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命人 第103節(jié)
那捧音缽道人低聲道:“不苦,我?guī)筒涣四悖@些內(nèi)容,我必須如實上報。這個葉寒,氣到我了。” “真沒想到,他竟如此,枉你平時夸他義薄云天、救人危難,誰知一遇生死,便如同換了個人似的。那乾坤戒易主,若葉寒敢討要,倒也罷了,如果不敢,必是心中有鬼。” 王不苦沉默許久,道:“葉寒已經(jīng)醒來,我們問詢他。” 三人進入葉寒的房間,葉寒一看好友王不苦,眼圈一紅,起身抱怨道:“不苦,我差點死在詭村。” 王不苦面色柔和,道:“咱們過后敘舊,現(xiàn)在辦正事要緊。這有音缽和鳴謊蟲,想必你都明白。這些話,都會讓各位大人聽到,你要謹(jǐn)言慎行。” 葉寒輕輕點頭。 王不苦道:“你先平復(fù)一下情緒,我們過一會兒詢問整個過程。” 葉寒心領(lǐng)神會,低下頭,仔細思索,最終暗道,李清閑,不要怪我多嘴……最后,看了一眼鳴謊蟲。 過了許久,王不苦道:“好,那你說說事情經(jīng)過。” 葉寒又看了一眼鳴謊蟲,慢慢騰騰訴說:“一開始都挺正常,直到進了村,我們發(fā)現(xiàn)不對……” “我認(rèn)為,那李清閑故意針對我……” “我覺得,李清閑有私心……” “我感覺,李清閑本來可以救更多人……” 兩個道人一邊聽一邊皺眉頭,唯有王不苦不動聲色,白琉璃板上的毛筆不斷記錄。 問詢?nèi)~寒花了兩倍于李清閑的時間。 記錄完,王不苦問:“葉兄,你對李清閑如何看?” 葉寒嘆了口氣,道:“我承認(rèn)李清閑有命術(shù)師天賦,但他為人歹毒,手段狠辣,凡事太過。伍校尉在世時,對他十分不滿……” “吱……吱……噗!” 蛐蛐籠子里,鳴謊蟲炸開,血rou涂在籠子內(nèi),刺鼻的怪味在房間里蔓延。 三個人望著尷尬的葉寒。 葉寒慌忙道:“我真的以為伍校尉不喜歡李清閑,可能是我理解錯了……” 王不苦起身,拍拍葉寒的肩膀,安慰道:“沒關(guān)系,鳴謊蟲也有判斷錯的時候,可能你只是順口一說。你先坐著,我們繼續(xù)問詢其他人。” 王不苦微笑轉(zhuǎn)身,走了幾步,突然回頭問:“葉兄,那乾坤戒怎么在李清閑手上?” 葉寒目光慌亂,嘴唇輕動,最終低下頭,道:“我的乾坤戒被詭母奪去,解詭后不知怎么到了他手上,罷了,反正都是身外之物。” “原來如此,咱們回聊。” 三人走下樓,坐在房間中,沉默著。 那捧著音缽的道人忍不住道:“李清閑雖然對葉寒不滿,但從頭到尾非常克制,他的問詢過程,永遠是在說事,說詭,說夜衛(wèi)犧牲,說兄弟齊心。再聽聽葉寒的,說詭前言不搭后語,說自己的言行稀里糊涂,反而花大量時間指責(zé)李清閑。” “再比比其他人,有什么說什么,但矛頭都指向葉寒。那四個人,哪怕記憶受損,對葉寒的厭惡也無法隱藏。這種事,以前也發(fā)生過,結(jié)果大家都知道,我基本能確定,一定葉寒故意害人,惹怒了所有夜衛(wèi),所以他們哪怕忘記了,對葉寒的憎惡卻在。那李清閑,怕是也知道,但不能說。” “這鳴謊蟲死亡,很能說明問題。那四人說起伍校尉,是有點偏幫葉寒,很顯然,伍校尉和葉寒關(guān)系不一般,但最后選擇保護李清閑,反而更能說明葉寒眾叛親離。” “至于說李清閑狠辣,葉寒明明一身寶物,又有解詭之法,卻一直隱瞞,害死一個又一個夜衛(wèi)兄弟,換成我,我比李清閑更狠辣!” “按咱們黑燈司的作風(fēng),葉寒明知解詭方法卻不說,先上刑逼問,李清閑還跟他談條件,跟他交易,也能叫狠辣?我看啊,李清閑太心慈手軟!” “那乾坤戒,沒準(zhǔn)就是葉寒主動送的封口費。” “不苦,葉寒這個人,你以后多小心。前幾天李清閑不是解了黃泉詭地么,我不太信,仔細打聽了一下,你猜怎么著?” “怎么了?”王不苦問。 捧音缽的道人緩緩道:“葉寒與元王世子聯(lián)手,差點害死李清閑。” 王不苦瞳孔猛地放大,右拳緊握,很快瞳孔恢復(fù),但右拳未松開。 “當(dāng)年迫害榮國公府的,元王雖非主力,但也摻了一腳。這件事,想必你清楚。” “謝謝……”王不苦低下頭。 天明時分,馬車升空飛起,不到一個時辰,便返回夜衛(wèi)衙門。 經(jīng)歷生死危機多日,李清閑、韓安博與于平顧不得許多,迷迷糊糊走回甲九房,呼呼大睡。 當(dāng)天夜里,黑燈司整理出報告,分別送往夜衛(wèi)大員的案頭。 獵妖司。 宋厭雪反復(fù)看了兩遍黑燈司文書,面若冰霜,銀牙緊咬,瞪大眼睛,本就明艷的雙目更加閃亮。 過了許久,宋厭雪深吸一口氣,冷冷一笑。 第133章 三人畫舫謀錢財 幽幽的燈光照在宋厭雪微怒的面龐上。 “現(xiàn)在想來,那日他顯露天火真意,是為吸引我。送行那天,也是故意調(diào)離我。既然你命格強大,在哪里都如魚得水,本官怕是殺你不得,若是趕走,怕是又在它處起勢。本官就留你在獵妖司,困于淺灘,禁歷練,禁外出,看你如何施展!至于那李清閑,連解兩詭,實乃人杰,待巡街房劃歸獵妖司,必可成左膀右臂。” 思索完,宋厭雪道:“來人,傳我口令,此次獵妖隊獵妖有功,葉寒遷京房副房首,駐守衙門,好生休養(yǎng),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離開獵妖司!” 傳令官前往,不多時返回稟報:“啟稟司正,葉寒今日早早離開衙門。” “去了哪里?” “屬下再去探查。” 不多時,傳令官回來報告道:“他與財司司正韋庸,在畫舫接受元王世子唐恩炫宴請。” “什么元王世子,輔國將軍罷了。你退下吧。” “遵命。” 等傳令官退下,宋厭雪目光更冷。 “不知悔改,變本加厲,狼子野心!” 大運河上,畫舫穿行,燈紅酒綠。 一座兩層大畫舫上,歌舞升平。 畫舫主艙之中,首座之人一揮手,所有侍女?dāng)y著香風(fēng)邁步離開。 船艙中只剩五人。 首座之人,頭頂亮銀小冠,身穿銀絲繡魚紋錦袍,面容白凈,鷹鼻高挺,眼窩深陷。 眸子里泛著淺淺的藍綠色,這是皇室唐家人的獨有特征,據(jù)說是皇室內(nèi)功導(dǎo)致。 他的睫毛遮擋燈光,在眼窩邊緣留下淺淺的黑影,目光幽深,平添幾分陰冷。 “這么說,你不僅未能廢掉李清閑,反而葬送我的兩個八品手下?”首座之人手里搖著琉璃杯,杯中葡萄酒殷紅如血。 “世子殿下,若是尋常殺妖,哪怕廢不掉他,也能讓他吃些苦頭。可在詭村,他身為命術(shù)師,技高一籌,我也很無奈。”葉寒嘆了口氣,無奈地望著輔國將軍唐恩炫。 “我只看結(jié)果。”唐恩炫笑了笑。 葉寒目光一動,嘆了口氣,道:“李清閑此人心思縝密,更兼歹毒,我甘拜下風(fēng)。我看啊,除非世子殿下親自出馬,否則這京城,誰也奈何受不了他。或許,再過些日子,他羽翼豐滿,連世子殿下也……” 唐恩炫冷冷掃了葉寒一眼,轉(zhuǎn)頭望向韋庸。 “韋大人,我讓你查的事,怎么樣了?” 韋庸忙躬身道:“啟稟殿下,查得清清楚楚。那酒坊由夜衛(wèi)、戶部、工部與內(nèi)庫府和李清閑平分。新式烈酒早就釀造成功,一些衙門的人已經(jīng)品嘗,評價極佳。主打的酒‘古井冰’昨日方才定型,日后還需改進。我想辦法弄了一杯,果然如傳聞所言,極烈,別有風(fēng)味,我留了半杯,請殿下品嘗。” 韋庸說著,遞過一個青瓷酒壺。 唐恩炫身邊的護衛(wèi)接過,倒了半杯,又取出一支雕龍紋紫銅驗毒針法器放入酒中,等了三息,那人點點頭,遞出酒杯。 唐恩炫喝了一口,突然齜牙咧嘴,道:“好有勁的酒。” 說完,又細細品嘗幾口,皺眉道:“這酒,確實有勁,但與燒刀子區(qū)別并不大。” 韋庸微笑道:“殿下有所不知,那燒刀子都是土法炮制,費時費力,這新式烈酒不一樣,可以大量生產(chǎn),成本極低。至于這風(fēng)味,可以不斷調(diào)和,演變出各種不同的烈酒。更何況,這是新釀,不是陳釀。我請教了一些釀酒師傅和酒坊老板,他們大都認(rèn)為,若真能大批量生產(chǎn)這種烈酒,用不了幾年,這酒便會席卷大齊,甚至連北邊的畜生都會喜歡。” “你是夜衛(wèi)財司的,這酒真能年入百萬?”唐恩炫問。 “單這一家不能,若多家鋪開,何止百萬!” 唐恩炫聽懂韋庸的話,怦然心動。 唐恩炫嘆了口氣,道:“那周春風(fēng)委實可惡,將請柬放到父王床頭,惹得父王又賞了我十個板子。我現(xiàn)在若是奪他股份,怕是有些難。” 葉寒卻道:“殿下,周春風(fēng)恰巧不在京城,此時不奪,更待何時?” “周春風(fēng)沒回來?” “我在路上聽黑燈司的人說起,周春風(fēng)駐守北晨城,至少停留一個月,這是天助世子!” 韋庸笑道:“那李清閑的靠山,只周春風(fēng)一人,若周春風(fēng)不在,他豈不任由殿下揉搓?” 唐恩炫瞥了韋庸一眼,道:“此事需從長計議,萬一失手,周春風(fēng)怕是直接殺到面前。你們別以為周春風(fēng)真的和和氣氣,他妻女被妖族害死后,他大哭三天,苦啞了嗓子,之后便北上守河。他在守河軍殺了整整三年,屠戮妖族不計其數(shù),人送外號血探花。他那日敢送書枕上,明日就敢送劍頭上。” 葉寒低頭看了一眼左手中指的白痕,嘆息道:“不如再等幾日,多探聽探聽。” 唐恩炫點頭道:“再讓人多探查探查,若那酒真的極佳,再做打算。” 葉寒又道:“殿下一直喜歡我那乾坤戒,可惜,被李清閑以詭母名義強奪。如果殿下真能討回乾坤戒,里面除了一張藏寶圖,其余皆雙手奉上。” “此話當(dāng)真?”唐恩炫雙眼閃亮。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葉寒道。 韋庸不動聲色看了葉寒一眼,心道短短幾日不見,葉寒心性竟再度成長,之前甘愿當(dāng)急先鋒,現(xiàn)在卻學(xué)會隱在幕后,撩撥唐恩炫。 韋庸又看了看唐恩炫,那乾坤戒可是上古寶物,真正的無價之寶,百萬兩白銀都難以購得,若他得到,只要交給父親元王,必然重登世子之位。這唐恩炫哪怕是鐵打鋼煉的,此刻也必然心動。 “韋大人,此事,你有何辦法?” 韋庸太陽xue一突突,苦笑道:“我老了,實在惹不起命術(shù)師,現(xiàn)在朝野上下怎么看我,您也知道。對上李清閑,我真是束手無策。” 韋庸望向葉寒。 葉寒卻不似以前那般,而是學(xué)著韋庸的模樣,苦笑道:“我惹了幾次李清閑,身上的寶物都賠進去了,哪里還有什么辦法?” 唐恩炫沒想到兩人竟然都打起退堂鼓,微微一笑道:“那就再等等。來人,奏樂,起舞,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