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賜名青憐
趙府的馬車剛駛離,癱在車內哀叫著的男人猛地翻身坐了起來,旁邊的管事嚇了一大跳,急忙伸手就要攙扶他,嘴上不住的喊著:“少爺!您還傷著呢!快躺下吧!” 趙廷舍揮開管事的手,沒好氣的說:“躺什么躺,本少爺看起來像有事的樣子嗎。”管事愣了一瞬,隨即試探著問到:“那您方才……” 趙廷舍也是想到了方才下樓時,眼瞅著衛萱寧在門口站著朝他這邊望,以為是在看自己,可定睛一瞧女人淬了毒的眼神緊盯向自己身后,下一秒又換成了一副溫柔的面孔笑望了過來。 打量他眼瞎嗎,這變臉未免太明顯了些,連想到每次提及衛萱寧時那婢子總是一副驚恐萬分的模樣,就知事情不像他之前看到的那樣簡單,也算是補償吧,這才裝的腳下一滑往地上摔,那群人關心則亂,再沒人去在意一個小小婢子。 想到這里趙廷舍抬頭反問管事:“你覺得衛小姐對那婢子怎么樣。”管事聽少爺突然這樣問支吾著不知該如何答話,趙廷舍看他吞吞吐吐的模樣,怒瞪著叫他快些說。 管事瞧著趙廷舍的臉色,也是心一橫把話撿著說到:“方才有些伙計嚼舌根,倒是說起了衛府馬車來時,那婢子沒在車上,好像是跟著跑來的……” “啊?跑來的?”趙廷舍一臉的不可置信,因著他平日也就中午能騰出來時間來邀人,而這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怪不得每每見到她,那身上總是汗的衣服都濕透。 管事在旁找補到:“興許……是那馬車里面沒空了吧。”“放屁!那馬車跟咱們這一般,怎么可能沒地方。”環視馬車里,只坐了他倆外加兩個小廝,即便放了小桌和冰鑒,那也再坐上十人都夠。 管事尷尬的打著哈哈沒再吭聲,伸手拿過扇子給正在氣頭上的趙廷舍扇風,沒空理會管家的蠢話,趙廷舍不由得開始擔心起了自己,這衛家雖是從官,但到了衛老爺這代官途就已是不行了,跟衛萱寧同輩的男丁考上功名的也是少之又少,多數都是紈绔子弟,但因著兩家是自小定下的婚約,這衛萱寧生的容貌姣好,在外又是柔順溫婉的性子,所以他從未有過想退婚的念頭。 但她若是如此刻薄善妒,等她嫁來趙府自己的后院豈不是要翻了天,煩躁上了頭,趙廷舍怒拍向桌子大喝一聲:“什么東西!老子難道還治不得了!”馬車都被拍的顛簸了兩下,其余人更是直接跪下勸著少爺息怒,趙廷舍拍的手疼,強壓下痛呼,看著跪著的幾人咬牙說到:“起來吧,把嘴都給我閉嚴實了,今天的事若傳出去半分,小心你們的舌頭。” 下人們趕緊磕頭保證,趙廷舍把手伸到冰鑒旁,絲絲冷意把手上的燥痛降下,他心中已下好決定,衛府的事他沒法插手,但是等衛萱寧帶著那小婢嫁來,他就不信在他眼皮子底下還能翻了天。 衛府院中青兒氣喘吁吁的還沒站穩,就被嬤嬤扭著耳朵拉到了屋內,剛跪下一茶盞猛地砸來,擦著她的臉龐碎在了地上,上首緊接著傳來一聲爆呵:“你還敢躲?來人給我狠狠掌她的嘴!”立馬有婆子沖上前來對著青兒的臉猛抽了下去,青兒被扇的慘叫,沒幾下臉上就紅腫一片。 衛萱寧冷盯著她問到:“搬個東西而已,你磨蹭這么久,是不是去勾引趙郎了?”嬤嬤這才放開青兒,青兒歪倒在地上,聽到問話,心中猛地一顫,也顧不得臉上的疼,趕忙跪好分辨到:“小姐饒命!奴婢不敢啊!奴婢只跟著管家和伙計們卸貨,連趙公子的面都沒見上,更不敢勾引啊!” 青兒說完就磕起了頭,即使地上鋪著地毯,也有明顯的悶咚聲傳來,衛萱寧見沒有詐出什么,又瞧她這副德行,想來賤婢也沒這個賊膽,便不耐煩的出聲到:“行了行了吵死了,只問你兩句就做出這副賤樣給誰看呢。”青兒這才停下磕頭,忍著痛楚回到:“奴婢知錯了,小姐息怒……” 待小姐又問了幾句,青兒唯諾的一一應對完,才被放回,臨走前又免不了一頓警告奚落,讓她守好本分,別去妄想。 屋里清凈了,衛萱寧在嬤嬤攙扶下回了里屋,嬤嬤一臉諂媚的說到:“那么多人在呢,料想那賤婢也不敢做什么。” 衛萱寧心中確有疑惑,但細想也是這么一回事,撇嘴厭惡的說到:“看她那副狐媚樣子就煩,下次出去叫她呆的再遠些,省的礙眼!” 這邊青兒捂著臉回了下人房中,屋里零星的已經有人在了,她強忍住眼淚去打水洗澡,待洗好后便拿著藥膏和手帕溜去了園子里,下人房人多眼雜,這么好的東西可不能被發現。 來到蓮花池,坐在地上打開藥罐,用指腹輕刮走邊上的膏體,忍痛抹在臉頰,那里腫得厲害,手一碰更是疼得她想哭,可一想到淚水會把珍貴的藥膏沖走,她就只能不時的用袖角吸走眼眶中快要溢出的淚。 藥膏再清涼也只一瞬就又被火熱的疼沖去了,青兒卻舍不得再用,把藥膏收好放回了懷里,吸著鼻子抹著淚,捏著那繡好的絲帕滿心悲痛的看著。 身后傳來的腳步聲,青兒趕緊把東西往懷里一塞,害怕的回頭看去,竟是是看到了一直朝思暮想的人,張口想說話,卻先是哽咽出了聲,當下便再顧不上臉上的藥膏,埋頭嗚嗚的痛哭了起來。 衛謫南喝了些酒,他本是來這邊吹風醒酒的,可面前這一幕卻是讓他有些發懵,看著埋頭痛哭的人他疑惑的開口問到:“憐……不,你你這是怎么了?起來回話別哭了。” 青兒抽涕的起身,頭仍低著垂淚,衛謫南眼中人影重迭,他心上泛著脹痛,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抬起了青兒的臉。待看清面前的人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后,衛謫南清明了幾分,又看青兒臉頰腫脹,放開手再次問到:“你這是怎么了?有誰欺負你了?” 聽到欺負二字,青兒又是淚意襲來,她終于忍不住開口訴起苦:“少爺……奴婢好疼,奴婢常受責打,心中諸多委屈無人能訴,只能對著這滿池的蓮花哭一哭。” 酒意又席卷上來,衛謫南摁了摁腦袋,不走心的安慰到:“人人心中都有委屈,哭出來就好了,只不過夜間蚊蟲多,你還是早些回去吧。”說罷向著池邊走去。 青兒擦了擦淚,哭出來確實好多了,想著少爺大約是來這里靜心,自己不好再留下擾了他,拿出帕子喚到:“少爺……奴婢前些時候多虧有您的幫忙,想著繡了方絲帕送您,還望您別嫌棄……” 話越說越小聲,面前的人也久久沒有回應,過了許久衛謫南才開口問到: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青兒。” 帕子被接過,上面繡著一朵蓮花。 “那我……賜你一‘憐’字,往后你就叫‘青憐’可好。” “青蓮?是蓮花的蓮嗎少爺?” “是憐惜的憐,我希望日后你遇到的人都能憐你,惜你,再不會叫你受這些苦難了。” 月光打在二人的身上,隱隱罩著一層朦朧的薄紗,青兒看著面前的少爺,心不住的跳動著,少爺背光朝向她,只能看見男人那火熱含情的雙眸,心里默念那個憐字,青兒只覺情難自抑,低頭掩蓋住快噴涌出的情意,跪下謝恩到:“青憐,多謝少爺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