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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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起了臉,以我這境況,不適合念書,應該安心靜養才是。你看我的手和腳,才剛歸位 危藍的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殿下,您到底在說什么? 宜鸞呆了呆,她剛經歷了生死,危藍卻好像并不在意啊。 艱難地轉動眼珠子,四下打量一遍,發現不大對頭,她分明死在了渤海,這殿里的擺設,怎么和礱城宮中一模一樣? 排云呢?她問,排云在哪里? 危藍愈發覺得古怪了,排云昨日替殿下爬假山,撿毽子,摔折了腿,正在值房修養呢,殿下忘了? 對對對,是有這事,但那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了宜鸞腦子混沌,一時轉不過彎來。 這時沙嬤嬤從外面進來,擦著兩手兀自抱怨:這個排云,上輩子是驢托生的,上個藥鬼哭神嚎,我的耳朵都快被她叫聾了。說完才留意到書桌前的人,咦了聲道,殿下,您又趴在桌上睡覺!立秋啦,再這么下去要著涼啦,回頭太醫拿那么長的針扎您,可怎么辦喲! 宜鸞目瞪口呆,沙嬤嬤和排云都是跟著去渤海國的,經歷了那么多,居然像沒事人一樣,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她站起身,踉蹌地拉住沙嬤嬤問:婚儀沒辦成,我的尸骨怎么處置?送回西陵了嗎? 這下驚著了沙嬤嬤和危藍,兩個人面面相覷半天,最后得出一個結論:殿下,您做噩夢了。 做噩夢了那么真實的噩夢,一點一滴她都清楚記得,怎么能是噩夢呢。 不對不對我不是奉命和親去了嗎,死在了渤海國。宜鸞百思不得其解,一會兒仰天一會兒頓地。難道老天爺待她不薄,又給她搭建出一個家,安撫她無所皈依的靈魂嗎? 了不得!沙嬤嬤驚叫起來,了不得了,殿下中邪了! 沙嬤嬤的呼號,引來了殿里侍奉的其他人。 公主中邪可不是小事,立刻一雙紅漆筷子夾住了她的中指,來自北方的仉嬤嬤瞪眼恫嚇:哪里來的孤魂野鬼胡亂放肆,還不快滾,看把你扔進熱鍋里,油炸了你! 雞飛狗跳一通忙亂,宜鸞雖然想不明白,但熟悉的一切似乎都回來了,意外之余,終于平靜下來。 眾人看她安分了,這才散去。其實危藍不相信鬼神之說,旁觀了半晌,皺著眉道:我們西陵從來不與外邦聯姻,殿下想逃課,也該找個好一點的借口。 什么逃課不逃課,重要嗎?說起西陵不與外邦聯姻,那是祖輩的堅持。后來情況有變,鄢太后成了實際的掌權者,固有的規則,就是用來一一打破的。 冷靜一下,她問危藍:現在是哪一年?皇帝是誰在做? 危藍簡直覺得她糊涂了,現在是章和二年,少帝治下。 章和二年,臺閣提出聯姻的前一年。 宜鸞終于厘清了頭緒,看來自己福大命大,老天爺給了她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讓她自救,改變客死他鄉的命運。 思及此,高興得笑出來,果真命不該絕啊。她這樣的人,一輩子沒做過什么壞事,本不該落得如此凄慘的下場。 然而快樂是短暫的,還沒等她笑完,危藍就讓人送來了書匣,恭恭敬敬道:殿下,您已經遲到了,不消半刻,太傅該派人來請您了。 被太傅管束的恐懼根深蒂固,若說宜鸞最畏懼的人是誰,非太傅莫屬。 不敢耽擱,匆匆忙忙出了門。她所住的云臺殿,和翊龍園隔著整個西宮,得穿過兩道大宮門,才能進華光殿。每到時間趕不及時,她就萬分氣惱,住得太遠,上學十分不便。她曾經和少帝抱怨過,想換個離華光殿近一點的地方居住,少帝當然不會拒絕,但得呈稟太后。 鄢太后對誰都很冷淡,就是那種全天下都欠著她十吊錢的態度,拿眼冷冷一瞥她,我的德陽殿離華光殿最近,要不讓給三公主? 嚇得宜鸞再也沒敢提這件事,住得遠些就遠些吧,早點出門問題也不大。 當然想是這樣想,實行起來莫名困難,每次自覺時間充沛,每次都要緊趕慢趕。 不過這次是真的事出有因,她出了趟遠門剛回來,能這么快歸位,已經算她適應能力強了。反正自己是可以理解自己的,但愿太傅也能講點道理。 急吼吼進了神虎門,抬眼朝西一望,華光殿前站滿了人,都是各宮各府陪同來的內侍。西陵對于宗室子女的教育,有十分明確的規定,人人都要習學到二十。就算是已經出降的公主,也得每日按時進來讀書,不得有半分懈怠。 老實說,先前讓她聯姻,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以后不用再讀書。她天生不是讀書的料,坐在課堂上對她來說是種折磨,甚至連字,她到現在都寫不好。 太傅是不待見她的,差生自慚形穢心思敏感,縱然說不出哪里受到過歧視,但她就是有這種感覺。因此即便太傅天人之姿,她也沒敢仔細看過他的臉。 課堂上又在論道,什么知人智者,自知者明。太傅教授了他們兩年,已經摸清了每個人的根底,深奧的講學自有出眾的學生對答,這種簡單的,就交給資質平平的來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