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命人 第121節
“好生意就應該在好日子定下。” 李清閑道:“那輔國將軍就談吧。” “怎么,不請我進屋談嗎?” “既然是好日子,好生意,有什么不能在這里談的?” “當真?”唐恩炫微微瞇起眼,昏暗的燈籠光在他的眉眼間留下層層陰影。 “不談的話,輔國將軍坐下吃席。葉寒兄,多謝你屢次相助,落座吧。”李清閑道。 “你……”葉寒看到唐恩炫轉頭看過來,急忙瞪眼搖頭。 唐恩炫滿不在意一笑,站在大門內,掃視一眾賓客,抬手合攏扇子。 韋庸暗中傳音道:“沒有中品官,最高只是七品官,只是一個御史臺的七品言官朱子墨需要注意,還有那京城李家的管事,除此之外,都上不得臺面。” 唐恩炫嘴角微翹,道:“你喜歡當眾談,那我們就當眾談。你那酒坊的二成股份,我買了。另外,我要替葉寒討回乾坤戒。” “你拿什么買那二成股份?”李清閑問。 “拿你的平安無事。”唐恩炫緩緩挑起下巴。 “輔國將軍真是聰明人,會說話,要是換成不會說話的,怕是說,不要這張臉了,硬搶。”李清閑道。 唐恩炫笑了笑,道:“那我再加一些,拿你的平步青云。” 李清閑疑惑之色,道:“你自己的世子之位都拿不回來,憑什么讓我平步青云?” 一眾人眼珠輕動,暗暗咂舌。 唐恩炫的臉上笑容緩緩消散,緩緩道:“我或許沒辦法讓你平步青云,但我有一萬個辦法,讓你平步不了青云。” “嘖嘖,不愧是元王之子,當真霸氣,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等惡言,你爹聽到,怕是要七竅生煙。”李清閑微笑道。 “輔國將軍唐恩炫?明日御史臺的奏章上見。”李岡鋒故舊那桌一中年人淡然道,李清閑認得這人,是父親的屬下,名叫朱子墨,李岡鋒說他人白臉黑,剛正不阿,是御史臺里有名的硬骨頭。 唐恩炫道:“我不認得這位御史大人,既然要參奏,就不能放過罪更大的。李清閑,于平與鄭輝都招了,你真要我當眾說出來嗎?” 李清閑望了一眼門外,只見多個熟人站在門外,有在詔獄西院解詭時結識的,分別是詔獄使吳兆、偏司正孫河與徐進賢。 還有一起釀酒多日的工部司正劉木瓦、戶部羅井和內庫府的宦官井觀。 眾人之后,一個白衣少女腰環亮藍腰帶,面容清麗,亮晶晶的眸子正向里看。 兩人目光相視,輕輕點頭。 “敢問輔國將軍,于平與鄭輝都招了什么?”李清閑問。 唐恩炫伸手從氣運銀魚袋中取出一疊厚厚證詞,晃了晃,嘩啦啦輕響。 “你們甲九隊貪墨銀兩、魚rou商戶的。我已經派人尋訪,那些商戶也做了證,證明你們甲九隊收了他們的錢卻不辦事。” “還有呢?”李清閑面無表情問。 唐恩炫眉毛蹙氣,道:“李清閑,你當真要跟本公子撕破面皮?” “我區區九品小官,哪敢跟您這種王公之子撕破面皮。這面皮真要破了,也是你撕的。”李清閑道。 “你想要這些罪證明日放在掌衛使案頭嗎?”唐恩炫道。 “然后呢?”李清閑問。 眾人盯著李清閑,疑惑不解。 葉寒眉頭緊皺,怎么和想象中不一樣,好像在故意招惹激怒唐恩炫。 唐恩炫看了一眼漸暗的天色,又看了看李清閑自始至終鎮靜的面龐,終于失去耐心,正要發作,但想起被圈禁的日子,余光掃了一眼韋庸。 韋庸頭皮發麻,望向葉寒,葉寒卻轉頭望另一邊。 正躊躇間,唐恩炫道:“韋大人,你是夜衛的人,你說于平與鄭輝的案子應當怎么判?” 韋庸心中暗罵唐恩炫拿自己當槍使,向李清閑一抱拳,道:“見過李大人。這判案,有輕有重。輕的話,打二十板子放走。重的話,鄭輝流徙三千里,妻兒貶為賤籍,發配充軍。于平同流徙三千里,父母的商契作廢,永不得在大齊經營。當然,我并非判案主官,說不得準。” 唐恩炫不滿地看了一眼墻頭草般的韋庸,最后那句明明就是在向李清閑服軟。 “那你說,收了錢不辦事,還導致人傷殘的李清閑呢?”唐恩炫再次問。 韋庸再度猶豫。 葉寒心思一動,正要開口,但想起之前的遭遇,偷偷觀察四周,余光掃過身后的大門外,身體猛地僵硬。 怎么會有那么多中品大員?還有傾城仙子? 葉寒緩緩轉回身,默默向后退一步,又默默向右橫移一步遠離,想了想,再橫移一步,站在一張凳子邊,低頭沉思。 李清閑隱隱想起,就是自己差點被殺而鄭輝被戳中腹部的那次,在抓捕過程中,有路人被盜匪傷到腿腳,跟自己無關,沒想到竟被人攀咬。 第158章 連環陷阱困世子 韋庸字斟句酌道:“大家都是為朝廷做事,不做不錯,做了總會犯一些錯。你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若有了罪身,縱然交了議罪銀,怕是也會被逐出夜衛。” “羅織罪名,謀人家財,這就是輔國將軍的作風嗎?”李清閑依舊一臉平靜。 唐恩炫看了一眼天色,擔心夜長夢多,果斷道:“說到羅織罪名,我哪里比得上你們李家。我唐恩炫過去是犯了錯,但現在做事,堂堂正正!我沒時間在這里看你假裝鎮定,我就問你,答不答應!答應,你我兩清,我唐恩炫主動敬你一杯,以后有機會,把酒言歡。不答應,我讓你臉上刺著字、身上披著枷、腳下鎖著鏈,爬出這神都!來人,押人犯與證人!” 唐恩炫高高揚起頭,黃昏下的眸子冷如碎冰。 “好大的口氣!”一個略微沙啞的吳地口音響起。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周春風一身綠衫,邁步進入,身后跟著一人身穿紫衣。在兩人后面,于平與鄭輝身穿赭色麻衣囚服。 眾人一愣,仔細向周春風身后那人看去。 紫衣在身,胸前貼著四邊縫金線補子,補子上的孔雀正開屏。 與尋常補子不同,這只孔雀兩眼嵌著黑玉,全身隱隱光芒流動,七彩生輝。 正三品文官服。 而且是嶄新的氣運官服。 所有人瞪大眼睛,連唐恩炫看了一眼都愣在原地。 “云經兄?”朱子墨疑惑起身,望著宋云經身上的三品官服。 宋云經向朱子墨輕輕點頭。 眾人恍然大悟,竟然是那個一日五貶的文人風骨宋云經。 今日起復,一躍三品? 許多人目光熱切。 唐恩炫目光警惕,但見多上品,淡然一拱手,道:“元王府輔國將軍唐恩炫,見過周大人和宋大人,祝賀宋大人高升。” 周春風淡然質問:“是你說,讓清閑永不得官身、爬出神都?” 唐恩炫心里咯噔一下,略一沉思,道:“人證物證俱在,這是元王府與李家之間的仇怨,還望兩位大人請勿插手。” 李清閑卻嘆了口氣,道:“沒想到,你唐恩炫代表元王府,與皇上爭利!沒想到,元王的勢力竟大到這種地步。” “你胡說什么!”唐恩炫猛地回頭,眉頭微皺。 “胡說?這酒坊的釀造之法,雖然出自我手,但我沒有半點貪念。我手中那兩股,在酒坊成立之初,就找周春風周大人和戶部的羅井羅大人立了字據,我分文不取,作為皇上六十大壽的壽禮。兩位大人,字據可在?” “在!”周春風道。 “在!”不遠處的羅井痛快答道。 唐恩炫面色輕變,只一瞬間便明白,自己中了陷阱。 韋庸與葉寒相視一眼,目光呆滯。 下一刻,唐恩炫哈哈一笑掩蓋面色,道:“原來如此,你竟如此忠心,我十分感動。不過,沒想到你我想到一塊兒去了,我要你的兩成股份,也是為了給皇伯伯祝壽的!既然如此,我就不叨擾了。” 李清閑大聲道:“我的壽禮有人證物證,你的壽禮有嗎?不如這樣,我們去紫禁城門前,請內廠帶著鳴謊蟲,分辨一下!若是有人作假,那就是欺君之罪!” “鳴謊蟲做不得準,大理寺嚴令不得濫用。如果沒什么事,本公子便回元王府,為皇伯伯尋找下一件壽禮。”唐恩炫語氣淡然,右手死死握著扇子,指節發白。 李清閑輕輕搖頭,道:“唐恩炫啊唐恩炫,真沒想到,為了掩飾你們元王府的罪行,你連欺君之罪都做得出來。我問你,你是否派人探查酒坊?” “確有此事。”唐恩炫道。 “那你是否得知,酒坊可用于軍中?”李清閑問。 唐恩炫想起工部內線和于平的供詞,答道:“隱約知曉,但不清楚。” 李清閑長長嘆息道:“我原本以為,我一路上遭遇妖族襲擊是巧合,到北晨城當天遭遇妖族三王攻城是巧合,現在才明白,你唐恩炫與元王府狼子野心,竟然與妖族勾結,壞我人族大事!” “你血口噴人!”唐恩炫額頭青筋跳動。 李清閑面露憤恨之色,怒道:“你竟然還敢狡辯!這酒坊,本就有三大用處,一是制作烈酒販賣,充盈國庫。至于第二個用處,大家都知道,真正能療傷的丹藥極其珍貴,而符法消耗甚大,在平時道修有閑暇治療,一旦戰時,道修根本無力治療普通士兵。我父李岡鋒偶然發現,酒精在一定濃度能對抗一些毒物,我還親自做過試驗,能避免外傷化膿感染。關鍵價格低廉,制備方便。酒坊已經在反復做試驗,劉木瓦劉大人,我走的這些天,實驗結果如何?” 劉木瓦向紫禁城方向一拱手,道:“天佑大齊,天佑吾皇!我們已經取得初步成果,固定濃度的酒精,可大幅度阻止外傷化膿感染,比照普通金瘡藥,效果三倍以上,卻便宜許多!只這一藥,便可活百萬大軍!” 李清閑又道:“至于第三個用處,敢問劉大人,酒精燃燒效果如何?” 劉木瓦道:“可以助燃!用于戰場,或有奇效。” 聽到這里,眾人望向唐恩炫的目光多了一點點憐憫。 唐恩炫握著扇子的手輕輕顫抖著。 李清閑邁步走下臺階,盯著唐恩炫的雙眼,邊走邊道:“唐!恩!炫!這酒坊,本來就是一個幌子,其真正目的,是為制造消毒酒精與軍用燃料!為了避免泄露,我與劉大人拼命遮掩,你倒好,先安排人刺探酒坊軍情,再與妖族內jian聯手濫用軍權,調我離開神都抓捕審問知情夜衛,最后勾結妖族出賣我的路線,謀害我、周春風與宋云經兩位大人!唐恩炫,你何止是欺君之罪,你還身負叛國之罪!” “胡說!我并不知道酒精涉及軍情,從來沒人跟我說!” “笑話,你自己親口承認,工部與于平說了。于平,你來作證!”李清閑沖著門外大喊。 于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聲哭喊道:“李清閑,救我啊!我本來不想說,但唐恩炫將我打入軍牢,動用私刑,還要毀我全家,我被逼無奈,才屈打成招。那軍用酒精之事,雖然不知細節,但跟他說過,都在證詞上面,他親耳聽見,親眼所見啊!我沒想到,唐恩炫竟然如此喪心病狂,怪不得左都督府的人兇神惡煞,原來都投靠了妖族!” 第159章 忠烈之后打王子 唐恩炫看了一眼手中證詞,越發篤定這是陷阱。 周春風一步邁出,清風護身,掠過唐恩炫,奪走證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