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命人 第8節(jié)
沖到神都司大堂院外,鄭輝大聲喊叫:“卑職鄭輝有要事啟稟周大人,十萬火急!十萬火急!事關(guān)李清閑!” 護院的兩個守衛(wèi)愣了一下,其中一個急忙道:“周大人在后堂書房中,我?guī)闳ィ坏么舐曅鷩W,大人可能在修煉。李清閑是誰?” “周大人定然知道!”鄭輝也不管真假,張口就來。 兩人一前一后繞過前堂,沿著廊柱疾行,繞過荷花池,踏著兩側(cè)花紅草綠的鵝卵石路,步入后堂。 書房門口,站著一個身穿黑衣的巨漢,那巨漢之高,仿佛撐起屋頂。 他頭頂紅纓盔,胸覆象首亮銅胸甲,身體其余各處黑衣黑褲,并無下裳。腰間兩側(cè),各懸掛一把武器。 兩尺長的短兵器,一把彎刀,一把尖刺,與他龐大的身體相比,像是掛著兩根筷子。 這人的臉上,從左眼角到右腮處,斜斜劃過一道猙獰傷疤,鼻子被切掉小半。 “來者噤聲!”那人低喝一聲,銅鈴般的眼睛瞪過來。 整棟院子肅殺寒冷。 鄭輝見到如此駭人的巨漢,不驚反喜,一邊加快腳步,一邊壓低聲音道:“周恨大人,李清閑出事了!財司的龐明鏡,強行帶他去戶部,要害他!” 周恨眉頭一皺,道:“詳說此事。” 鄭輝立刻詳說前因后果。 “你稍等。”周恨轉(zhuǎn)身進門,關(guān)上門,走到左側(cè)一個銅圓球前,曲指輕敲三下。 宛若彈擊頌缽的舒緩聲音在房間回蕩。 “何事?” 聲音中摻雜著細(xì)細(xì)的沙沙聲,仿佛細(xì)沙劃過那人的聲帶。 偏房之中,一縷縷煙氣涌動。 一人自白煙氣中走出。 一身翠綠的牡丹花紋錦袍,頭戴烏紗帽,身形挺拔。 這人身形修長,如玉一般的面龐,風(fēng)姿俊秀,爽朗清舉。 他濃黑雙眉下的眸子如秋水流波,瞳孔黑得透亮,明明是男子,卻生著一對勾人心魄的桃花眼。 他的皮膚太過白皙,反襯得雙唇朱紅。 黑白參半的頭發(fā)以及唇上的一抹胡子,才讓人看出他已不年輕。 “大人,李清閑出事了……”周恨復(fù)述過程。 僅僅聽到一半,周春風(fēng)臉上浮現(xiàn)怒紅之色,抬腳便向外走,只走了一步,抬起右手,食指骨節(jié)抵在上唇輕咳。 “咳咳……” 周恨急忙道:“大人,關(guān)心則亂。” 周春風(fēng)停下腳步,臉上怒色未消,轉(zhuǎn)身走到書房桌案,從簽筒中抽出一只黑底金字令牌,遞向周恨。 “你親自接回李清閑!” “是!”周恨伸手,卻接了個空。 周春風(fēng)將令牌扔回簽筒,從氣運銀魚袋中取出印綬,扔給周恨。 緋紅綬帶,鼻紐銅印。 周恨急忙接住,呆呆地看著怒容漸消的周春風(fēng)。 “穿錦衣,掛紅綢,纏赤帶,出緹騎。”周春風(fēng)望著窗外池塘中隨風(fēng)搖曳的翠綠荷葉,聲音斬釘截鐵。 不止周恨愣住,連門外的鄭輝與衛(wèi)兵也愣住。 兩人相視一眼,衛(wèi)兵眼中充滿憂色,但鄭輝卻滿面狂喜,差點叫出聲。 周大人果然對李清閑不一樣! 自太子薨,至今半年,夜衛(wèi)正門緊閉,讓文武百官聞風(fēng)喪膽的赤帶緹騎再也未出。 可今天,緹騎出動。 鄭輝眼圈一紅,鼻子一酸。 清閑有救了。 周恨盯著周春風(fēng)數(shù)息,雙手捧著印綬,低頭大聲道:“下官遵命!” 說著,周恨從自己腰間的銀魚袋中取出銅哨,推門而出,吹響。 整個神都司忙碌起來。 不一會兒,夜衛(wèi)衙門正門轟然大開,一隊五十騎魚貫而出。 馬匹頸纏紅綢,騎士腰間環(huán)紅帶,連成一片紅色的影子,在震耳欲聾的馬蹄聲中,奔向戶部街。 嗒嗒嗒…… 于平走出巷子,望著迎面而來的緹騎目瞪口呆。 五十人中,有一人衣衫破碎,滿面通紅,興奮至極。 “隊長!”于平大喊。 馬上的鄭輝扭頭看了于平一眼,咧嘴一笑,舉起馬鞭,指向戶部街。 “穿錦衣,出緹騎!” 其余人齊聲喊:“穿錦衣,出緹騎!” 所過之處,路人盡數(shù)避散,有的面露憂色,有的興致勃勃跟著看熱鬧。 于平望著絕塵而去的緹騎背影,熱血沸騰,雙拳緊握,喃喃自語:“這才是夜衛(wèi)!” 書房之中,周春風(fēng)道:“來人。” 一只灰隼飛入,落在地上,化而成人,半跪抱拳。 “查一下是什么人暗害清閑,一查到底。” “是!” 那人砰地一聲炸成煙霧,煙霧收縮凝聚,化而為鳥,飛出房間。 周春風(fēng)左手深入氣運銀魚袋中,取出一物。 氣運銀魚袋不過巴掌大小,這圓盤卻直徑一尺多,黃銅微光,其上黑色符咒羅列。 第8章 陽光男孩李清閑 他伸指在圓盤上空一點,圓盤自下而上長出尺許長的光影立柱,大拇指粗。 隨后,光影黃銅立柱向周邊噴灑黃銅絲線,絲線急速交織出三層光影黃銅圓盤,自下而上依次增大。 每個光影圓盤之下,都懸吊一圈紅咒黃符,一圈十?dāng)?shù)張,大小若兩指并攏。 這些半透明黃符徐徐旋轉(zhuǎn),剎那后,一張黃符凝實。 周春風(fēng)張口傳音。 說完,那黃符燃燒,化為赤紅小鳥,飛入天際,消失不見。 戶部街。 和段橫聊了很久,李清閑看了看時間,發(fā)現(xiàn)羅井還在沉思,心中冷哼一聲。 “羅大人,時間不早了,您若不愿意與我們夜衛(wèi)合作,我換個人。”說著,李清閑拍拍身前牛皮紙袋。 羅井抬頭看了一眼李清閑,又望向他處,一言不發(fā)。 一旁的段橫急了:“神子大人,有這么好的事,你不能錯過啊!這可是岡鋒先生之子,一口唾沫一個釘,他說能賺錢,就一定能賺。他說您中三品有望,您就一定能入中三品!” 羅井不為所動。 李清閑笑了笑,抬腳便向戶部走去,道:“今日有幸認(rèn)識兩位,合作不成仁義在,日后有機會一起吃酒,我請。告辭!” 李清閑還沒等邁出第三步,段橫一把揪住李清閑的袖子,扭頭瞪著羅井道:“井哥兒,你不是一直嘮叨登中三品嗎?現(xiàn)在機會就在眼前,怎么就白白送走了?好沒道理!” 羅井哭笑不得,道:“你啊,真是把我賣了個徹底……算了。李清閑,這件事,真是周春風(fēng)周大人的意思?” “你去外區(qū)北十二坊打聽打聽,我陽光男孩李清閑,什么時候說過假話?”李清閑正色道。 羅井狐疑,一指他腰間的鹿鶴紋玉佩道:“這東西是從哪里來的?” “母親的家傳玉佩,說是能辟邪。”李清閑道。 “除此之外呢?” 李清閑低頭想了想,緩緩道:“這是外公留給母親的,我外公是一位命術(shù)師。這玉佩,怕是跟命術(shù)師有關(guān)。” “不錯,此物像是‘量命宗’之物,在命術(shù)師中不稀奇,但在凡俗也算個寶貝。” “我的確粗通命術(shù)。”李清閑道。 “命術(shù)人人可學(xué),但易學(xué)難通,門檻極高,”羅井轉(zhuǎn)頭望了一眼黑色馬車,繼續(xù)道,“我仰慕周大人已久,只要周大人開口,我定當(dāng)促成此次合作。” 李清閑琢磨片刻,道:“周叔為了鍛煉我,想讓我全權(quán)負(fù)責(zé)此事。但我沒想到,剛出了門,就被龐明鏡盯上,他是財司的人,跟我們神都司關(guān)系不和,看樣子,他準(zhǔn)備借我給周叔難堪。只要把我安全送到夜衛(wèi)衙門,見到周叔,就可以正式商談。” 段橫低聲道:“都叫周叔了,關(guān)系不會錯。李大人和周大人官聲都好,兩人必然交好。” 羅井冷冷掃了段橫一眼,段橫面色一滯,后退半步,低下頭。 “龐明鏡是正七品,我只是正八品,怕是力有不逮。”羅井盯著李清閑的雙眼。 李清閑嘆了口氣,道:“我不只有烈酒制作之法,還有別的經(jīng)營之術(shù)。既然中三品甚至上三品的道路擺在眼前,羅大人都沒興趣,那我也沒辦法,只能找戶部其他人。戶部五大邪派,必然有人對這筆買賣感興趣。告辭!” 李清閑說完,抬腳便走。 羅井站立不動。 段橫上前一個勁使眼色,卻不敢再說什么。 兩人越來越遠,李清閑直奔戶部側(cè)門。 “停下!”羅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