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收斂一點啊？”陳度低聲說著，語氣里按捺不住的小甜蜜。

    李弗嘴角帶著點桀驁的笑，幾乎要咬住陳度的耳朵：“沒必要。”

    李弗點好菜后，陳度撐著半張臉看著他，臉上似笑非笑。

    “你這什么表情，像袁郢似的。”李弗無奈道。

    陳度一邊嘖嘖一邊搖頭：“我是覺得吧，怎么想你怎么賺了。”

    李弗眉頭一挑。

    就見陳度從衛衣口袋里摸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

    在桌上撲閃的燭光和窗邊整個陽城的夜色映襯下，陳度清了清嗓：“咳咳，親愛的李弗先生，提前祝你明天生日快樂，這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同時，請問你介意從今天開始，多一個男朋友嗎？”

    李弗沒忍住幾乎是震驚地感嘆：“……草。”

    就在那一天，陳度和李弗正式確定了關系。

    陳度靠在急診門口，回憶和李弗初相識和確定關系的種種，其實那時候陳度是在好幾天前在李弗的朋友圈翻到去年的記錄時意外得知他的生日，后來在李弗睡著后他找周喬借了五千塊錢，打車奔進陽城本地最好的商場奢侈品柜臺，買了一條手鏈。

    回想到此處，陳度嘴角都還忍不住掛上一點笑容，更好的東西那時候的陳度負擔不起，但那已經是當時陳度審美里足夠滿意的一份禮物，連帶著，那時候李弗的震驚和隨后一臉拿陳度沒有辦法的表情也讓陳度心滿意足。

    只是除了那天，他后來從來沒見李弗帶過，而再后來，李弗向他承認那條手鏈遺失了。

    陳度不可否認，他在和李弗談戀愛的頭兩年里深受兩方客觀經濟條件差異的影響，很多時候都感覺受挫。陳度是一個既然愛了就想要給對方最好的東西的人，但李弗本身就是一個擁有著很多好東西的人，陳度用工資攢錢下來甚至還需要夠一夠的東西，對李弗稀松平常，而后來即便陳度靠著工作能力在職場穩步晉升，也慢慢邁進了靠年薪過日子的階級，他依舊沒有真正融入李弗的世界。

    他追求的升職加薪和李弗追求的事業有成完全不同。

    網上有句話說有些東西出生沒有，以后也不會有。陳度覺得是有些東西20歲的時候沒有，即使30歲有了也不一樣。

    因為再后來，他和李弗之間，就不再是經濟條件差異的問題。

    其實很多時候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在一開始就有跡可循，送禮物講究寓意，即便陳度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和李弗太不一樣很難走到最后，卻也藏不住他多少懷著些男人宣誓主權和打扮對象的心思，但李弗也顯然從一開始就抗拒在物理意義上成為陳度的所有。

    陳度猜想，他可能在回家的第一時間，就將那條他滿心歡喜的手鏈摘了下來隨手放在了某處。

    因為，李弗或許是和陳度一樣因為一時心動愛上了彼此，卻從未把陳度放進他人生的長期計劃里。

    想到這里，陳度都不由得失笑，他閉上眼，心想可惜這份“一時心動”并不是以尋常規則計時，而他們太早的經歷了生死時刻，愛情太早被催化到了不理性的頂點，讓最初的心動不再輕盈，反而肩負著誓言般的沉重。

    那回距離他們在一起還不到三個月，李弗受朋友邀請到距離陽城不遠的一處峽谷漂流，趁著周末他便把陳度也一起帶了過去，回去路上卻突然遭遇暴雨，滂沱大雨中視線極差，只聽見一聲巨響頭頂一個巨大的陰影一下砸碎了擋風玻璃，李弗一個急剎，車狠狠撞在了盤山公路的圍欄上，隨即直直地沖了下去。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萬幸車沒有翻，最后停在了田里，回過神來的時候陳度和李弗兩個人都是滿頭的血。

    “沒事吧？！”

    “沒事吧？！”

    陳度和李弗異口同聲，顫抖的瞳孔中映著彼此驚魂未定的臉。

    “你他媽自己不要命了！我用不著你保護傻逼！”那是陳度見過最猙獰的李弗，滿臉是血，滿眼猩紅。

    “你兇什么兇，我看看你眼睛……還有手。”陳度被他吼得一震，隨即啞聲說道，他的心跳極快，說完抿了抿嘴，他自己都沒料到，剛剛那一瞬間自己會向李弗撲過去，可他后腦上一直熱乎乎也濕淋淋的，那是李弗在沖下圍欄時攬過他肩膀的手。

    持續的暴雨如注，源源不絕的碎石滑落砸在車上，好似槍林彈雨。

    “你腿怎么樣，能不能動？”

    “你還有沒有哪里受傷？”

    車里的人相互依偎，著急地互相查看傷口，在等待救護車到來中互相攬著對方的肩膀彼此倚靠，直到救護車抵達現場，天色也逐漸轉陰再轉晴，才覺得死里逃生，如釋重負般感到陣陣眩暈。

    緊急送醫后陳度和李弗兩個人被安排住在同一個病房里，再次醒來時陳度伸出手，拉住了躺在隔壁一張床上的李弗。

    “我好愛你。”陳度眼中有水光。

    “我也愛你。”李弗也啞聲說道。

    命運的齒輪在這一刻轉動，兩個世界在這一刻扣緊。

    在那一刻真正發生之前，陳度的耳濡目染和經驗都告誡他不要輕易去試探愛情，因為推演出雞毛蒜皮的愛恨情仇得不償失，且當代人生活世界里沒那么多壯闊的愛情故事，人為自己而活。但當真正在生死時刻發覺自己想保護的人也一樣不顧性命地想要保護自己，都市愛情便升華成為史詩，宏偉的人類情感在這一刻碾碎了那最初的三個月里出現在李弗和陳度之間的所有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