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上心頭 第72節
他便頓了頓,似在收納這意見,最后在她耳邊笑,說你這罪名都給我掛上了,就這么放過,太不像我作風,我瞧這時間早得很,不如換個你更喜歡的法子。 姜語盯著他,說不出話。 是沒想到這個“法子”她并不陌生。 在賭城,她許過他一次后就悔腸子的。 與進不進去無二區別,磨的都是她,舊憶重演,蹭得她恍惚。 從廳內至浴室,白洗個澡。 吹干的頭發又沾濕,姜語是邊罵著他走出來,李京肆還是笑,罵聲在他耳里夸獎似的好聽,親自再給她吹干發,再抱回床上。 她就問他了,是不是有這面兒的癖好?越罵還就越起勁,聽上去好生變態。 他極耐心,頂著謙和一張臉,說,是吧,所以就記著,罵我沒用,得求饒。 她仰頭笑沒聲兒了,懟他:果真變態。 第68章 演出在翌日上午, 下午就返程。 落地直奔景苑,姜語沒特別正式搬去,常對那個衣帽間挑三揀四, 偶爾就回去住, 李京肆下了班也跟過來。 如今演變成她在哪里, 就決定了他晚上將住哪。 某日是在她家, 習慣留個門給他,那晚等到十點,回來就被他拉著,展開電腦看“婚房”,卻不是選擇,從海淀到東、西城,萬柳到奧北他都有房產,她稍微覺得好些便決定送了,或有新開發的也計入購置名單。 姜語笑倒在他懷里, 說誰家婚房這么多, 住得過來嗎? 他想了想, 覺著也不算,頂多是自愿贈予的財產, 為圖方便, 主要住在景苑,說到時再裝修一番,按她喜歡的來。 姜語覺著可行,問他那還挑不挑?會不會多此一舉? 他奇怪一眼, 說當然, 方便是另外一回事,其他走流程也該走, 怎么別人有你沒有?你不僅會有,還會有很多,不然你嫁給我的好處在哪? 這一副正肅,是生怕虧待了她。 姜語躺他胸膛上,指尖逗他下巴,許久不說話。 她以前總覺得,婚姻簡直就是一份災難。 孟儀的先例,更叫她打心底厭惡,她無法想象那種被綁束,增添贅余繁瑣的昏暗日子。 好似都不那么絕對。 她稍微有些畏縮時,這個男人就會站出來用行動告訴她,不斷地要她知道:盡管婚姻或許是災難,但幸福不是。 - 回到北京不久,姜語接到過家中電話。 是說壓著沒處理的那樁婚,拖到現在,想著該有個交代,便與李五家約頓飯局,必然是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問她到底是什么時候的事。 一字半句也說不清楚,姜語想著,約了個就近的時間,回家一趟。通電話時,李京肆就在邊上,就決定到時抽空送她去。 那頓晚飯陣仗要比姜語想象得大多,或許也因對象從李五變換成了李京肆的緣故,家里頭上上下下,來個了齊全。 姜語是在趕去的路上才得知這個消息。 由來厭煩,姜家的嘴臉她早便看透,從來如此,你不好時,就算跌進泥里,也是冷眼相看;你好時,恨不能都在底下捧著,就為分你手上一點甜羹。 說什么也不愿李京肆去應對這個架勢,盡管他主動要求出面。 姜語就說,除非你想看著一桌子人對你諂媚,不然就老實待著。 他卻真覺無所謂,并不在意,早晚有天是要見的。耐不住姜語強硬,把他的車叫停在門口,一定要他等著,她抓緊下了桌就回來。 天色將深,庭院沿途掌燈,壓不住里頭動蕩。 過路時,姜語問個院落的傭人,說都在偏院小宅熱鬧了,側眼遠望,燈果真從那房廳透出來。 她拎著小提包,斂一臉肅穆,挺直腰背走過去,高跟踩得飛快,穿行長廊,噔噔噔的聲響在接近時漸弱。 停在門口片刻,姜語聽著里頭高談闊論,皆是圍著她來,嘆聲,那招呼便就沒了打算。轉頭將電話撥給吳清妍,步去正餐廳。 酒席是等著她來才開,消息傳過去,幾個叔伯當即下了牌局,紛紛前來入座。 姜語從未見過這場面——人人笑顏,人人捧說,所幸不算沒規矩,起頭兩句會問她近況,自然而然再掰扯正題,侃她此等大事,不早于家中磋商。分明是個個和悅嘴臉,卻叫她打心底唏噓。 瞧出她半字不愿應,吳清妍緊著神色,先起出話題:“與李家那頓飯,也是沒個準話,就說由你們倆來決意?” 話點到眾人都在意的份上,都噤聲,向姜語注目來,她不去看,低頭吃東西,冷聲應話:“這事,我還未見過他家父母,如今恐怕沒定數交代給各位叔伯?!?/br> 大圓桌圍著,姜語落座位置顯眼,稍轉過去,就能看全她面色。這回是姜圍,笑著問:“確實得見見,有準備什么時候?” 姜語依舊的頭也不抬:“中秋吧?!?/br> 誰再拍掌接話:“這個好!趕著節兒登門拜訪,可得好好表現,別再跟李五那茬似的……” 喋喋不休是被姜圍擠了眼色,方住嘴。 姜語沒繼續吃,放下筷子,醞釀如何委婉編纂離開的說辭。 又是誰歪頭看過來,笑意冷冰冰的,揶揄更多:“小語也是,這么大都不懂些事。咱姜家人都來齊,不知把李先生一塊兒請來,好商量?!?/br> 有人嘲噱:“總不是把我們當外人?” 有人跟話,此起彼落,滿廳擾聲。 頭頂那盞吊下的燈,竟也亮得晃眼。姜語不動聲色摸身后去,握住提包,一起身,滿坐寂然,眼光擲來。 她基于禮數欠身,卻是漠然一臉:“感謝各位叔伯到訪。我那邊還有事,暫且不作陪了?!?/br> 這行徑引得誰都不樂意,指責聲如潮起落。 她仿佛不曾聽見,我行我素向門外踏,疾步帶風,越過廊道向小院去,唯恐沾染點散不去的,廳里的煙火氣。 吳清妍接后就跟了出來,在身后叫她,她聽見,卻不停,本著一心走了,終還是在那院前階梯上停下來。 等著吳清妍走到了跟前,步子緩下來,與她貼身站一塊兒。 一時間誰也不講話。 瞧天,瞧地,瞧幾盞夜燈落下光影打在的灌木高樹上。 吳清妍了解她脾性,一不做二不休就走人,這沖動作風,氣得不輕。 話斟酌未出,姜語先給她打預防針:“是要勸我回去,就算了?!?/br> 吳清妍看向她,夜色下不清楚,眼底那點冷光還是閃著,嘆口氣只安撫她:“那些人就是心直口快,何必較心里去?!?/br> 起了反作用。姜語忍到最后也沒翻那個臉,哪些話不是照單全收,再想起就憋得慌,瞥她眼,咬牙,氣說:“我與誰在一起干他們家什么事?一個個湊趕上來生怕分不著甜頭,平常連個影子都不見,早干嘛去了?” 這放在家族里太過正常,不妨礙她回回膈應。早先她生日,一聽李五不來,多的是急事推脫,如今要貼著她了,都擺副笑臉吟吟教她安分守常。 她胸腔里窩著火,深吁口氣,怒極反笑:“我是什么人?給他們當墊腳石踩著去夠李京肆的嗎?我早知道會這樣?!?/br> 吳清妍猶豫張張嘴,卻沒話出口。 話是直白露骨,或也早猜到姜語受不了。 但這頓飯,收場也未免不好看,特意追來,這下,她倒都不好開口了。 這時候,不遠有人聲腳步動靜,二人沉浸情緒,都未覺察。 姜語靠邊上的廊柱,環臂,站得松散,低眉冷靜,再如何也是啐聲:“沒在里頭掀面子,都算我給的教養。” 那動靜也接近了,先有道女聲悠來說著“請”之類的恭敬話。 吳清妍注意到抬頭,見到領路的傭人步履急匆,側身跟著個如樹高大的男人,踩著夜色,掠過了暗影,走到光下來。 她驚愕著,目光炯炯,腦子里尋著稱呼,遲遲沒張開那個口。 是男人停住,仰頭,出聲,清風寒霜般冷冽的聲音先道出:“伯母好?!?/br> “啊……好。” 姜語愣下,掀眼。 院里席起陣涼風,帶起他風衣一角,灌入她每個毛孔,鼻腔、眼睛里也涌塞澀意。 李京肆跨步停在她身前,站臺階下,與她身高持平。她堪堪意識回攏,再尋那股氣,都不知所蹤,滿腔只剩驚疑:“你怎么進來了?不是叫你在外邊等。” 他說不大放心。 方才的氣話,他當是聽去了一兩句。 姜語不說話。 李京肆站上臺階,蹭到她身旁,掌心揉撫她肩,說:“既然過來了,我就進去講兩句話,好嗎?” 再轉去看吳清妍,問是否方便。 吳清妍幾番咽喉,一時不知該驚他出現在這,還是此番毫不避嫌,叫人瞠目結舌的柔情,征然遲緩著應聲:“方、方便的!” 李京肆看向姜語,叫她在這里等,往前走時,衣角被她拉住,他伸手覆上,遞去熱意打消她些顧慮。 姜語深深看他眼,還是點頭。 下了中式亭廊,到正餐廳,雙開門打開。 吳清妍帶著他到廳口,自覺站到門邊,意思請他先進。 那里頭噓聲尚在,歐式燭臺吊燈攏起圓桌上一片杯觥交錯,酒意甚濃。姜語前腳離開,話頭便指去了姜圍,毫不影響氛圍。 這刻雜聲嘎止,紛紛尋眼至門口,翕然詫愕。 站著有門高的男人,扮身全黑撐起副威嚴冷肅,面容仍余留些謙恭,分寸得當地,先抱聲歉:“打攪各位叔伯了?!?/br> 幾人坐不住,軟腿站起,作“肅然起敬”形容也不為過。 一人咳笑打破僵持:“不……不打攪、不打攪!早說李先生要來,這是工作沒到位?都不提前告知聲!” 那人轉眼去看姜圍,作個表面譴責。 姜圍后知后覺起身,笑臉相迎,叫李京肆入座,側身擠開椅子,是要去請他。 他當即作個停止手勢,“到這也匆忙,不用多做款待,只來說上兩句話?!币暰€巡過一眾,微頷首示意,十足誠懇的語氣:“要阿語改嫁是我主張,不予商議,十分歉仄。必要后果我一人承擔,絕不會叫她有半分名譽損傷?!?/br> 大家聞此皆是一愣,相互看看,調笑聲滿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