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造孽啊，咳咳——”

    康爺爺重重捶了康明哲一拳，撕心裂肺的咳起來。

    康馨忙捋著康爺爺的前胸給他順氣，“小哲，看把你爺爺氣的，快點給爺爺道歉。”

    康明哲自小霸道慣了，家里誰也都不放在眼里，當下就懟了回去，“你也別在這裝好人，事我確實做了，可你不就是憋著勁兒要在年夜飯桌上給我難堪嗎？”

    康馨被戳破了臉皮，臉騰得漲的通紅，不自然的道：“哎，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

    康明哲一把將筷子摔在桌面上，站起來大吼，“你怎么做事我怎么說話！”

    康爺爺整張臉紅的能蒸熟雞蛋，他指著康明哲的面門，指尖微微顫抖，“你給我滾，咳咳，什么時候想清楚了，什么時候再回來！”

    康明哲轉身就去拿衣服穿，康輝和康順忙起身上前攔人。

    “大過年的，都消消氣。跟你爺爺好好認個錯，這事就過去了。聽話啊。”

    康明哲甩開康輝的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我姑都是一丘之貉。”

    康輝老臉一紅，一副康明哲狗咬呂洞賓的意思，擺著手坐回桌邊，“得得得，這家就沒一個好人了，我也不管你了。”

    “哎，二哥，小哲，這么大人了，弟弟meimei都看你笑話呢。”

    “那不是正好，你們盼著這一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康順也被氣得倒仰，抱著臂站到了一邊。

    將屋里人得罪了個遍，康明哲氣鼓鼓的穿上外套，用力打開大門。

    門外剛好站著云凱，他抬著手，正準備按門鈴，“康哥，你這是要出去啊？”

    康明哲悶頭嗯了一聲，側身躲開云凱，走了出去。

    康馨在屋里探出頭來，“小凱啊，快進來。正吃飯呢，張姨，拿副碗筷過來。”

    “不用了，不用了。康爺爺，康叔叔，康姑姑，我給您們添兩道菜。”

    康馨忙起身接過來，拆開包裝往桌上擺，眼珠一轉，揪著話頭問道：“哎，每年不都是小哲稍回來嗎，今年怎么還讓你親自帶過來了？”

    云凱也不知道康家剛剛鬧的那一出，疑惑的問道：“康哥從云上辭職了，您不知道嗎？”

    康馨自然是早就知道了，這會兒不過是借著云凱的嘴說出來，省得再把錯怨到她身上，“呦，他辭職了怎么不跟家里說啊，也不知道回來幫爸分擔分擔，這孩子。”

    康爺爺一把將手里的水杯摔在了地上。

    康明哲坐在駕駛座里吞云吐霧，云凱打開副駕的門坐了進來。

    “咳咳咳，你這抽了幾根了，嗆死人了。吵這么兇，還離家出走了？”

    康明哲從鼻孔里哼了一聲，“我姑那人你不是不知道，唯恐天下不亂，我這邊有雨點大的事她能說成發洪水。”

    “大過年的，你也不說忍著點。”

    康明哲狠狠抽了一口，把煙頭扔出窗外，“忍什么忍，不就是幾個破超市，我早說了，我根本沒興趣。要不是因為爺爺，我連年都不想跟他們過。這幾人倒好，非得過年的時候找不自在。”

    云凱眼珠子一轉，二姐要是看見康明哲應該會高興，“要不你上我們家過年去？”

    “不去了，回家看我們雯雯去。”

    “嘔，你可真行。”

    “滾吧。”

    云凱比了個中指，下了車，他家也該開飯了，得早點趕回去。

    康明哲坐在車里又抽了半包煙，才覺得心里的火氣降下去。開車回了自己家。

    一進門就大聲嚷嚷，“王姨，快，我要吃飯。”

    王姨趿著拖鞋走出來，“呦，咋這個點兒回來了？這一身煙味，給你放吊爐里當烤鴨烤了？”

    第111章 年三十（四）

    王姨怎么問康明哲都不說怎么回事，想著大過年的，也不給他找別扭，也就隨他去了。把中午的飯熱了熱，看著康明哲吃了。

    幾口人擠在沙發上，陪著阮欣心一起看濟公傳奇。

    阮欣心今天梳著兩個羊角辮，扎著兩個塑料玩偶的頭花，粉色毛衣和同色系的格子呢半裙，洋氣的厲害。這會兒沉浸在電視劇的劇情里，咯咯一笑，動物頭碰撞發出細碎的響聲，兩個小辮子也跟著一甩一甩的，十分有童趣。

    康明哲忍不住伸手揪住她一條辮子，等小孩不耐煩的哼唧，就扒個橘子塞進她嘴里。

    阮欣心頭也不回，鼓著腮幫，小倉鼠一樣的嚼嚼嚼，嘰咕嘰咕的笑。

    “快看，下雪了。”

    窗外頭不知什么時候飄起了鵝毛大雪，才一會兒工夫就積起了半掌深。

    康明哲起身走到窗邊，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回頭興奮的招呼道：“走啊，堆雪人去！”

    阮欣心立刻從電視里把眼睛拔了出來，舉著雙手原地蹦高，“太好了，堆雪人嘍。”

    阮靜雯懶洋洋的搖搖頭，將自己更深的窩進沙發里，“我才不去，凍死了。”

    阮欣心抱著她一條胳膊，搖晃著撒嬌，“mama，去吧去吧，mama，一起去吧。”

    王姨也笑瞇瞇的勸道：“去吧，一會兒天就黑了。澤心我看著。”

    阮靜雯慢騰騰的起身，一臉為難的樣子，被一大一小兩人推著，走出了家門。

    康明哲抓起一堆雪，在手里團成一個小圓球，抬頭問道：“欣心會堆雪人不？”

    欣心彎著眼睛點點頭，“過去在村里，我跟我姐也堆雪人。”

    “那咱倆堆身子，讓你媽堆腦袋。”

    三人比著賽的團雪球，沒一會兒，雪人就有了雛形。

    阮靜雯打發阮欣心拿東西做五官。

    阮欣心拎著個鐵桶，裝著兩個大李子，一根胡蘿卜，和一個草莓跑出來。

    “奶奶說，用草莓汁畫嘴巴。”

    “這主意好，欣心來畫吧。”

    沒一會兒，一個李子眼睛胡蘿卜鼻子的雪人，嘴角滲血，陰慘慘的看著三人。

    看著雪人兩個锃光瓦亮的大眼睛，康明哲忍不住吐槽，“這雪人眼睛可夠大的。”

    阮靜雯則捋了捋自己的胳膊，“也怪嚇人的。”

    欣心卻覺得這雪人可愛極了，她摘下自己的紅圍巾圍在雪人的脖子上，“這樣雪人晚上就不會冷了。”

    阮靜雯從身后抱住欣心，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兩人嘰嘰咕咕的討論給雪人起個什么名字。

    康明哲覺得這一幕太過美好，只恨自己不會畫畫不能記錄下來，他突然一拍頭，“瞧我笨的，我記得我有個傻瓜相機來著。”

    康明哲踢踢踏踏的跑進屋，就聽屋里傳來王姨大聲咒罵的聲音，“你掃一掃再進來，看弄這一屋的雪，還得我收拾。”

    回答她的是康明哲一連串的傻笑聲。

    康明哲提著相機出門，圓圓蠢蠢的形狀跟傻瓜這個名字極為般配。

    “站好，欣心把頭靠在mama身上，來，茄子——”

    一個煙花剛好在灰藍色的天邊炸開，映在兩人的眼中，好像星星落了進去。1985年的除夕，母女倆幸福的笑容刻在了膠卷上。

    天黑下來，鞭炮聲此起彼伏，康明哲嘿嘿笑著從車庫里拖出一箱子煙花。

    阮靜雯無奈的搖搖頭，看著挺成熟一人，幼稚起來比欣心還像小孩子。她在手上哈了口熱氣，“欣心跟康叔叔放煙花，mama幫奶奶包餃子去。”

    在門口把雪掃干凈，阮靜雯洗了手，熟練的搟起了餃子皮。

    “那爺倆還沒回來呢？”

    “康哥不知道啥時候買了一箱子煙花，爺倆放呢。”

    “明哲每年都跟著他叔叔姑姑家的弟弟meimei玩，今年跟欣心玩，三十多了跟長不大似的。”

    “王姨知道他為啥跑回來了嗎？”

    王姨嘆了口氣，“給他爺爺打電話了，說是跟他姑吵架了，老宅里鬧得挺僵的。哎，每年都要鬧這么一場，往年明哲都忍了，今年估計說得過分了，這才跑出來了。”

    人家的家事，阮靜雯也不再多問。

    跟王姨倆嘮著家常包著餃子，聽門外偶爾傳來的欣心興奮的尖叫聲，

    阮靜雯仰頭扭了扭酸疼的脖子，忍不住長長的嘆息一聲，“過年就是這樣才好。”

    王姨看了阮靜雯一眼，“只要你想，年年都能這樣。”

    沒等阮靜雯想好到底該怎么回答，阮欣心突然跑進廚房抱住了她的腰，期期艾艾的叫了一聲，“媽——”

    阮靜雯手上都是面，只能乍著手，用胳膊肘輕輕捋了捋欣心的頭頂，問道：“咋了，炸手了？你康叔呢？”

    阮欣心抬起頭，“我姐來了。”

    “你姐？大丫來了？”

    第112章 年三十（五）

    阮靜雯找毛巾擦干凈手。

    王姨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呦，那孩子大過年的怎么找過來了？”

    “是呢，我去看看。”

    只見門廳里，劉大丫戰戰兢兢的杵在門口，兩手握在身前，不知所措的來回絞著。

    她比上次見到的時候更加消瘦，頭發像是一團枯草，身上穿著的衣服一看就是秋裝，根本不能御寒。

    她整個人抖成一團，看見阮靜雯，怯怯的喊了一聲，“姨。”

    話音未落，兩行清淚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阮靜雯忙上前拉起劉大丫的手，看上面好幾處凍瘡，冰得跟死人似的，攥在手里捂住，“這咋凍這樣，快，先去洗個熱水澡，姨給您找兩件衣服穿。”

    劉大丫掙了掙，將手從阮靜雯的手里拽出來，藏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