謫宦 第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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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提人情冷暖,在何處摸爬滾打不也都是靠著一個“狠”字,所對的,亦他亦己。 坑坑洼洼的雨路,一腳一個深溝印,萬物茍且而活,無人可分擔背負太多。 云卿安枕于玉枕淡應(yīng)了聲,雙瞳里似乎沒有焦距。 端藥的那只手腕被云卿安緊緊握上,魏玠的目光中流露出少許慈憐來。 在血腥味極重的溫熱中,云卿安卻是分辨出了,滑下來的那是阿姐的淚水。因那像個圓球一樣的,她的孩子,如今不知身在何處,只怕是兇多吉少。 以利益為紐帶的關(guān)系并不意味著不牢固,過情甚之,無何不妥。他們皆為深宮囚徒,卻也相互依靠了很久很久。 在次次反復而來的肆虐中,也就那么一點燈盞火星遙遙跳到他的身上。是魏玠半夜對他憂心,披衣起身來探,是魏玠獨立中宵,擔他苦楚知他冷暖。 魏玠行得慣了,對贅沓出來的裹腳布裁剪適宜自是不在話下,變數(shù)也能應(yīng)付。就是有點心疼羌戎那邊的大肥rou,一而再再而三地起了不滿,以后想要再合作交易,難度可就翻倍增加了。但終是有舍有得,多糾無益。 當藥汁被強灌著入口時,云卿安竟是覺得一陣血腥味涌上,卻并未得到解脫。長久以來被刀尖抵在咽喉,踩踏著無數(shù)人的飄搖江山,神魔螻蟻也不過滄海一粟,所恨難消,所欠難償。 “最不值當?shù)木褪巧鲋伊贾?,自古留名多jian佞,不聞忠骨埋青山。不怕你愚笨無知,好歹為父能在身邊看著你,就怕你知是非明善惡,來日將尖刀利刃對準為父心口?!蔽韩d坐于床邊,在岑衍的幫助下給他喂著藥,似是嘆息一般地喃喃道,“卿安,莫怨為父?!?/br> “成事不說,逐事不諫?!痹魄浒部嘈α寺暎死韩d的袖袍以作提醒,“恩重不忘,向死不負?!?/br> 魏玠拉下臉來,故作嚴肅地說叨了他幾句,隨即在確認其一時半會并無大礙后,起身囑咐了岑衍一句便準備離去。 看不清,卻是知道的。窗花帳頂應(yīng)是落滿了塵,灰撲撲的。他置身其中,不該是否該慶幸因此而和外邊的視線灼光隔離。脫軌的縱情也只是一瞬,抽離過后的復原,是一如既往。 “說?!痹魄浒碴H上眼,用手按了按眉心,他的神情仍有些疲憊,而音調(diào)上卻并無波瀾。 云卿安低眉,不知是何意味地輕笑了聲,“有過在先,害義父擔憂。卿安不敢居功。” —— “明月下山了,篝火更旺了……”阿姐躬屈著背死死地將他護在身前,那阿鼻地獄似的嚎聲仿佛短暫地被掩蓋住了。 理智已然回籠了大半,綿密不散的苦楚由不得云卿安不清醒,他用力支撐起身靠坐著,斂眸等著魏玠繼續(xù)開口。 岑衍組織了一下措辭,盡可能言簡意賅地道:“淮揚巡撫秦時韞之女蒙圣恩入宮多得重視,故遭鳳后暗中打壓而得阮娘娘相助。此為事因。” 云卿安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后聽岑衍接著道:“鳳后或當娠,雖未表明卻多有此態(tài),揚威日甚。阮娘娘恐此舉引禍上身,愿督主棄之而后立?!?/br> 阮嬪雖未直言,但她薦的人是誰不言而喻。野蓬快要風化零落了,自退留路也作坦然。····靜寂了片刻。 云卿安眸光微動卻未置可否,忽而話鋒一轉(zhuǎn)問道:“太醫(yī)院周院判近來可諸事順遂?” “聽聞周太醫(yī)煩于幼子魯莽多沖撞……”岑衍愣了一下,稍作思索后迅速回道,“奴婢明白,督主放心?!?/br> “回頭再替本督給樓里遞個信,向她報個平安?!?/br> —— 澧都,京營總部軍務(wù)所內(nèi)。 皇諭是在數(shù)日前下發(fā)的,元璟帝先是命戶部頒發(fā)糧草彩緞不計,工部發(fā)出御酒二百壇,著禮部加封賜財?shù)厝舾傻取?/br> “張協(xié)理,你這清點來來去去老半天了,可是把數(shù)目弄清楚了?”時涇好奇問道,他是專程替司馬厝來跑一趟的,有了好處拿去適當揮霍也算自在。 營中向來設(shè)有文臣幾名輔佐事務(wù)的處理,稱為協(xié)理。 張協(xié)理搖搖頭嘆息一聲,道:“都是些必不可少的流程功夫,以求得體面一些罷了??傆X著不大夠。” 畢竟此次風頭被讓給那位“神乎其神”、“勝強借東風之功”的云廠督了,因而其余眾者所得之賞譽,在對比起來多少有些“寒酸”了點。可誰也沒想到首當其沖的司馬總兵卻依舊老神在在,半點不吝嗇心疼。 “可爺說了,讓我們不得多嘴議論?!睍r涇忽然覺著牙根處有些酸疼,捂著腮含含糊糊地說,“塞翁失馬,焉知禍福。溪水東流,而后匯于江……” “鄙人不才,也就只聽說過肥水不流外人田?!睆垍f(xié)理心下不服氣,“東廠的油水還能流到京營來不成?” 時涇喉間一哽,半天沒想出合適的措辭來解釋,卻在這時偶然瞥見外邊一個熟悉的身影牽著馬行過,他忙開口叫住了。 “喂!老褚你上哪兒去?總兵不在……” “行了行了,我知道。”褚廣諫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又極快地將視線移開到一邊,平白覺著臉上發(fā)著的熱久久不散。而他牽著照夜白韁繩的手都不自在地收到了后背處,簡直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就打算前去侯府上?!瘪覐V諫悶悶地說,“為差事復命?!?/br> “這會不是閑著么,爺又丟給了你什么活?誒,老褚你這是打算徒步走過去?總兵的馬又不是不容騎,若是急你就……”時涇的話還未說完,干看著褚廣諫落荒而逃的背影著實有些茫茫然。 有什么打緊的?司馬厝又不計較這些,畢竟他以往總舍得把涼錦驄借用給部下來著。照夜白不也……一樣的,或許是的,吧。 長寧侯府門外的踱步聲不知持續(xù)了多久,至日影西斜拉長了人影。 當聽到府內(nèi)下人對褚廣諫到訪的通傳時,司馬厝干脆大步行到屋廊前的幾級石階坐下,好整以暇地等著。 “總兵,煩請過目?!?/br> 照夜白明明被褚廣諫規(guī)規(guī)矩矩地牽著,馬蹄卻是出奇的歡快跟撒歡兒似的,鼻息不斷噴吐著。 司馬厝的手肘支在膝蓋上,他微瞇了眼上上下下地將其打量了會,嘴角噙著一抹幾不可察的笑意,客氣道:“有勞?!?/br> 盡管明知道司馬厝這就純粹是意思意思地這么一說,褚廣諫還是照舊地肅了神色恭敬道:“不敢。職責所在?!?/br> 褚廣諫這回倒像是一根竹雕,筆直筆直的,被叫往東絕不往西。只是他的面容僵硬得仿佛用青黑色的泥土剛剛塑上去似的。 司馬厝一挑眉。 他還真沒聽到過那個正經(jīng)的主兒訓得出這么“懂事”的下屬。 “管這叫職責?要是你就這點出息和志向,京營可就白養(yǎng)你了。”司馬厝忽而起了身,拉著照夜白朝一個方向走去,看也不再看褚廣諫,“收拾好你的東西,回家種田去?!?/br> “不,不是的總兵,我就是……”褚廣諫這么一個八尺大漢的臉憋成了豬肝色,他亦步亦趨跟在司馬厝后頭想要解釋又不知如何開口,模樣顯得有些滑稽。 直到久虔實在看不過眼了,過來將褚廣諫攔下,好說歹說地相勸才將之送出了侯府。 畢竟司馬厝又沒真的要褚廣諫上交腰牌,他大可不必太過慌亂緊張,消停點就是。 久虔在送完了人抱著劍回來時,便看到了院落中這樣的一幕。被拴上側(cè)邊古樹的照夜白在轉(zhuǎn)著圈圈,而旁邊的司馬厝坐于石凳上,坐姿隨意而神情認真,正擺弄著桌臺的各種物件。 骨刺、墨汁、圖樣…… “侯爺?!本抿叩剿磉?,公事公辦地將一封描線信函遞過去道,“是從司禮監(jiān)那邊得來的確切消息,云受魏責,兩廂或存異?!?/br> 司馬厝拿過信函拆開,大致地掃了兩眼便將之又往桌案邊一丟,他像是一點都不在意,也不意外。那沾了墨的骨刺在他的指捏中晃了晃,像兵鋒所指之時銳利而又流淌著曖澀。 存異倒是不奇怪,一條繩子擰出來的死結(jié)還各種形狀朝向的都有,若不是一丘之貉,卻還共藏于暗窟,十有八九是另有目的。只是云卿安……長跪?qū)m監(jiān),生恙不省。 紙糊的?偏先前還這么敢折騰。 在司馬厝面前,云卿安分明一直都沒有舍棄下從東廠帶出的利刺,可卻又總是顯得那么的,逆來順受。仿佛無論司馬厝對他做了什么,他都甘之如飴。 哪怕是受不住了,他也要又一次次地主動迎合著,索要著而不知疲倦似的,那哀憐而偏執(zhí)的眼神無時不刻不在翻卷著淹死人不償命的情潮。是全無顧忌的放縱,當過了今天就沒了明天一般,瘋狂得不計后果。 紅白交織。 司馬厝將視線從骨刺上移開了。 “不承功恰好能隱瞞了實力,在這關(guān)頭還是低調(diào)藏鋒的好,招搖就成了活靶子。”久虔思考了一會前因后果,了然地說,“京營的弟兄也確實該收一收?!?/br> 司馬厝沒有否認。 “只是侯爺,且多聽一句——”久虔低著頭,終是開了口,“人心難測??誼ue不來風,存憂非無理?!?/br> 司馬厝抬眼瞅他,緩緩吐字說:“稀見。” 少見即深刻,經(jīng)之難忘?;蚴墙痫L玉露難相逢,又或是人之常情劣根性作怪。 而久虔多言也是稀見,他眉頭緊鎖不知想到了一些什么,神情復雜半晌,隨后卻只是淡淡地陳述起來。 “屬下打聽多時,所得關(guān)于這位東廠提督之所以受寵信的緣由論斷不一,眾說紛紜。但最為多數(shù)人聽服的是——” “其以色侍主,故獲專權(quán)。” (本章完) 第52章 難將息 “御案,也是這么坐的? 菱形窗透著的暖光溶溶灑入了云府書房內(nèi),臨著窗擺放的月牙桌光澤流轉(zhuǎn),連同那由兩半兒月牙拼接所出的裂痕都似是被消去了一般,皎潔又圓滿。 而其下置爐焚香幾縷絲絲縈繞,籠著那碧紗櫥、屏風。在與窗戶相對著的遙遙另一端,姚定筠將目光從手上的書卷上移開,抬眼時不經(jīng)意地被此刺痛了一下眼睛。 恬靜安然的表象。 “宮廷女官的招收向來以德才、品行為主,組紃功禮為輔。若是通過了禮部組織的初選,接下來的復試便不足為慮?!痹魄浒舱龑膶m中帶回的奏折放在月牙桌面上攤開閱覽,聲音平靜而神情帶了抹譏諷。 最近魏玠從元璟帝那接手過來的批紅任務(wù)是越發(fā)的多,忙不過來了就得要他分擔。 且不說因著元璟帝出游淮揚,諸多事宜耽擱下來,奏折本就堆積了不少。此外,年關(guān)來臨之際,各地方官會回京述職,經(jīng)通政司上報的匯信一道接著一道。之前因為一些事情拖延下來的殿試考核又得要提起日程著辦了,各部都在等著元璟帝的批示。 李延瞻起初還能在百官面前裝出一個勤懇模樣來。卻沒過多長時日,他便無法忍受了,先是明確表明了對出席殿試監(jiān)考不樂意,后干脆把大部分的奏折丟給了魏玠。至于他自己去了哪,這對侍宦而言也不是什么秘密,無非就是溜去滛宮溫泉那邊打夜狐去了。 云卿安這話是對誰說的,姚定筠自是清楚。她只是冷笑了聲,起身將書卷放回柜里,還算和氣地回道:“姚某才疏學淺,不敢高攀。家父喪期未過,不做打算?!?/br> 自內(nèi)廷權(quán)宦勢大,女官便多遭打壓,初式考核人數(shù)連年是急速減少,而能通過司禮監(jiān)主持的復試之人更是鳳毛麟角。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但在復試中卻有明文規(guī)定,即應(yīng)試者需備博廣學識。說得冠冕堂皇,其實不過就是故意將門檻提高,以就其衰落之勢。 那是從朔北傳來的。 他本來就是不告自闖,自然也沒指望著要什么接待。這么掉價的事,是他打朔北回京之后頭一回做,沒成想這一進門直接就撞見人妻了,人家這還客客氣氣地要去端茶遞水。 來者身份倒不難猜,她亦有耳聞?;蚴浅鲇谙惹案畹俟痰木匆?,亦或是出于自己本身的道德修養(yǎng),姚定筠絲毫沒有辯駁地應(yīng)下,客客氣氣地向司馬厝欠身福了一禮,“侯爺稍等,招待不周實屬不當。” 云卿安抬眸望去,正好對上了司馬厝那向他掃視過來的冷眼。 這是,對她的寬慰? 忽聽門邊傳來一聲驚呼,姚定筠顯然是被來人嚇得不輕,因而難得地失了態(tài)跳著往后退了好幾步,“何人擅闖?” 恰好在書房遇上正主是個意外,往時姚定筠都會想辦法錯開時間,但既然遇上了,共待在此處太久會讓她無法忍受,還是尋機離開為好。 司馬厝這才將正眼放到姚定筠身上。 司馬厝對姚定筠的質(zhì)問置之不理,神情晦暗不明,“云督好大的手筆,金屋藏嬌。” 窈身素衣,面容秀麗而不失英氣,姚定筠倒是和這書房相得益彰。 倒真像是,識人不清。 云卿安自是心照不宣,對姚定筠的去留并不在意,只是在翻到一折時,他的指節(jié)不由自主地繃得青白。 姚定筠秀眉微蹙,一時間有些答不上話。這些日子以來,她在云府過得甚為安寧,沒有被過多地監(jiān)視干擾,作為隨意,她想要走動到書房看書竟也不受阻攔。除了偶爾夢到父親的慘狀時,她會在夜半驚醒,冷汗涔涔,時不時地重溫對佞宦魏玠的深惡痛絕,對云卿安的怨恨。其余的時日里,她又會生出一些荒謬的想法來,越發(fā)的摸不準云卿安的心思。 “承蒙云督看得起,還望若真有那一日,司禮監(jiān)網(wǎng)開一面,可以少使些磨人的絆子。”姚定筠尖酸道,轉(zhuǎn)身邁步準備離開書房。 罪臣之女,何來安寧?可云卿安又確確實實地盡可能如約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