謫宦 第67節
書迷正在閱讀:小漂亮怎么變胖了、謀臣、被前男友的死對頭寵上天、仙娥丹(h)、引我淪陷、黎明乳香(骨科 3p)、帶崽種田,重生八零小悍妻、把小基文誤發給男神后[電競]、易守難攻,少年快到碗里來、朕為夫人寸心如狂
可他分明是曾被當成奴隸一般擄掠而來的,又受著諸多束縛和左右。既已如此,致癮麻木的所謂良藥,不要也罷。命雖賤,卻也應是屬于他自己的。 此前,魏玠是義父。此后,魏玠便只是魏玠了。 —— 掌印遇刺一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牽連卻是較廣,盡管過去了有段時間,倒是愈演愈烈了。 蘇府的門廊邊連著好幾日來都是點著燈的,不論晝夜和時辰。好像這樣就能驅走什么似的,自渡自照,落寞難消。藥味從府中傳出來時,苦氣卻沒有一股腦地全倒出來,依舊在沉沉地壓抑著。 “召大夫,我父親的病如何?”蘇稟辰將人帶出內屋,引至會客廳坐下,他的語調雖極力保持著平靜,卻難掩急切。 一旁的司馬厝抬眸,帶著關切之色。 那位前來看診的大夫發須微白,目光有神,他微微佝僂著腰身上前幾步,緩聲道:“令尊憂思多疾,又舊疴復發。蘇公子還請放寬心,我定竭力而為。” 語氣倒不算沉重,顯然是有著幾分把握。 蘇稟辰心下微松,客客氣氣地將他送出去,再回來時于司馬厝身邊落座,倒上了兩杯茶,真誠說:“召大夫不好請,此番得解燃眉之急,憫玉拜謝不盡。” 澧都城內的名大夫不多,召易之恰好是最難請的一位,平日里見首不見尾的,醫術卻頗享贊譽。還是靠著云卿安的人情才請來的,而蘇稟辰不知道罷了。 司馬厝沒受他的禮,道:“蘇伯父如今這般情況,不宜謫遷外地舟車勞頓,你打算怎么辦?” 蘇稟辰苦笑了一聲,也沒有去動茶盞,說:“只可請求緩期,日后動身。” 氣氛一下子又冷了幾分,是個什么回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魏玠受驚后越發暴虐,將身邊守衛布置得密不透風還不算,有點風吹草動都會懷疑是敵對官員想要害他,遂著手整治。連囂張的龔銘這回也膽戰心驚,使盡了手段討好魏玠,才只是落得個被貶去親軍都指揮使司任職的結果。而蘇家自是不會做出這般的舉動,于是就成了最先被拿來開刀的。 “陛下因殿檐遭天災特下求言詔,父親情切,上疏提及圣應親理政務而莫使權下移,故遭怒。”蘇稟辰澀聲道,“先前投靠了外戚的官員沒少被暗中清算打壓,其余大多都自請辭官或者巴結魏掌印去了,不妥協的,落得個什么下場都不稀奇。敢上疏言事者少之又少。” 再因著和后宮寵妃秦霜衣曾有過的關系,他原本所處的位置就尷尬,隨便被拎出個由頭來,同元璟帝的關系就能被挑撥了去。 司馬厝斂眸未語。 旁觀不可與,悲喜難相通。亦如云卿安與他,總會有說不清說不盡的。他便留著那片無人擾的清凈地,沒有涉足,愿等坦然相對。 可這樣,真的合適? * 作者有話要說: 下面幾章拉快過然后接下卷。 (本章完) 第68章 墟里煙 破曉而來的,未必是清曙 太寧常偃郡睢城既為藩王封地所屬,所呈之貌自是與皇城內部不盡相同。 較著一股勁般的。入夜時分未能窺見弦月,倒是被街市上的煙火氣吸引了目光,這里的宵禁規矩松因而也造就其繁熱。不說販攤如何忙活得應接不暇,就連到這打尖住店的也都是絡繹不絕。 換過了一身不打眼裝束的岑衍看起來和客棧里邊的店小二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這幾間客房看著都干凈,沒有什么問題,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就包下了,這些天都會歇在這里……” 岑衍在經交談頗為融洽地進行了一回銀錢交易后,回首時才驀地發現找不著云卿安了。他的眼皮瞬間跳了跳,在同行之人的勸說之下才稍微安下心來。 云督連著這幾日情緒都很不穩定,斷了原先的藥,按著其他藥方服用之后的身體也時好時壞,出去走走散散心,倒也好。 往人稀處選道而行,影隨而聲遠。立于萬里開外,又落于三尺之內。 云卿安其實很早就知道自己是不喜歡熱鬧的,但他可以旁觀很多很多的歡聚,也可以坐擁場場落幕。這些都不會催動他太多的情感,直到身后的腳步聲意料之中地臨近。 “皮影小人,十兩一個,成雙則免,強買強賣。”那人聲音卻是冷冰冰的,也不管云卿安是什么反應,走近時直接將東西塞他手里。 要不要,扔不扔,也都無所謂。 此前先是魏玠的利益滲透在這一帶遇到了鐵板,自龔河平退任后投靠過來的鹽幫夾帶了一大批私貨而行,結果不知去向,其余能榨的油水都極為蹊蹺地流到別處去,魏玠憂慮不已,因而云卿安被派來此秘密查看,只是借著個東廠辦事的由頭。 云卿安低著頭,將司馬厝遞過來的一雙小人拿起來在昏光之下仔細端詳,委婉地說:“手藝不精,未盡刻本督形貌。手藝尚可,堪繪侯爺一二。” 而司馬厝將這在街道小巷中傳得火熱的戲名念出來時,面無表情似是和自己毫無關系,卻在話剛落下后他又迅速補充道:“你若不喜歡,可以重新編排。以你為準,不是作假。” 若不是親身體會,他是無論如何也都想不到,司馬厝逗哄起人來這般勉強生硬,卻又恰如其分。 “既不是紙上談兵,也不是空頭支票。咱家,可是賣了命的。”云卿安沒有抬眼看他。這樣全身心的盡數付出,分明是實打實的。 臉上終是含了淺笑,輕輕牽上司馬厝的手向前走著,云卿安問:“你為何會一路跟來?” 自那日匆匆分別過后再見竟是這般,云卿安這一通情緒來得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疏遠是為何。司馬厝不由分說地扯住人,與云卿安對峙良久,終是把他拉得離自己近了些,寒聲道:“曲不終,你敢散,那就是不把我當做一回事,原先都是逢場作戲糊弄我的。” 還能是因為什么,尋借口使自己暫時離開京城,放心不下故而偷偷跟著一路相守。司馬厝卻沒有順著云卿安的意思照實回答,而是道:“可我想說的,你未必知道。” 可這些本都和司馬厝無關的。 云卿安忽而轉身就走。 馴良之下是貪婪倔強,心淡又何必牽扯連累上別人,可若牽扯上了呢,根本就放不開。 云卿安也收了收自己的情緒,倒沒扔下小人,只是慢慢仰起臉,有些無力地問:“恐席無可落,戲臺作何唱?” 被傳得極不合適,但又頗為合理——鄉野村夫趕鴨子上架,東廠督主從從容迫將侯折腰。 此為恰好遇上故而買下來的。也不知將其制作出來的人究竟是個什么心思,或是為了褒貶時弊還是其他,總之就是把那長寧侯的模樣制得好,而將東廠督主的形象塑造成了一個修羅夜叉。 司馬厝似是松了口氣,握著云卿安的手也放輕了力道。 云卿安竟似是早就覺察到他了,只是并未說破而已。 俗世人情如何實不清楚,旁人作何看待他向來是不多在乎的,除了在牽扯到同司馬厝的這一件事情上。他竟然好奇地想要探聽。 司馬厝定定望他一瞬,轉過臉去看著前路,道:“分管邊地班軍,故借此離身。” 云卿安微愣。 云卿安牽著他的手又緊了幾分,停下腳步,道:“你明知,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別抬舉。”司馬厝側臉看他道。 若不是因為單只知曉云卿安的情況不對勁而對其他毫無所知,他也不會這般謹慎地將之守著。 “意不相通,哪怕難以共擔也總該要讓我知道。卿安,不是要逼你。” 云卿安垂目,靠上他的肩。 酸澀翻涌過后又歸于無聲,執手而過,則得過且過。 寂夜不見所至的繞城邊居升起炊煙,卻也少聞人喧。冷月清霜拂照著流水涓涓,閃動起滟波。這里邊家家戶戶都是通明,透過窗紙仍可以看見跳躍著的煤油燈焰。 司馬厝的眉頭微皺,將牽著驢車的紅綢系到一邊,伸出手把云卿安從其上扶下來,道:“這里好端端的,該不會是被誆騙來了?”····路上所遇賣酒婦諸多哭訴難事連連,故被引尋至此。 云卿安沒急著下定論,靜靜打量周邊少頃,目光在河徑邊滿用的晾衣竹架掠過,說:“未斷然。夜深露重,浣衣女不至疏忽若此。” 這會的衣服早該是收了才對。 越近越覺不對,太過安靜,竟連狗吠聲都沒有,司馬厝和云卿安對視一眼,加快了行進的速度。 門沒有落鎖,“吱呀”一聲被推開后,空房地面上赫然躺著的是一具蓬頭垢面的女尸,雙手環在胸`前,盡管躺倒了也依舊是雙膝跪地,呈保護姿態。 司馬厝上前輕輕撥開散落的衣裳,露出了女人黑色的頭發和部分肩膀,將已經僵硬的手掰開后,一個尚在襁褓中的稚童便出現在他們眼前。 氣氛驟然變得凝重了幾分,原不論何時何地,戰禍未起仍皆多不太平事。或因仇怨致恨,盜賊洗劫,生民亦遭殃。 “孩子留在這恐出意外。”云卿安上前探了探稚童尚存的鼻息后將他抱起,凝重道,“不知其他戶人家的情況如何,細探方知。” 司馬厝點了點頭,率先出去周圍查看民舍一番,不多時回來后仍是眉鎖未展,沉聲說:“遭難的多有數十戶,而無一例外皆老弱婦孺喪命,不見壯年身影。” “若是恰好他們全都外出,未免說不過去,除非來者是有意圖謀,劫掠勞力。”云卿安說,“先回去尋人過來將這里的尸體收斂了,旁事另議。” 司馬厝應下,卻恰在和云卿安一前一后走出的瞬間,不遠處燃燒屋頂枯草而起的濃煙被風吹向他們的方向。 “咳咳……”云卿安忙掩住口鼻,卻仍是被嗆得直咳嗽,面色都蒼白了幾分。懷中的稚童在這時也斷斷續續地發出嗚咽聲。 司馬厝伸臂一攬將云卿安帶近身護著,腳下片刻不停地循著來路而去,欲帶著他先快速離開這里。 自是知病體不經久持,然先前追問時,云卿安也只一言帶過地說是陳年疾疴,避之不談處,司馬厝未盡究而只憂心其遭罪。 火勢卻越來越旺,彌漫在空氣之中的酒味也越來越濃烈,這顯然是早有預謀。然猝不及防間,在濃煙的掩蓋下,一些身影穿梭其中,四面傳來怨恨咒罵的聲音,接連不斷有人從各處涌出,手里拿著各式各樣的工具,不管不顧地朝他們兩人打去。 “殺了他們,報仇雪恨!” “喪盡天良的惡盜,做盡壞事還不算,竟還想一把火把這里燒了毀尸滅跡!連孩子都要搶,你們是該遭到天打雷劈的……” 被誤會得徹徹底底,在這種情況下,口說無憑的解釋也都是徒勞,他們根本聽不進去。司馬厝眸光一寒,不得已松開了云卿安,被迫停下來應付他們發瘋似的攻勢。 一顆顆粗礫石子被扔了過來,打在了云卿安身上、手背上,擦破了些皮膚。他不動聲色地往后退去,在這個時候只能盡可能不給司馬厝添麻煩,又似有什么在腦中一閃而過,卻根本來不及捕捉,只得先觀其變。 亂流迭起,激憤如刃。 民眾可以毫不忌憚地拼命,可司馬厝卻不能,他又不是真的前來要他們命的,還得顧及著下手的力道,這樣一來難免吃虧。被瘋狗纏上啃咬著一般的,偏偏還不能泄火。 在被撲過來的一人叫喊著死死箍住腰身時,司馬厝終是忍無可忍,用肘骨狠狠地撞擊上去再把人甩出去,忽聽身后傳出異響,他轉臉望去時驚喚出聲,“卿安——” 坍塌的屋舍被卷撕在火海里,人也幾近被淹沒。 司馬厝忙極力在糾纏中抽出身,匆匆掠去將云卿安從廢墟邊緣帶起,將他背在身后,用劈手奪過的鐮刀作開路之用,再次交手時已是少留情面,見血不避。 “沒天理!以前的好官出了事不見人,新上任的派人來收了我們田產,抓壯丁去鍛武器也就罷了,還非要把我們趕上絕路,干脆把我們這些茍延殘喘的漏網之魚一并弄死,償不盡你們手中的殺孽!” “冤有頭債有主,自己睜大了眼睛討去少拉替死鬼。都讓開,想死我們可不奉陪。”司馬厝眉目含霜,聽著云卿安虛弱壓抑的咳嗽聲心里越發焦躁,出招也越發狠。 逼得周圍人一時生出了驚恐退縮之意,卻又是一輪不甘不忿的責罵,悲觀而無力,也不知是在控訴著誰,“殺千刀的惡霸弄權,為非作歹!” 云卿安靠著司馬厝的背,眼中泛出的酸澀被他使勁眨著暫時壓了下去,卻是沒顧得上其他,在司馬厝耳邊提醒說:“那個孩子還在。” 司馬厝會意,果斷折返而回。 等眾人見到被救出的孩子時,皆是心情各異,等再聽到司馬厝的那一句“脫身細說,給你們討回公道”時,他們終是眶藏熱淚,多少是信服了一些。 反正是無可奈何,何不先聽之。 火色吞沒了殘舍瓦屋,逃者逐生。濃煙遮掩了黎明晨光,破曉而來的卻未必是清曙。 清一色的親衛軍突臨到場,面色不善地圍攔在眾人面前時,一切卻都像是在被意料之中。 眾簇擁間,一身著深藍色儒袍的中年文雅男子款款步出,施過禮后從容道:“在下為昭王府下幕僚沈滄濟,幸聞督主、侯爺貴至,特奉主令邀一聚,望勿推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