李清閑。

    李清閑疑惑不解，望向鎮長道：“鎮長大人，我聽下山區的人說，此物不詳，又是為何？”

    章聞天嘆了口氣，道：“還能是為何？自然是那幫刁民得不到人參果，血口噴人。若你給他們人參果，他們定然瘋狂吞吃，以解他們身上的福。”

    “嗯？解福？福不是好東西嗎？福攢多了，不是可以升仙嗎？為什么要解福？福既然是好東西，那人參果就不好。如果人參果好，那福一定有問題。那么，到底是福有問題，還是人參果有問題，或者，都有問題？”李清閑一臉茫然，雙目懵懂。

    眾人沉默著。

    鎮長長嘆一口氣，道：“罷了，都是上山區自己人，有些實話，說說無妨。更何況，你也心知肚明，所謂福鎮，便是詭鎮。之所以說詭是福，無非是為了救那些凡夫俗子、下區鎮民。試想一下，如果我們把詭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全部說清楚，他們會怎么樣？大多數人會變成驚弓之鳥，甚至會發傻發瘋，最終落得個詭不嚇人自己嚇死自己。所以，我們建鎮者才出此下策，誆騙鎮民。但無論如何，這一切，都是為了鎮民好。”

    “是啊，都是為了鎮民好。”

    “如果總說這里是詭地，他們根本活不久。”

    眾人紛紛出聲附和鎮長。

    李清閑點頭道：“是啊，要是讓他們清清楚楚知道，上山區過的什么日子，做了什么事，心里怎么想他們，他們是會發瘋的。”

    眾人收斂笑容，靜靜地望著李清閑。

    鎮長道：“葉司正，你說上山宴要一切從簡，還是盡快吃完吧。”

    李清閑伸出手，將人參果收入乾坤鐲，道：“好，謝謝鎮長的好意。不過我今天早上吃的有點多，現在肚子飽了，等我回去就吃。”

    眾人瞇起眼，正堂內外一片寂靜。

    鎮長緩緩道：“葉司正，在上山宴上，當眾吃掉人參果，是福鎮的規矩。這個規矩，不能打破。”

    李清閑道：“規矩？請問是詭地規矩，還是大齊法律，或者是公序良俗？”

    “是我們上山區共同制定的規矩。”鎮長道。

    李清閑疑惑不解，道：“你們為什么要定這個規矩？”

    “當然是為了福鎮好。”

    “有了這個規矩，福鎮就好了？”

    “當然。”

    “為什么有了這個規矩，福鎮就好了？”

    鎮長道：“因為在建鎮初期，我們發現一些上山區的人胡亂來，而人參果，能甄別那些人，避免那些人進入上山區，殘害百姓。”

    “這樣啊……”

    李清閑取出命盤，當眾施法念咒，而后詫異道：“不對啊，根據我的推演，這就是普通的人參果，沒有甄別功能。鎮長，你不能騙我這個命術師啊。”

    正堂內大部分人面色陰沉。

    鎮長道：“葉司正，這是福鎮的規矩，在福鎮，就要遵守。”

    李清閑疑惑問：“這個規矩，既不是公認的律法，也不是亙古不移的真理，甚至于道德無益，我為什么要遵守？萬一下次你們換個規矩，說每個進入上山區的，必須殺一個下山區的人，拎著頭才能上山，這樣土匪強盜式的規矩，我難道也要遵守？”

    “葉司正，你清楚你在說什么嗎？”

    李清閑詫異道：“清楚啊。除了皇上御令、職責所在、法律允許、道德所向和我想做的，無論什么規矩，我都可以不用在乎。條條框框本就夠多了，我們何必活得那么累，你們說是不是？這些規矩，不遵守就得死？我不信，周恨，你信不信？”

    “不信。”周恨道。

    李清閑向外喊：“夜衛的兄弟，你們信不信？”

    “不信！”眾人齊齊大喊。

    李清閑一攤手，道：“看到了沒？朝廷年年說要移風易俗，要革新求變，我們身為大齊子民，怎么能被這些死規矩束縛？楚王，您是皇上的兒子，您是朝廷重臣，您說，我們要不要聽皇上的，要不要打破這些沒什么用的規矩？”

    楚王慢慢道：“父皇的話，自然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只不過，這里是詭地，在不違背父皇訓誡的前提下，入鄉隨俗，也沒什么問題。”

    李清閑微笑道：“我這人啊，有個毛病，我喜歡的規矩，愿意遵守，可我不喜歡的規矩呢，關我什么事？我不給別人立規矩，但也沒人能亂給我立規矩。我不想吃人參果，就沒人能按著我的頭。這，是我的規矩。”

    正堂里的眾人神態淡漠，目光越發冷。

    周恨拿起人參果，放入自己的氣運銀魚袋。

    鎮長突然笑了笑，道：“葉司正，你言重了。既然你不喜歡當場吃人參果，回家吃，也是一樣的。更何況，這里是福鎮，早早晚晚都要吃，等知道人參果的好處了，你自然會越吃越多，越吃越多。不久之后，我們只會擔心你吃的太多了。”

    眾人這才面帶微笑。

    自始至終，孟懷川等人與好運生一言不發，只是靜靜看著。

    李清閑起身，一抱拳，道：“話我說了，人參果我拿了，這上山宴，也就結束了。從今天起，我便正式與上山區的諸位攜手，共建福鎮。祝我們鵬程萬里，馬到成功！告辭。”

    李清閑說完，轉身離去，周恨與夜衛跟上，走出鎮長府邸。

    三進的大院子，鴉雀無聲。

    墓將軍黃天濤手持馬鞭，腳蹬馬靴，轉頭問吳鈞：“他就是你說的那個啟遠侯葉司正？”

    “正是他。”

    “夜衛的狗窩里，總算養出一頭狼。過幾天，下山找他喝茶。”

    黃天濤說完，邁步向外走。

    第749章 各大勢力齊準備

    齊國，山命宗。

    周玄山與一眾長老面面相覷，沉默良久。

    “掌門，李清閑已經入詭地，杳無音訊，如何是好？”

    “我們與其他門派都已經簽訂契約，要一一為他們冊封山神，可，人沒了。”

    “聽說魔門聯合天命宗，使用天命術，用出五子送魔，所有跡象都表明，是針對李清閑去的。”

    “魔門和天命宗，要毀我山命宗根基啊。”

    “還好他的請神咒威能非凡，讓我等實力突飛猛進，不然，他一旦死在詭地，山命宗的信譽將轟然崩塌。”

    周玄山道：“現如今，最重要的是救他命。老夫已經聯系李虛中，但李虛中似乎先行一步，不知道去往何處。除此之外，老夫也找不到解決之策，除非各大命宗全力聯手，但……這是天方夜譚。”

    “李清閑若亡，便是天命不可違，我山命宗賠償違約，然后封山隱居。若他活著走出詭地，之后，我們便要嚴加保護了。”

    “以李清閑作死的程度，單我一個山命宗是保不住的，他甚至還想要群雄令。掌門，您說如何？”

    周玄山沉思片刻，道：“干脆騙……善意指導他去天勢宗，學習大勢局，磨他個十年八年，以他的天賦，足以晉升上品。到那時候，會好很多。”

    “可天勢宗在塞北，緊鄰守河軍，會不會……”

    “無妨。守河軍比神都安全，起碼天命宗不敢在守河軍使用詭面蛛王。”

    “這次的詭面蛛王，真是天命宗授意？”

    “估計是，但應該不想在神都內使用，但不知道為何變成這個樣子，大概是一場意外。”

    “無論何等意外，都說明天命宗的氣運，與以往大不同啊。”

    “被趙移山奪了八卦觀星塔，天命宗便成了瞎子……”

    眾長老紛紛點頭。

    天命宗。

    白云飄零，青山連綿。

    幾個長老走出大殿，拾級而下，邊走邊聊天。

    “詭地果然變幻莫測，那葉寒明明氣運大成，不知為何突然勢弱，但沒想到，又有所恢復，甚至更上一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