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涼薄換了個舒舒服服的坐姿，談判正式開始。

    “你應(yīng)該明白吧？我們彼此都是殘缺的。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要么你強行融入我的靈魂，讓我成為完整的人。要么你吞噬我的魂魄，成為完整的鬼。”

    素涼薄言簡意賅說清楚現(xiàn)在的處境。

    陰陽兩陣，迫使他們陷入二選一的生死局。

    “所以……”素涼薄好整以暇凝視前方，很確定惡煞就在那個位置。

    “我想跟你討論第三個選項。”

    “共生。”

    “共生？”惡煞重復(fù)這個詞。

    “對。有個道士說我陰得要命，容易被鬼怪附體。既然你那么厲害，應(yīng)該可以在不傷害我魂魄的情況下，進入我身體吧？”

    煞氣入體比鬼魂附體容易多了，以惡煞的能力，這種事簡直輕而易舉。

    祂本來就是基于素涼薄的一魂一魄，聚集煞氣而生，擁有強大的力量。入體之后不僅能夠填補魂魄殘缺，還能支撐他虛弱的身子。

    “可是，我為什么要那么做？”惡煞即使思考能力匱乏，也知道所謂第三條路，對自己沒什么好處。

    確實，他們陷入二選一的局面。但是素涼薄命不久矣，祂卻擁有強大的力量。

    這個死局，只針對素涼薄。

    素涼薄心思被看穿，卻絲毫不慌張，反而游刃有余的問，“所以，你想要保持現(xiàn)狀嗎？”

    “嗯。”惡煞給出答案。

    雖然吞噬素涼薄的魂魄，能讓自己擁有許多失去的東西，比如思考和感知能力。但是祂面對眼前的人類，沒有想要殺死他的想法。

    互不干涉，應(yīng)該是最好的結(jié)局。

    “原來如此啊，你居然是主和派。”素涼薄故意露出困擾的表情，“可是怎么辦，你根本沒得選呢。”

    他說得茶里茶氣，每個標(biāo)點符號都是陰謀。

    不了解人間險惡的惡煞，竟然露出一點清澈的迷茫。

    為什么沒得選？

    素涼薄湊過去一些，提醒，“你仔細(xì)看看我的魂魄，有什么發(fā)現(xiàn)？”

    惡煞聞言，再次觀察精致的瓷娃娃。盯著他瞧了好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

    素涼薄的魂魄，根本沒有回到身體中。

    應(yīng)該說，魂魄被身體拒絕了！

    “剛才在靈堂里，有人給我貼了三道驅(qū)魂符，所以我的魂魄回不去了。算算時間，最多半個

    時辰，我的魂魄就會徹底游蕩。”

    素涼薄說得楚楚可憐，出口的話卻充滿算計，“到那時候，我應(yīng)該會變得跟你一樣吧？聽說同種狀態(tài)下，同一個人的魂魄之間天生會互相吸引，只要靠近就會強行融合。你說，我們會不會變成完整的鬼？”

    “變成鬼的話，我占了二魂六魄。要是按照我的意愿進入輪回道，再轉(zhuǎn)世的話……”素涼薄眼尾彎彎，笑得更加好看。

    “你覺得呢？”

    惡煞沒有接觸過人類，只接觸過鬼怪。

    祂之前見到鬼怪，總是立刻殺死，從來不會跟它們談判。

    因此，祂第一次對弈，就輸?shù)膹貜氐椎住?/br>
    前后也才幾分鐘，素涼薄輕易把他的死局，變成惡煞的死局。

    ——這個人類，是我自己。

    惡煞沉默地審視他，對‘自己’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陰險。

    玩心機的人類真恐怖，比自己所有遇到的鬼，加起來還要棘手。

    “你還要考慮嗎？我只剩下十分鐘……”素涼薄頓了頓，轉(zhuǎn)而又說，“不，我們馬上就可以擁有永恒的時間了。”

    “……”惡煞的沉默震耳欲聾。

    素涼薄耐著性子靜靜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惡煞的回答。

    這很正常。

    如果立場調(diào)換，素涼薄寧愿玉石俱焚，也不想屈服于這么卑劣的手段。

    幸好。

    素涼薄策劃的‘陰謀’，還有第二階段。

    “吶。”素涼薄若有似無嘆了口氣，語氣放軟了許多，“你如果是我，就應(yīng)該答應(yīng)。”

    “不。”惡煞態(tài)度決絕，毫不畏懼。

    “聽我說完，親愛的。”素涼薄用了一個非常曖昧的稱呼。

    惡煞：“……”

    “我想要得到你，無關(guān)生死。說實話，我不是很想活，也不是很想死。之所以費這么大周折，純粹是出于‘得到你’這個目的。”

    他仰起臉，眼瞳中不加掩飾的貪念。

    “你知道嗎？自愛是唯一能夠由心而證的情感，因為人類會清楚的意識到：我愛不愛我。就比如——”素涼薄柔弱卻堅定的伸出手，“我接受‘你是我’這個認(rèn)知后，就對你好感度100%。”

    “我愿意接受你的罪惡，也希望你接受我的不堪。”

    “因為你和我原本是同一個靈魂，我們生而就擁有比親眷更加纏綿又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

    “只要我還存在，就永遠(yuǎn)是你的獨一無二，是你的不可取代。”

    “即使你擺脫了我，你的缺口永遠(yuǎn)會提醒，你需要我來填補。”

    素涼薄的表情和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鮮活靈動。他語氣誠摯又殷切，宛若朗誦一首最動人的情詩。

    “你還打算拋棄我嗎？”素涼薄篤定的輕笑，“我正在邀請你，親愛的我。”

    惡煞狠狠的動搖了。

    即使他非常確定，人類的提案對自己沒有好處，甚至?xí)兂蔁o法逃脫的桎梏，卻還是因為他的話而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