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回想起醫(yī)院門口陳度的話——“那就別再用本能愛我，用腦子愛我吧。”

    李弗看著擱置在車上未能送出的對戒，情不自禁又點(diǎn)燃了一根陳度剛剛落在車上的煙，吐煙之中李弗無奈地想，雖然跟周遭好友特別是袁郢等人相比自己并不渣，但平心而論，他和陳度的愛也是全然不同的，有時候李弗自己都忍不住想，興許他是真的不夠愛陳度，所以才次次都忍不住抓緊出現(xiàn)在眼前的人。

    若換做陳度，可能從夜店門口那次偶遇就會將視若無睹貫徹到底。他們也就不會有后來的故事。

    陳度愿意主動退出他的生活，給他的未來空出位置，易地而處，李弗卻無法做出同樣的選擇。

    他的理智告誡自己要拒絕陳度走入他的世界，情感上卻又每每忍不住抓緊陳度踏入他生活的分分秒秒。

    哪怕是虛幻，李弗想，他的世界已經(jīng)如此混亂不堪了，哪怕是虛幻的美好能夠多停留一秒也好。

    大雨磅礴而下，李弗打開了車載音樂，播放列表的每一首歌都是曾經(jīng)他和陳度的摯愛，陳度說的沒錯，他們骨子里都向往愛情史詩。李弗剛剛閉上眼享受著片刻的安寧，卻就在下一秒，看到窗外有個人影濕淋淋地靠近過來。

    李弗推開車門，啞聲問：“你怎么……”

    陳度抹了一把臉，大雨中睜眼都困難，他不得不擦了擦臉上的水跡，臉上是無奈的苦澀：“怎么？”他反問李弗，眼角和嘴角一起下垂：“我怎么放心得下。”

    而后陳度抬起頭，看著雨水和李弗眼中的濕潤混合在一起，他伸出濕淋淋的手，摸著李弗的臉頰把對方按進(jìn)了自己懷中。

    因?yàn)槔洌惗却蛄藗€寒顫，隨即李弗聽見他帶著沉重的笑意說：“是你說的，這世界沒有人比我更愛你。”

    李弗很難形容此刻的心情，好像那年初遇不久，車?yán)镪惗确碜剿壬瞎碜游巧纤麜r炸開的絢麗煙火又一次綻放。

    震耳欲聾。

    而這一次，火藥的量級夠大，炸開了經(jīng)年麻木僵硬的皮rou，讓李弗除了喜悅外還感到了骨縫中析出的疼痛。

    那種失去所有，一無所有的疼，穿越了時間，從二十年前奔襲而至。

    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一手?jǐn)堖^陳度的腰，雨水劃過他的眉頭，李弗閉上眼吻住陳度的唇。

    他想，這cao蛋的世界，我根本沒有理由繼續(xù)活下去，但如果我有一丁點(diǎn)喜歡什么，愛著什么，舍不得什么，那只會是陳度。

    那個永遠(yuǎn)對他心軟的、永遠(yuǎn)會飛奔向他的陳度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世界不至完全坍塌。

    車?yán)镆魳凡シ胖Ｊ纳矫耍囃猓罡ジ杏X自己身上二十多年來的枷鎖隨著疼痛一點(diǎn)點(diǎn)崩裂，他將身體全部壓在陳度肩頭，然后他聽見屬于自己的聲音響起。

    “陳度，帶我走吧。”

    屋外的大雨仍未停歇。電視背景音在播放著惡劣氣候來襲，提示鹽城居民減少不必要的外出，風(fēng)如同無孔不入的惡魔，順著窗戶縫隙迸發(fā)尖利的嚎叫。

    陳度狠狠關(guān)上窗戶，再將窗簾一拉，轉(zhuǎn)過身把李弗拉到床上。

    最初顫抖的是淋雨更久的陳度，但后來，不住戰(zhàn)栗的人是李弗。

    陳度低著頭，任由李弗蜷縮著摟緊自己。

    雖然李弗對他父母驟然離世的事只字未提，陳度也能想象過去一周他的日子定是很難過，他近乎懷抱同種悲傷，以同種力道回抱住李弗。

    垂眸的瞬間里，他想起很多事情，偶有甜蜜，更多則是他迫不得已的自我寬慰和李弗欲言又止的沉默瞬間，這些年夾雜在他和李弗之間的瑣事，如同蛛網(wǎng)上交錯的節(jié)點(diǎn)，構(gòu)成了過去近十年他們的生活，也延展至他們的未來。

    最初陳度跟著周喬剖析自己心境時，曾坦白地說：“我享受那種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他秘密的感覺，他眼底藏著事，只會對我示弱，很多人覺得他是天之驕子，只有我不這么看，我覺得他可憐。”

    后來陳度不吝承認(rèn)他曾在幾個瞬間里鉆牛角尖般地想要更深地挖掘他愛人的秘密。

    陳度想要完整的占有李弗。

    但此刻，陳度想，如果他能跟周喬再一次見面，他一定會對好友說，我寧可他做一個沒有秘密的人，我寧可他不可憐，我寧可從未有資格走進(jìn)他封閉的心。

    哪怕讓李弗做袁郢，陳度只做王芝路其一。

    作者有話說:

    久等。新年快樂。

    第18章

    18

    李弗做了一個夢。

    時間倒退回到了二十年前，他看著李維走出了那間倉庫，看著李維大學(xué)畢業(yè)，看著李維繼承家業(yè)，并將其發(fā)揚(yáng)光大，李維并不像李弗記憶中那樣表里不一，他再正常不過，和父母一家人其樂融融，唯一的不同是李弗發(fā)覺自己不在這個美夢里。

    醒來后，李弗有些愣怔，坐起身時環(huán)顧了一下陌生的空間，發(fā)覺鼻息間充斥著的是屬于陳度的生活氣息。

    這處比起陽城分別時陳度租下的那個房子，多了很多陳度用心購置的東西，音響、掛畫、地毯、沙發(fā)、椅子……撲面而來的熟悉感仿若一雙無形的手，撥開重重霧霾。

    李弗閉上眼，躺在床上緩了許久，這才起身。

    陳度正在廚房里加熱早些時候送來的外賣，聽見動靜下意識地扭過頭，看見李弗正往浴室走去，不多時那邊傳來淋浴聲響，他提起的心稍稍放下，等再過一會兒聽見動靜，整個人還來不及回頭就被李弗從身后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抱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