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命人 第48節
就見敞開的大紅繡鴛鴦床幔之內,白花花的陶直與韋夫人緊密相連,滿身大汗,望向韋庸。 臉上脂粉灑落大半的韋夫人驚駭欲絕,面無人色。 陶直一把推開韋夫人,韋夫人身體后仰,腦后撞在墻上,一陣眩暈。 陶直伸手抓起床單纏在腰間,跳下床跪在地上,哀求道:“韋大人,你聽我說,這都是……” 韋庸上前一步,一個戳腳,踢在陶直胸口。 李清閑急忙道:“腳下留人。” 周恨竄出去,一腳踢開韋庸的第二腳,抓著陶直的后頸,拽到身后,低頭一看,陶直口中吐血,昏迷過去。 床榻之上一聲輕哼,韋夫人轉醒。 她本能抓起被子擋住身體,不敢看眾人,微微低下頭,長發掩面。 臉上羞憤交織,眼中慌亂迷茫。 屋里靜悄悄。 過了好一會兒,韋夫人抬起頭,看了一眼韋庸,隨后看向昏倒在地的陶直,眼中恨意一閃而過。 韋夫人心知韋庸必會喊打喊殺,也清楚自己名節盡喪,淪為家族恥辱,心中越發憎恨韋庸,今日若不是韋庸不回來,不至于發生這種事。 她本就潑辣性子,索性破罐子破摔,竟不閃不避,當眾穿衣。 她一邊穿衣一邊冷聲道:“老爺,我還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沒曾想帶這么多人為我祝壽。” 韋庸黑著臉,強忍怒意道:“夫人,你被這陶直下了藥,神志不清,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你放心,我必當嚴懲陶直,絕不會讓夫人蒙受不白之冤。” 韋夫人身體一僵,垂下頭,輕嘆一聲,拉上床幔,里面窸窸窣窣過后,分開床幔,紅衣綠褲,赤足走下。 韋夫人一邊側著頭整理頭發,一邊面無表情道:“老爺說的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喝了酒,一醒來,就這樣了。大概是陶直圖謀不軌,但未得逞。在場的諸位都是證人……” 李清閑心道這韋庸果然是天生當官的料,為了自己前途名聲,張口說瞎話,正五品真不是白當的。至于這韋夫人,也確實是合格的官太太。 韋夫人突然停下,猛地望向韋庸身后的眾人,臉上浮現一抹愧色與羞意,急忙拍打衣服撫平折皺,匆匆跑到梳妝臺前,快速撲上粉遮住臉上的春痕。 眾人松了口氣,這韋夫人終于正常了。 下一刻,韋夫人在鏡子里看了看自己,望向韋庸身后的周春風,雙手放于身前輕輕一福,柔聲道:“春風哥哥,不知您大駕光臨,鬧得一團糟,您別介意。” 韋夫人赤著腳小步前行,與韋庸擦身而過,拉著周春風的手臂,硬拖到椅子上。 周春風面色如常,眼神中寫滿了無奈,但隱隱流露一絲已經習慣的意味。 “韋夫人,我們見過的。”周春風道。 “原來春風哥哥還記得妾身。”韋夫人漲紅臉。 李清閑瞪大眼睛,這是什么神展開? 望向周恨,周恨一臉淡定,好像在說早知道會是這樣。 李清閑掃視眾人,總覺得滿屋子不斷飄出問號,密密麻麻。 韋庸坐到另一側的椅子上,右手攥著扶手末端,陰著臉一言不發。 閻十霄道:“這件事到此為止,水落石出。定是陶直下了迷藥,穢亂上司女眷。韋大人,財司還參與此次合作嗎?” 韋庸低著頭,不發一言。 “如此,那合作的事就定下了。至于陶直如何處置,是你們夜衛自己的事,咱家可就管不著了。”閻十霄望向李清閑。 李清閑輕咳一聲,道:“若只是下迷藥,送交神都府衙即可,但這陶直還慫恿韋大人破壞夜衛合作,有可能針對內庫,我看,需要押入詔獄,仔細審問。另外,陶直精通此種手段,受害者必然眾多,我建議聯合神都府衙,張貼告示,公布于眾,看看有沒有其他苦主狀告此等惡獠!” 韋庸看了一眼李清閑,又垂下頭。 其余人望著李清閑。 陶直若只是穢亂女眷,頂天是私事,只要韋庸不出手,最多是降品,用不了多久,便可重振旗鼓。 但扣上破壞內庫與夜衛合作的帽子,這就是涉及整個衙門的大案,陶直少說脫層皮。 至于后面公布于眾找苦主,則是要把陶直釘在詔獄,畢竟一旦鬧大,誰都不好保。 周春風看著李清閑,隱隱頭疼,這才幾天,先后把兩位七品和一個十品送進大獄,這效率,比他當御史的爹都高。 難道這就是家學淵源? 周春風道:“周恨,將陶直押進詔獄,為防止狗急跳墻,廢了丹田。” “是!”周恨對著陶直的丹田,狠狠一腳。 “噗……” 陶直劇痛驚醒,瞪大眼睛,口吐鮮血,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事,再度昏迷過去。 周恨彎腰,抓起陶直的右腳腕,拖行離開。 陶直的后腦不時磕在門框或階梯上,發出砰砰悶響,在地上留下淺淺的血跡。 李清閑感慨道:“就在昨日,陶大人還說京城風沙大,讓我別迷了眼,誰曾想,他先迷了心竅。” 韋庸緩緩抬頭,第一次認真注視李清閑。 李清閑微微一笑,道:“韋大人,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您的賬房房首要是再出事,外人怕會給我起個財司克星的外號。對了,接下來神都司要啟動合作,這第一筆錢,您財司快點送過來,真要耽誤了工期進程,就不只是一個賬房房首的事了。” 韋庸死死盯著李清閑。 李清閑起身,望向韋夫人,道:“韋夫人,祝您生辰安康。這次來的急,沒準備什么禮物,您多包涵,就讓周叔留一幅字給您吧。” 眾人齊齊望向李清閑。 李清閑再次感到眾人頭頂直飄問號。 第62章 獵妖 “真的嗎?”韋夫人面色嬌羞。 周春風微笑道:“清閑說的是,那在下就寫一幅字,為夫人祝壽。” “謝謝春風哥哥。”韋夫人激動得滿面通紅。 閻十霄羨慕地看著韋夫人。 在眾人的簇擁下,周春風走向桌案,李清閑研墨。 韋庸孤零零一人坐在椅子上,與其他人格格不入。 他偶爾看一眼李清閑,隨后低頭,避免被覺察到。 韋庸想起這些年的風風雨雨,少年刻苦,青年發跡,到了中年便開始享受,雖說一路坎坷,但從未畏懼過,扳倒的同僚不計其數。 可不知為什么,看著這個十幾歲的孩子,韋庸感到全身冰涼。 什么時候,自己連一個毛頭小子也斗不過了? 而且敗得如此之慘,明天整個衙門甚至神都……韋庸不敢繼續想下去。 是意外,還是自己真做錯了? 過了許久,韋庸緩過神,定睛一看,人去樓空。 韋夫人雙手捧面,癡癡地望著眼前周春風的字。 韋庸盯著韋夫人,許久之后,起身,步履蹣跚離開后宅,走到花園,望著那口被石板封死的井。 直至深夜,韋庸回到書房安睡。 回到春風居,李清閑代表自己、周春風代表夜衛神都司、羅井代表戶部、劉木瓦代表工部民器司、閻十霄代表內庫府,簽訂文書。 五方各占兩股,工部負責生產,夜衛神都司負責經營,蒸餾之法的發明人為李清閑,將在工部開具證明。 同時各部門要鼎力支持,一旦酒坊遇到刁難,必須相助,不得旁觀。 直到拂曉天蒙蒙亮,眾人才散去。 送走眾人,周春風雙手一背,道:“清閑你隨我回春風居。” 兩人一前一后,在沉默中返回春風居。 “說吧,怎么回事。”周春風握著牛骨扇,平靜地望著李清閑。 李清閑夸道:“周叔真是厲害,走到哪兒都是萬人迷。” “我要聽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周春風輕哼一聲。 李清閑想了想,知道瞞不過周春風,他甚至早就知道,于是詳細說出。 從陶直說風沙大開始,到解決洪誠,再到夜探大運河,之后蛇蟻催命,最后到今天湊巧遇到。 “周叔,今天的事不能怪我,純屬是那韋庸太壞了,想要分一杯羹,結果撞我槍尖上。我其實也是氣不過,您是四品的司正,他只是五品,憑什么欺負到春風居頭上?所以啊,為了您,我就出手了。” 周春風卻沒理他,沉吟片刻,道:“韓安博和于平都是神都司的老人,信得過。除了埋蛇的地方,不會留什么痕跡。” “我回去就讓韓哥清理。” “已經解決了。”周春風輕描淡寫道。 李清閑笑道:“還是周叔老謀深算。”心里卻暗罵這夜衛果然不是人待的,有什么風吹草動,上面清清楚楚。 周春風卻嘆了口氣,道:“你與岡鋒行事,看似大不相同,一個陽一個陰,但實則都是勇猛剛烈、玉石俱焚的路子。過剛易折,這個道理,不用我反復說吧?” 李清閑無奈道:“周叔,我也明白。可我不能總受委屈吧?我不反抗,差點死在別人手里,現在反抗,還有生機,我怎么選?再說了,我過去手無縛雞之力,現在懂命術,和以前不一樣了。” 李清閑說著,拿出自己制作的靈符。 周春風低頭一看,面色和緩,點頭道:“你得神霄雷種,所有手段都蘊含雷霆大道,確有自保之力。不過,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可暴露。” “那我能借您的手賣靈符嗎?”李清閑問。 “你啊,小看了天下英雄。你這靈符一旦被有心人盯上,必然查得明明白白。這樣吧,等你晉升七品,算是到了下品巔峰,再少量販賣,平時只能自用。” “好。”李清閑道。 周春風看了一眼天色,道:“接下來的日子,你們房就不用巡街了,至于醉鄉居的宴會之類的,往后推一推。你主要修煉命術和雷法,順便去詔獄看好蒸餾酒工坊。” “吃頓飯也不行?”李清閑問。 “你想不想入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