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命人 第190節
段慶看到李清閑的變化,臉上笑意更盛,道:“按理說,我區區七品房首,本沒資格佩戴符盤。不過呢,民器司最近蒸蒸日上,得劉大人與表叔賞識,為了便于我快速處理公務,所以請吏部賜下符盤。我這符盤,八符中只用了六符,還有兩符空著。不是找不到人,是符位有限,只能留給更重要的。” 樓玉山忙道:“段大人說的是,前幾天我聽屯田司的一位大人說要不到您的盤符,還抱怨呢。” 段慶嘆了口氣,道:“我也沒辦法,表叔說,傳訊符盤一定要永遠空著一符,因為誰也不知道,會突然遇到哪位貴人。” 樓玉山一個勁給李清閑使眼色,讓李清閑主動要盤符。 李清閑猶豫起來,自己明面上只有一個傳訊符盤,可上面八個符已經滿了,現在要是拿出第二個,實在太招搖。 李清閑正猶豫中,段慶微笑道:“李大人,你可有傳訊符盤。” 眾人齊齊望著李清閑,眼中充滿羨慕。 即便是家里有中品在工部任職的樓玉山,也一樣,跟段慶的表叔比,自己家的勢力真的不算什么。工部和吏部,至少差兩道檻。 李清閑無奈道:“多謝段大人厚愛,可我的符盤八張都滿了。” 眾人偷偷望向段慶,段慶卻面帶微笑,面色不變,淡然道:“換一個就是了。” 李清閑心知對方有意結交,并非惡意,無奈拿出傳訊符盤,輕輕一點中心,符盤豎起,展開八道飛符。 李清閑指著一張紅紋黃底盤符道:“這第一個,是巡捕司司正周春風周大人的。” 眾人輕輕點頭,這李清閑果然和傳說一樣,深得周春風照拂。 “這第二個,是周恨周大人的,我平時經常聯系他。” 其中兩個官員露出羨慕之色,周瘋子之名如雷貫耳,放到守河軍都是鼎鼎有名的戰功將軍。 “這位是我師姐,姜幼妃的。”李清閑道。 眾人一開始并不在意,隨后眼睛齊齊瞪大,他們聽多了傾城仙子之名,聽李清閑直接稱呼姜幼妃的大名,反應都慢了半拍。 樓玉山望著李清閑,心頭火熱。 眾人看向李清閑的目光,再次凝重了一分。 那可是道門一流大派的圣女,深得太后喜愛,隨便在宮中提幾句,就是天大的好處。 更何況,李清閑小小年紀,不僅結識朝廷大員,還與道門親厚,人脈之廣,遠超想象。 “這第四張,是宋云經宋大人。” 眾人早就想到,畢竟李清閑幫宋云經改詩。 “這第五張,是不錯公子沈小衣,江南商會的少主。”李清閑道。 別的朝廷官員聽到沈小衣的名字不會太在乎,可這些全是財房官員,對商事極為關注,一聽沈小衣之名,竟然和聽到姜幼妃的反應一樣。 “清閑啊,沒想到你交友如此廣博。”段慶感慨道,臉上僅有的一絲不悅,也徹底消散。 別人不清楚,但他經常跟銀錢打交道,最清楚江南商會的力量,表面上只是商人,可背后可是江南眾多大族聯手,那沈小衣,可是江南督撫的座上賓,等閑五六品見到都不敢托大。 “這第六位,是黑燈司偏司正郭祥郭大人,平時指導我一些命術。”李清閑道。 眾人點點頭,黑燈司的名頭,在民間不顯,但在朝廷里如雷貫耳,每一位偏司正,都是真正的命術師,比普通五品官尊貴許多。 “第七位,是我們北路廳的廳監軍,并在內廠任職,費巖費大人,平時需要符盤聯系。” 眾人一聽是內廠的,酒醒了大半。 “這最后一位,劉木瓦劉大人的,諸位都知道。” 眾人一臉無奈,民器司的一把手。 這八個人,別說段慶,就算段慶的表叔也比不了。 李清閑坦然望著段慶。 段慶嘆了口氣,收起傳訊符盤,半開玩笑道:“罷了。我總不能明天跑去劉大人面前說,劉哥,我昨天見了李清閑,叫他把您的盤符換成我的,您別生氣啊。” 眾人頓時笑起來。 第257章 一封內廷信 李清閑笑道:“等我有多的傳訊符盤,或者多層,下回見面一定加段大人。” 段慶一擺手,道:“嗨,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放心上。來,我最后敬你一杯,感謝你給面子過來。” 李清閑喝下最后一杯,眾人簇擁著他送出門外。 送走李清閑,回到房間,段慶坐下,嘆了口氣,道:“都是自己人,你們不要覺得我丟了面子,這種事,再正常不過。誰能想到,半年前還默默無聞,這半年一過,我堂堂民器司財房房首,連個符位都要不到了。小山啊,這個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樓玉山用力點頭,思緒紛飛,同時暗暗懊惱上一次見面太托大,但也慶幸自己沒對李清閑說過分的話,只是針對戴鐵有點狠。 回到明軒間,除了韓安博滴酒不沾,其余人都喝多了,紛紛指責李清閑逃酒,李清閑大呼冤枉,說了事情經過。 眾人聽后,都沉默了。 何磊嘆息道:“你的際遇,委實特別。不過,怎么算也駁了他面子,這樣吧,咱們請井大人出面,一起去敬個酒,給對方一個面子。” 井觀微笑道:“老何說的是,起碼走個過場。換成我遇到這一出戲,叫‘李清閑八點符盤’,心里能堵半個月,關鍵沒處說理去。就像他說的,難不成跟自己頂頭上司搶符位?” 李清閑道:“現在去?” 眾人一起起身去敬酒,段慶一看井觀這位內廠宦官都不避嫌來敬酒,之前的一切煙消云散。 直至深夜,眾人回返。 井觀醉醺醺回到內廠住下。 第二天醒來,還沒洗漱吃飯,內廠右掌刑使閻十霄的隨從前來,請他去右掌刑使的公房。 井觀一路忐忑,暗運真元消除身上酒氣。 進了書房,井觀站立,低著頭,余光偷瞄正在書寫的閻十霄。 閻十霄素來喜歡涂脂抹粉,今日也一樣畫了淡妝,眉眼極似女子。 井觀常聽人說,閻十霄若是真要裝扮成女子,那模樣,足以艷壓一城。 過了一會兒,閻十霄書寫完,纖纖五指捏著信紙送入信封,以真元封好,抬頭望向井觀。 閻十霄微微一笑,尖銳的聲音道:“你與李清閑相處如何?” 井觀忙道:“李清閑素來不拘小節,卻又是個知禮數懂進退的,下官與他相處甚好。” “你跟了我幾年了?” “啟稟大人,已有三年,多虧您把我從浣衣局提出來。”井觀心中忐忑,不知閻十霄為何如此問。 “是啊,一晃三年了。”閻十霄望著窗外秋日的光景,窗外紅橡樹的樹葉越發鮮艷。 井觀低著頭,余光也不敢掃視閻十霄。 過了一會兒,閻十霄右手一揮,信封輕飄飄飛到井觀手中。 “我有一事要與周春風周大人商議,但最近不便見面,你將此信收好,交于李清閑,讓其轉交周大人。”閻十霄道。 井觀松了口氣,將信封小心翼翼放入袖子中,道:“小的一定辦得穩穩妥妥。” 閻十霄微笑道:“去吧,送完原路回來復命。” 井觀后退離開,知道絕非普通的信,也顧不得洗漱吃飯,直奔巡捕司,進了甲九房。 “諸位都出去,我與清閑有話說。”井觀道。 其余三人出去,井觀關好門,走到李清閑近前,取出信封遞過去,低聲道:“閻十霄大人讓我轉交周春風大人的,不可外傳。” 李清閑心里咯噔一下,接過信封,望向井觀。 井觀面色如常。 李清閑心里犯嘀咕,隱隱感覺井觀哪里有點問題,卻不方便問,道:“我這就交給周叔。” “我在這里等著,你親手遞交后,我回去復命。”井觀道。 李清閑見井觀一句話也不多說,知道不好深說,點點頭,起身前往春風居。 “周叔。”李清閑進了門,見周春風正在伏案書寫。 “嗯。”周春風隨意點頭。 李清閑走到桌案邊,看著周春風的字,嘖嘖稱奇道:“周叔的書法果然厲害。” 周春風面無表情。 李清閑四處望了望,將袖中的書信放在桌子上。 “閻十霄大人讓井觀送來的。”李清閑壓低聲音道。 周春風目光一凝,隨后恢復正常,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李清閑本來還想問,見周春風不想說,只得回返。 周春風好像沒看到那封信,繼續批閱文書。 批閱完成,目光落在那封信上,又移開。 過了好一會兒,周春風右手一點,文氣彌漫書信,而后慢條斯理撕開邊緣,抽出信件。 周春風慢慢看下去,眸子深處,泛起絲絲烏云。 他足足看了三遍,眼眸青黑,仿若倒影黑夜群山。 他慢慢起身,后背微微彎著,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找出火折子,將書信點燃,輕輕一抖,紙灰飛散。 周春風重新坐回桌子后,望著秋日的窗外,覺得屋子里很涼,該燒炭生火了。 他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綠綢袍,這是女兒最喜歡的顏色。 又摸了摸牛骨扇,這是妻子當年親手制作送的生日禮物。 周春風靜靜起身,走出夜衛衙門,不多時,帶回一串糖葫蘆和一朵荷花。 走到小院的楓樹下,周春風慢慢挖出一大一小兩個土坑。 大的放下荷花,小的放入糖葫蘆,然后用手慢慢掩埋。 他坐在地上,靜靜發呆。 過了許久,周春風回到椅子上,從銀魚袋中取出一支尺許長的三弦琴,好似模型,輕輕撥動,而后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