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上心頭 第25節
很久之后,是孟儀扯著她讓她反應,才肯挪動了步子。只是幾步之內,她散脫了僵硬表情,自然著繞過。 見到遮擋之后的三個人,另外一個姜語沒認出來,視線直奔主位上,一絲不茍就坐的男人。他著身休閑的素色高領,這一刻才對上眼過來,那眼里幾分挑逗,余的都是得逞。 方才競拍就沒有露過面,合著算計重重,在這里等著她。 孟儀見到面熟人可是自來熟,驚喜說:“李先生?侍應說的神秘兮兮的,沒想到這東家是您呢。” 李京肆只笑不語。 再說話的是茶桌旁的另一個男人:“嚯,孟大美女怎么沒看見我?剛競拍我可在你側對面兒看你老久了。” 孟儀看眼過去,愣住,尷尬笑笑:“周總也在啊。那是我沒注意看,實在對不住。” “后話少說了。兩位美女尋個位坐,咱幾個套點場面話聊聊天。”周聞景說話直白,讓孟儀這種每句話都小心落點的人心里打磕磣。 這人在圈里也是有頭有臉,中泰混血的大公子,家里黑白都沾,兩國橫跳,他個人明面上做過些地產生意,跟孟儀打過交道,明里暗里露出些對她的意思——若不是此人背景龐大,孟儀何故費盡心思跟人又裝熟又賣笑,乍一看真跟老舊友似的。 姜語掃了眼空位,靠近李京肆那個主位的旁邊,以及靠近李沅的正對位的旁邊。這不是唯一空出的兩個位置,卻是專給她選的兩個位置。 她注意到側面的目光,正是那樣的目光下,她偏身繞過去,利落坐下在李沅身旁。 周聞景當時使了眼色給李沅,有意點話:“這位就是姜三小姐吧?果然,還是真人好看些,李五娶到你是有福氣啊。” 姜語自謙笑聲:“周總知道我?” “誰不知道姜小姐可就是有眼無珠了。” “夸張了。” 周聞景笑笑接著捧話:“我看過你在舞臺上彈鋼琴的視頻,當時網上也熱傳吧。我就覺著那姑娘好看,今兒還有機會見著。”忽而轉開話題,“誒,姜小姐的獨奏會,什么時候賣我個面子,讓我也去見見。” 姜語靜默一會兒,所見之處偏移一寸,那一刻才發覺李京肆是也在看她的。 他是什么時候開始看的?一直都這樣骨碌碌盯著?一點兒也不加掩飾? 還是,覺得沒人會想到他身上的不對去。 姜語看著他,輕哼,開口說:“前兩天才演完,沒什么好看的。李先生也有到場,你不如問問他,那現場可是無聊極了?” 周聞景果真興致上來:“什么?李先生還有這閑情雅致,跑去賞人彈琴?” 目光所聚,李京肆當然察覺她那點暗動的心思,偏是要把這樣的氛圍帶給他,要看他緊張似的。 不想他只是淡然品了口茶,涼了,有些微澀而輕皺眉,“近段時候對鋼琴樂理感興趣,聽聞弟妹在這行頗有名聲,討了邀請去的。”然后,他大大方方去鎖了姜語的目光:“我倒覺得,不無聊。” 在座都是一陣鴉默雀靜。 不是他的回答有何不可,是那脫口而出的稱呼。 李沅登時就壓低了腦袋,啞聲嘟囔他:“哥……沒過門呢。”別叫弟妹啊。 惹得周聞景哈哈大笑:“李老五你什么臉皮?害羞了還?” 偏是對面孟儀也來捧哏:“過門不是早晚?這改稱呼呀,也是早晚。” 周聞景笑得更歡:“孟大美女跟我想一塊兒去了!人姜小姐都沒在意,你小子矯情個什么勁兒?” 李沅干笑把腦袋立直,不說話了。 三個人一張臺,論得不可開交。終于停歇下來,被叫了弟妹的當事人才開口:“都一樣的,李先生高興就好,稱呼而已。” 其實真正算起來,常人印象中,被叫了這么聲弟妹,算是一種板上釘釘的默認身份,該是悻悻得不得了。姜語這話卻不然,大大方方,像是不計較這有些逾矩的稱呼。 這才像她。 也讓李京肆驚嘆,她總是和別人走出不一樣的路,作出不一樣的為人處事。 這話題越過去,他們又隨口聊了些關系市場,關系生意,關系近日行程的瑣事。特別是孟儀,見到了李先生便滔滔不絕,逮著如此之近的交流機會使勁問答。 這些話姜語插不進去,在旁邊默了一陣,唯一不變的,是有事沒事抬個頭,李京肆都在看她。 是故意當著李沅的面。 姜語心里笑嘆,老男人就是玩得變態。 也不知道那一時刻沒忍下去,起了身,打聲招呼:“失陪一下,我去趟洗手間。” 連著包一塊兒帶上,姜語就沒打算再回來,一會兒尋個臨時事由,找個侍應過去說一聲自個兒就離開了——她可沒心思陪那李先生玩什么夫兄弟妹的變態游戲。 做樣子她也做全套,在門口問了人洗手間位置,繞著路過去。 站洗手臺前,對鏡補了點口紅,燈圈將整個人都映亮,身上這件高領薄紗花編的禮裙,她特意選來遮蓋未消干凈的痕跡。姜語手指去扒拉下來一道縫,燈圈的光映上去,清晰幾道鮮紅紋路,但對比開始那樣,卻是有所消減。 姜語才開始后悔。記得最初,她是不允許他在她身上留下痕跡的,她總是隔三差五地演出,不想多此一舉去用什么來遮蓋情.欲痕跡。 后來什么都變了,她會默許他很多事情,至于根源無跡可尋。 “今天裙子很漂亮。” 姜語頓時被突起的話打得心底落空,猛一抬頭,鏡中赫然不知何時出現另外張臉。 她迅速轉頭去,男人輕聲淡笑著,似在欣賞她此刻慌張,接上句話:“比往常鮮亮。” 洗手臺佇立在男女隔間之中,這里最接近入口,只是這一層來往人基本是侍應,想必李京肆過來也把人清走干凈。所以他才會大大方方地,站在門口與她平視。 姜語愣住一瞬,笑說:“你拋下你幾位客人?來跟我……幽會?”她斟酌出這個詞。 李京肆笑笑:“好詞。” 姜語深嘆口氣,包里熟練撈根煙,點燃,渡著躁氣席卷全身,在吁出煙霧里散走,不耐煩地說:“明面上作戲已經很累了,你這會兒也不讓我清靜?” “我還沒說什么,就攪擾你清靜了?” 然后,他一步一步地,向她越近,直逼身前一寸,迫使她整個抵在洗手臺沿,蔥指硬撐住臺面,夾煙跌在瓷板地上。 李京肆探身,隔著布料,要尋她脖頸上的,他留下的印記似的,滾動的鼻息熱浪也摩擦著薄紗,“要不然過分點好了?不然對不起這臟名。” 沿著小道,姜語開始被掐著腰勁往里推,燈光晃晃,在靠近男衛的那一道夾層內里。她試過不那么狼狽地去掙脫,結果是沒用,也沒有小說里那樣戲劇性地要死要活喊人,由著他將自己抵上最里面的條紋亮面墻板。 這一刻,她開始有了恍惚感。記憶最開始這段,他們一起聽了一段藏匿隔道里的親昵動蕩,回到現在,他們是否也算成了隔道里不知收斂的男女。 姜語幼稚地想,不遠的入口處,是不是也有一對男女正在聽著這場鬧劇。 他好像一直能夠看透她在想些什么,纏在腰際的手束縛更緊,“外邊似乎下雨了?這樣想想,像不像我第一次見你那天?” 他不是要和她懷念從前,姜語從他越壓越沉的眼神里便看透。 李京肆征征望向她眼里,有股要將她揉化開的氣勢,他輕佻聲音問:“那晚我們在做什么?再重演一遍好不好?” 姜語一時覺得好笑:“你比我還不是人呢。” 李京肆微聳肩,理所當然:“我沒有道德,你也沒有。我們天生一對。” “天生一對?哪種一對?床上?”姜語笑出聲來,縱然被壓著,縱然不占據主導位,她那副骨子里傲氣沒有磨滅一點,她微揚著臉,直白地嘲他:“以前怎沒覺得你這樣浮浪。” 李京肆靜凝著他,欲言又止。最后悶笑,字字加重音:“你這張嘴就不適合說話。” 姜語笑得比他放肆:“有本事——” 笑意堵塞進喉管,一股悶熱傳導席卷進來。他們接吻的次數屈指可數,體驗感記憶猶新,唯獨這次,暴戾惡劣,是開始幾秒就逼近的窒息感,她的軟舌被繞起糾纏,神經隨那股黏膩滾熱發脹擴散,叫她一個字也蹦不出完整的音。 自從得知這人身份后,姜語每每都有種踩在云里的虛浮感。這關系拼拼湊湊,是上不得臺面的,睡了哥哥,和弟弟結婚。 荒誕不經。 有時候她也會想,自己是不是和他一樣淪喪的迷途人,她方才居然也能作出無所顧忌,甚至去點他來應話,期待他難下臺。此刻竟也不會決絕推拒,由他逾越。 或許本質上他們就都不是什么好人,像最開始她說的那樣,他們無比虛偽。 這吻纏綿悱惻,是直到最后時刻才柔下來,他會輕勾上他舌尖,慢慢吸吮,渡氣,忘情之際,那戴有指戒的粗磨掌心從裙背束帶綁縛處游進。 臨到將要不可控,姜語狠狠一把推開了他,去整理被扯開的束帶,嘴里低語咒罵:“老變態。” “新昵稱?讓我挺不適應。”李京肆笑說。怕是活這么半輩子,無人敢當面喊他全名,更遑論罵名。 他眼尾壓著很低,游蕩在她整理裙衫的動作間,曖昧不清。 綁帶再束利落,姜語挺起胸膛,搭他雙肩一推,脫離被絕對壓制的密閉,眼底不冷不熱:“剛才叫得順口,碰我的時候,就沒想過我是你弟妹?” 李京肆微挑眉:“你總歸是跟我更親密合拍。” “那我要嫁的也是他,跟你也沒關系。” “隨便。”李京肆偏頭微仰,作不在意態度,“不過現在我們該商討另外件事。” “?” 說著,拇指摁她鎖骨,掌肩處,再逼近過去,見她那種巋然不動的氣勢總算一些動容,有點得意之色,笑眼貼她耳際:“你都玩了我這么久,一句分別便算了?” 姜語哼聲:“你不也騙了我這么久。” “那咱倆彼此彼此吧,誰怪罪誰呢?” 姜語偏頭笑聲都附著他身上的熱息,挑逗再直愣愣看他:“所以你是舍不下了?偏要扔了這張老臉來跟我玩點下流茍且。” “我沒有道德自然也沒有臉皮。”李京肆歪頭說。 姜語皮笑rou不笑咬咬下唇,再罵出一聲:“老變態。” “我會習慣這個稱呼的。” 李京肆摁在鎖骨的指腹上移,越過喉間,直掌下頜,“只是現在我有些膩不了你,你呢?怕也只表面冠冕堂皇,心底也是留戀?” 姜語征了征,看著他,一時咬不出半個字音。 他最懂她心思,從最后一夜,她向他告別,一粒藥物下去不顧后果開始。 即使她離開地果斷,即使她自控能力極強,有些誘惑仍舊難以經受。 比如他的主動。 再比如,他邀她一同墜下她預想過的那部情.色影片里的欲望深淵—— “要不然我們繼續好了?就這樣以你認為骯臟的,污穢的關系。” 第22章 暴雨侵襲稍刻, 在姜語出會場時轉了小雨。 站雨前,姜語靜默著緩了許久。 看向細密雨珠里遠遠的夜,更遠的, 她看見了丈高的圍墻, 四四方方, 作為偌大內院的盡頭, 那比夜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