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命人 第181節
“謝謝大人。” 周福瑞坐下。 李清閑望去,老人滿身污垢,但雙目有神,身體挺直,與尋常囚犯不同。 “老人家,說說您入獄的原因。” 周福瑞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兩手,干癟漆黑,遍布燙傷。 “哎……從小就有人說我一生順意,唯晚年難度,沒想到,真是如此。我也不浪費大人的時間,抓我進來的人,是個中品命術師,看上我的命星。然后,聯合我的好東家寶豐號,做了個局,先壞我雙手,再抓我入獄,最后害我家人,只留一個孫女。他們本想挾恩圖報,買我命格。可露了馬腳,有徒弟在我入獄前報信,我恨極他們,一直不肯賣命與他。” “他們沒拿你孫女威脅?” “我說過,只要我孫女有個三長兩短,我就馬上死,讓他們白忙一場。所以,僵持不下。直到前幾天,我才知道孫女被他們使人引入天手幫,再加上我摸清了您的身份,才決定寧可與您合作,也不與害我兒女的畜生合作。”老人聲音顫抖。 范興忙解釋道:“李科,那天手幫是神都府第一盜門。好好的孩子入了那里,一輩子怕是要毀了。” 老人咬牙切齒道:“我也不敢求您報復賈達,只求給我孫女兒一個好出身,別被天手幫毀了。” “那個中品命術師叫賈達?”李清閑問。 周福瑞點點頭。 李清閑想了想,道:“我先看看你的命格,你可愿意?” “愿意。”周福瑞目光熱切。 李清閑觀命望氣。 老人頭上顯現一座墳墓,將死之人。 隨后,進入他的命府,赫然是二層木樓,頗為氣派,與之前遇到的中品官員相差也不多。 走到門前,大門未開,上面卻浮現一張透明靈符,符中傳來聲音。 “九命閣記名弟子賈達,向同道問候,此人已被在下看中。若相見,在下擺酒設宴,重謝同道。” 李清閑想起命術師筆記中,提過此事。 一些命術師想要一個人的命格但又暫時沒法取,會使用封命術并以命符警示,防止被其他命術師竊取。 另一人若放棄,雙方相見,便會宴請一場,奉上一些金銀,表示感謝。 若出手,輕則請中人出面,在命戲做過一場;中則進行一場命比;重則拼個你死我活。 “九命閣?名字挺霸氣,但只聽說過,具體不了解……” 李清閑想了想,退出命府,而后給郭祥發訊息。 “老郭,知道九命閣嗎?介紹一下這個地方。” “你詳說一下,我才好說更多。” 李清閑想了想,郭祥這人不錯,一直挺照顧自己,就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郭祥冷笑道:“賈達啊,聽過,京城有名的滅門命術師,強行沖到六品。連做了幾個案子,但收尾干凈利落,沒被查出來。官府不查,有命術師想清掃渣滓找不到證據。至于什么九命閣,不入流的小命宗,專門坑蒙拐騙,你知道都怎么稱呼他們嗎?” “怎么稱呼?” “命宗中的拍花婆子,比牙婆還不如。” 李清閑道:“大概明白了。” 牙婆只是買賣人口,可拍花婆子迷暈孩子拐賣。 “既然是賈達的手筆,無所謂,你直接破了,報我名字。他若找你麻煩,我幫你。” “郭哥霸氣!真行?” “這種貨色,巴不得他來找我麻煩順手做掉。” “可他師門……” “九命閣本就是小門派,掌門也不過是四品而已。他是散修,后入九命閣,九命閣都不愿意收他為正式弟子,雙方相互利用而已。” “原來如此。” 李清閑又聽郭祥介紹了一些九命閣的事,才停下傳訊,無奈搖頭。 沒想到,九命閣那般不堪,純粹就是命宗中的敗類。 李清閑想了想,再次進入周福瑞的命府,而后施展封命術,并傳遞聲音。 “吾乃黑燈司郭祥,這個人,我保了!” 李清閑模仿郭祥的聲音說完,以封命術破封命術,本以為費一番功夫,誰知道那賈達的封命術并不強,隨便用量運尺一拍便將其擊散。 李清閑走到門口,大門敞開。 少青中老四個命地從近到遠如階梯排開。 這老人四個命地共八個命星,大多命星都很尋常,只有一顆青年命地的命星與眾不同。 那顆命星之中,浮現一把四尺長的砍刀,一刀一刀砍下,似是砍在空處。 若仔細去看,便能發現,每一刀,都落在一根寸許長的頭發尖兒上,將頭發豎劈兩半。 人命星:剖毫析芒。 命訣有云:剖毫毛,分絲芒,目無全牛,游刃有余。 第243章 南薛北薛削南北 李清閑看著命星剖毫析芒,那賈達必然是為這顆命星而來。 周福瑞老人在年輕時候就憑借不懈努力凝聚這顆人命星,又歷經多年磨礪,這顆人命星已經能達到手藝人的極限。 “這顆命星是典型的勤學進定類命格,又是金命星,正好與滴水成湖相配。兩個命格同樣是勤,滴水成湖更注重長久積累,而這個命格更注重極致精準,各有千秋,相輔相成。” 離開命府,李清閑望向周福瑞,道:“你若誠心,我們便簽下買賣契約,讓你孫女入夜衛。巡捕司有獨立的巾幗房,若她進入,只要不犯錯,足以保證一生安穩。” “我……我真能出去?”周福瑞嘴唇哆嗦。 “賈達作惡多端,黑燈司的偏司正郭祥大人說了,只要賈達再招惹你,他會出手。范興,你把郭大人的話在詔獄里說一說,免得有不長眼的吃里扒外。” “您放心,今日全詔獄司都會知道郭祥郭大人救了周福瑞,欲懲戒賈達。”范興道。 “好,好……”周福瑞的眼眶里,眼淚打著轉。 兩人簽訂好契約,李清閑沒多余普通命格釣命,就先找韓安博先買了一個普通命格,以此為餌,釣走周福瑞剖毫析芒。 將剖毫析芒放入少年命地,加上滴水成湖,少年命地便擁有兩顆勤學進定類命星。 李清閑試著讀了一天的書,沒有感覺明顯的變化。 “這也正常,勤學進定類命星都是人命星,與獲得后就能起作用的天命星不同。這種命星,實際相當于一位極為優秀的老師,持續不斷指導自己,讓自己不斷提高,直到自身達到一定程度,便會與這顆命星正式結合,渾然一體。若是得了相關人命星,卻荒廢不用,反而會導致人命星衰退甚至損壞。” 收起書,李清閑起身,慢慢向外走,活動身體。 韓安博匆匆走進來,面色沉靜,道:“李科,天手幫不放人。” “你穿著夜衛服,他們也不放人?” “天手幫經常銷贓,背后勢力錯綜復雜。不少典當行、錢莊等勢力與天手幫勾連,目前天手幫幫主,是白劍山的傳人,您應該知道白劍山是北薛家的附庸大派。” 李清閑道:“南薛家,北薛家,南北薛家削南北的那個?” 韓安博笑道:“對,就是那個著名的‘東當鋪,西當鋪,東西當鋪當東西’的下聯。” “南薛家經商,北薛家為官。北薛家,在神都的勢力,真如傳聞所言?” 韓安博收斂笑容,用力點點頭,一言不發。 李清閑皺起眉頭,話越少,事越大。 “但朝堂上,好像沒有太多姓薛的大員。韭菜尚書薛子遼,也只是南薛家的旁支。” “但北薛家的女婿、門生多,那些看似不起眼的非主官中品與七品小吏,也多。其中一位貴妃,姓薛。”韓安博道。 “明白了,打狗還得看主人,我去找周叔。”李清閑道。 李清閑進了春風居,說了事情經過。 周春風點點頭,道:“很好,不毛躁,不莽撞。稍等。” 周春風取出傳訊符盤,發了個傳訊。 不一會兒,周春風道:“今天他們會將人送到巡捕司的巾幗房,我知會一下劉房主,安排她入巡捕司。記住,以后碰到南薛家,可以強勢一點,但碰到北薛家,無論多大的事,哪怕是一文錢的事,也要找我,明白嗎?” “明白,但我不爽。”李清閑皺眉道。 “你還小,等你長大就習慣了。”周春風道。 “我不想習慣。北薛家就這么霸道?” “雙刃劍吧,一方面能維系各地相對穩定,一方面又會尾大不掉引發禍患,上面敲打一下,安靜一陣,再引發禍患,如此反復,數百年從未中斷。”周春風道。 “是啊,這和王朝周期律一樣,的確不是我能解決的。”李清閑嘆息道。 “哦?王朝周期律?”周春風目光灼灼,盯著李清閑。 李清閑淡定道:“這個詞語,是父親和姥爺聊天的時候,聽說的。當時我還小,很多事似懂非懂,只記得一點。” “此話何解?” “大概是說,歷史上國家的興亡盛衰,朝代更迭,仿佛來回交替的周期,陷入死循環,永遠無法解開。”李清閑道。 周春風沉思片刻,點頭道:“岡鋒最喜刨根問底,他們兩人說過如何解決嗎?” 李清閑腦子嗡嗡的,我不就隨便扯個名詞,至于這么搞我嗎?這是多少大賢偉人都解決不了的事? 李清閑沉思許久,搜腸刮肚,緩緩道:“姥爺和父親的看法,有所不同。” “哦?說說,坐!”周春風來了興趣,挺直身體。 李清閑心里一邊罵自己嘴賤,一邊緩緩坐下,慢慢道:“父親說,歷代人族國家的失敗,實際上,是敗于無法戰勝之敵,同時他說,禍起蕭墻,主要是敗于內部之敵。” “再詳細一點。”周春風道。 “父親說,許多王朝表面上是被外部外族戰勝,但實際上,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舊王朝的力量,已經弱于新王朝。而這種情況,又分兩種,一種是,舊王朝內部出現大問題,內耗巨大,弱于新王朝。第二種情況,就是舊王朝也不算太弱,但新王朝的發展加快了,導致雙方差距加大。” 周春風點頭道:“不錯。既然兩種情況,為何又說主要敗于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