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命人 第74節
王老實忙道:“謝謝夜衛老爺,謝謝夜衛老爺。我看這大晌午的,日頭辣,夜衛老爺們不如先去我們方圓村休息,過了晌午再找那狼妖。諸位老爺是來救命的,我們定然好酒好rou招待著。” “酒不必了,一頓新鮮rou菜就行。”伍敬天道。 “好。我在前面給各位老爺領路。” 在王老實的帶領下,夜衛隊伍趕著牛車向村里走去,身后的殯葬隊伍忙了一陣才遠遠跟著回村。 葉寒走到伍敬天身邊,低聲道:“伍老大,我有點心慌,總覺得哪里出了問題。” “第一次獵妖,怕了?” “倒不是,就是覺得不舒服,我的感覺一向很準。”葉寒道。 伍敬天點點頭,大聲道:“所有人小心些,這次的妖物或許有些不一般,哪怕進了村子,也不可大意!” 眾人附和答應。 葉寒低著頭,一言不發。 李清閑給韓安博使了個眼色,兩人退到隊伍末尾。 “這種事上,我信葉寒,韓哥,你說村里會不會有問題?”李清閑問。 韓安博猶豫道:“說不好,這大齊的地界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再說了,咱們也勸不住伍校尉,小心一些就好。” 李清閑又叫來于平,低聲道:“咱們三個小心點,進了村,不吃里面的東西,不喝里面的水,身上的符都戴好了嗎?” 于平和韓安博輕輕點頭。 李清閑跟著隊伍向前走,總覺得自己忘記一件挺重要的事,但具體是什么,怎么也想不起來。 隊伍過了橋,翻過斜坡,就看到下方農田如同方格子一樣整齊排列,莊稼綠油油的,茂盛喜人,只一眼便心神開闊。 田地中,一些農人男女說說笑笑,聲音脆得像鈴鐺,順著風飄飛。 農田盡頭,便是房屋林立的村子。 有的是草屋木墻,有的是磚石瓦房,村子的最中間,立著一座刷了白漆的三層木樓,遠遠望去白膩膩的。 李清閑問:“那白樓是做什么的?” 王老實笑道:“那是五娘娘住的地方。” 李清閑正要問,韓安博扯了一下李清閑袖子,以眼神阻止,然后道:“王老實,你說說村子里的事。” 王老實扭頭看了一眼韓安博,微微一笑,卷起滿面皺紋,和善地道:“村子里人丁不旺,我們就建了一座五娘娘廟,有了五娘娘,村里的人丁就漸漸興旺起來。人一多,日子就有了盼頭……” 王老實絮絮叨叨說著家長里短、村里瑣事。 李清閑低聲問:“怎么不讓我問?” 韓安博道:“這是行走江湖的規矩,在野外,遇到坐朝的、坐廟的、坐山的等等,不能亂問名號,多少人因為這個壞了事。” “原來如此。”李清閑道。 韓安博壓低聲音道:“這樓,有些不一樣。” 李清閑心里咯噔一下,自己也是覺得怪異才問的,哪有全白的木樓,多喪氣。 李清閑皺起眉頭,低聲問:“要不要勸勸伍校尉別進村?” 韓安博咬了咬牙,道:“我來。” 韓安博快步走上前,在伍敬天身邊低聲道:“伍校尉,這村子有坐廟的,您是坐朝的,我看,還是不見為好。” 伍敬天皺了皺眉頭,道:“我們要查狼妖,不能不進村,只是不進那白樓便是。你放心,我曉得,多留個心眼。” 韓安博點點頭,不再多說,退回李清閑身邊,輕輕搖頭。 李清閑嘆了口氣,低聲道:“自從在詔獄西院遇到那事,我就有點怕……不,是惜命。可能是我想多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韓安博道。 眾人下了斜坡,沿著黃土路走向村子,半路上葉寒走了過來,低聲問道:“你信我?” 李清閑微笑道:“這話說的,我不信你還能信誰?我也覺得這地方不對勁。” “若是遇到事,咱兄弟倆一定要齊心協力。”葉寒道。 “當然。” 兩人四目相視,眼神真誠。 后面的送葬隊伍過了橋,慢慢爬坡。 待送葬隊伍下坡,一個人影出現在小河邊。 周恨望著小白樓的一角屋頂,微微皺眉,暗運真元,踏水而行,渡過河,眼前突然黑霧彌漫,無數妖魔沖殺過來,喊聲震天。 周恨拔出彎刀與錐劍,砍殺妖魔。 送葬隊伍突然停下,劉老三的遺孀慢慢回身,登上斜坡高處,望向河邊。 就見一身黑衣的周恨站在河邊,雙手緊握刀柄劍柄,微微低著頭,雙眼緊閉。 一線線真元交織成白霧,圍繞糾纏在他周身。 周身三丈內,地面的砂石上下顛簸,簌簌作響。 除他之外,河邊空無一人。 那遺孀烏亮的雙眼看了看周恨,轉身回返。 穿過農田包圍的道路,二十一人的夜衛小隊停在村莊門口。 王老實讓一個村民去準備飯菜,然后笑道:“夜衛老爺,村里有幾間大公房,足夠住得下諸位老爺,現在就去?” 伍敬天不說話,站在村口。 村口立著一棵五六人合抱的老槐樹,深綠的葉子沉甸甸的,罩出一大片樹蔭。 樹蔭下,六七個納涼的老人扇動著蒲扇,笑瞇瞇望過來。 前方的砂石道路平整寬敞,幾個婦女端著裝滿衣服的木盆邊走邊聊,三五個小孩正在主路邊的空地上跳格子。 兩側木屋、土屋、磚石屋零散排列,有的屋子嶄新,有的破舊不堪長滿雜草,與尋常村子并無二致。 道路盡頭的村子正中,臥著一座紅墻黑門大院子,大門前站著三個身穿紅粗布衣的侍衛,手持白纓槍,腰間系著白布帶,神色木然,一動不動。 白樓就在院子里。 院墻低矮,遠遠一望,就看到白樓三層上掛著二十一盞白燈籠。 伍敬天望向韓安博。 韓安博輕輕搖頭。 什么也看不出來。 第96章 定忌諱不提姓甚名誰 李清閑看向葉寒,他面色微白,似是受了風寒的模樣。 “那就去公房。”伍敬天道。 “夜衛老爺請隨我來,”王老實一邊走一邊道,“今晚要祭拜祈生娘娘,所以備了許多吃食,很快就送到公房。咱們方圓村地處偏遠,沒什么好東西,都是些家常菜,各位老爺別見怪。” 韓安博道:“既然是祭拜用的食物,我們不能隨便吃吧。” 一些夜衛不悅地望向韓安博,先前尿在河里的柳祥身穿正十品的繡白馬官袍,瞪著淡褐色的眼睛,道:“韓哥,不至于吧?走幾天了,還不讓人吃頓熱乎飯?給神吃給人吃都一樣,我還吃過給死人吃的供品呢。” 王老實笑了笑,慢悠悠道:“咱們吃的和供給娘娘的自然要分開。各位老爺,村里要連拜五娘娘開大祭,村外不管,但主母給村里下了‘忌諱’。不吉利的話,是不能說的。還有,在新小主抓周定名前,村里是不準叫名姓的。” 幾個老夜衛臉上浮現疑色,旋即消散。 伍敬天點頭道:“祭祀是頭等大事,既然定了‘忌諱’,就要遵守。所有人聽好了,在這村里,不準提姓名,不準說不吉利的話。” “夜衛老爺是見過世面的。”王老實笑著,慢慢向前走。 李清閑又覺得自己忽視了什么,但感到不重要,便懶得去想。 “既然村里不準叫名姓,那咱們就給自己換個名號,方便稱呼。我喜歡聽書,大家叫我聽書的就行。”韓安博給李清閑使了個眼色。 李清閑覺得有點迷糊,點點頭,道:“那就叫我陽光男孩。” 說完,李清閑覺得頭腦清醒了許多,心中嘀咕,這齊國破事真多,遇到祭祀還得起個網名。 眾人都和李清閑與韓安博一般,沒覺得有什么問題,陸續給自己起了新稱呼。 那柳祥壞笑著自稱“放水的”,葉寒自稱“好運生”,葉寒身后的聶山自稱“登高的”。 伍敬天直接改叫“校尉”。 于平皺眉道:“我應該起什么新稱呼?” “吃貨。”李清閑隨口道。 “就這么定了。”韓安博道。 于平撇撇嘴,懶得爭辯。 一行人走近公房,門口站著一個身穿藍布衣的老婦人,弓著背,滿面皺紋,左臂挎著裝滿艾草的柳條籃子,右手從籃子中取出一支艾草,笑瞇瞇道:“來了都是客,帶上艾草保平安。” 她的指甲縫里黑乎乎的,不知道塞進多少泥土。 老婦人將第一支艾草遞給一個夜衛,笑瞇瞇道:“這位夜衛老爺怎么稱呼啊?” 那青年夜衛手里把玩著腰間垂紅穗雙魚紋玉佩,正走神,接過艾草隨口道:“云志高,朋友都叫我云三兒。” 近半夜衛面色微變。 “老身記住了。”老婦人笑瞇瞇伸手進籃子里抓第二支艾草。 聽書的主動上前道:“我叫聽書的。” 年輕夜衛這才警覺,放下玉佩,忙道:“我說錯了,我叫放牛的。” 藍衣老婦人笑了笑,道:“名字定了,是不能隨便改的。給你,聽書的。”說著將第二支艾草遞給聽書的。 放牛的一臉懊悔,那放水的笑道:“沒事,不就說錯了么,下次記住就是了。我叫放水的。” 除了放牛的,二十人都說了新名,有的將艾草夾在腰間,有的拿在手里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