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上心頭 第6節
馬覺抓過后頭人要遞過去的白絨浴袍,恭謹跟上,從后背披裹住姜語,咬著雪茄含糊說:“那咱這下去汗蒸房,特意給您清了場。” 話剛說完,一行人停住。 順著姜語冷眼凝向處去望,馬覺才瞧見遙遙處,泳池邊上直身站立的男人。 身形頎長,西裝襯起挺碩肌rou,上帝眷顧的長相,抬眼舉眉間透盡一股清冷的戾與傲,矛盾又合理地相融。 這層燈光是以氛圍為主的暖暗色,但照清一個人的臉,綽綽有余。 馬覺打眼就認出了李京肆,身旁跟著打過幾面交道的特助張博,及兩名隨從。 他各種酒局宴會繞著跑才少有機會見過李京肆,不過階層差距所接觸待遇也天上地下,沒啥子機會上人跟前講話,張博他倒是強硬混了個熟絡,指望有天搭上李先生這座橋。 雪茄啪得滑一簇火星滾下階梯,馬覺嘴瓢得不利索:“這……這這這是……” 稱呼卡進喉里,馬覺眼見他那三小姐笑靨如花搖著輕步下去,落定其身前,眼珠子在她拿虎口掐仰起男人下頜時瞪得要掉出眼眶。 “馬總剛說新來兩個底子不錯的。” 姜語笑得媚眼妖冶,食指繞環的eiffel鉆戒塔面卡進男人嘴角掐陷處,黑鉆與白鉆交疊點綴在夜里璀璨。 她是天生壞胚子模樣,側目看眼馬覺,“有我們阿肆漂亮嗎?” ?! 馬覺敦一下腳軟直踉蹌。 第5章 “哎呦,馬總!” 馬覺沒有吱聲的機會,張博一拍掌速度很快過去把人攬下來,“咱倆來好好談談。” 其實算上往日交集,他倆不算特別熟,至多宴會上多嗶嗶兩句場面話,但回回馬覺目的過于明確,都奔著李先生的話頭去。 張博偶爾煩他,這股煩,張博想他應該是稍有覺察的——從某回張博躲仇敵似的,在宴會廳門口應付兩句笑臉盈盈的馬覺后就匆匆離開,不遠不近的距離,張博嘖了聲。 突然過分熱絡,馬覺也懵,押圓眼珠任他不容置喙往相反的方向拉走。 罷了還不死心,兩只眼珠子往后瞥,“那、那那是李——唔!” 張博一把摁下他將出口的稱呼,面不改色笑瞇瞇走遠,“你這兒地方不錯啊,來給我介紹介紹項目唄。” …… 星空頂下,月色清薄。 馬覺做了顯眼引子,向這邊注目的不少,以為什么鬧劇開局,相機,咔擦聲,議論蕓蕓這片區域,李京肆身邊隨從早先發制人湊緊上來,擋住向他的鏡頭與目光。 男人朝周身炙熱眼神示意,睨看姜語,似在反問是否確定要繼續玩下去。 任氣氛持續僵凝半刻,姜語松了心思,撫下兩指,若不是光線稍暗,她或能看見李京肆被她戒指所抵出一道微陷紅印。 緊跟的招待員看見男人,不識,但自覺兩人是相熟的貴客,隨機應變湊過去:“一樓是餐飲廳,往上還有包房,三小姐您二位——” “多出這些干什么?” 姜語側身頓住腳,乜眼李京肆,話是回復那人,“是他陪我又不是我陪他。” “……好的,汗蒸的話,您這邊來。” 姜語跟著人走出去一段,李京肆才挪腳動作,側瞥一眼,隨從便在汗蒸房不遠處圍著。 汗蒸房是特質材料的磨砂玻璃門,溫度上來后自動隱匿內室,在此之前已經預熱一些。 叫走服務的人后,門是掖開一段時候被押上的。 空闊溫室,暖光暈染,兩圈氣息交涌。 姜語用不著轉那個身也知道誰跟了進來,很有興趣問他:“來干什么?” 李京肆笑了聲,沒立刻搭話。 他當然知道姜語不是吃飽沒事要張博當那個司機,三小姐就想看看,他能不能聽話的,由她所愿。 霧氣開始緩緩地,在加熱里上升,彌漫幽室。 姜語不是絕對清醒的狀態,她還在發燒,對一切感覺都處于朦朧又清晰的矛盾。 腰上那只手什么時候從后邊掐上來的,她不知道,迷迷糊糊,聽見同霧涌進耳里的話,熟悉的沉音—— “取我的大衣。” 然后姜語的浴袍在往下掉。 她沒什么氣力桎住那只不大安分的手,聽他叨叨的話繼續:“小姐莫不是忘了還,那件還挺貴的,我也就做點小生意。” 姜語笑說:“你怎么不會叫我送你幾件新的?” 李京肆也笑,退居一步。 姜語側過身去,指腹滑過他性感凸起的喉結,在他不經意的吞咽中,收縮,松放。 掌心用勁,威脅似的說:“你要不換個目的?取大衣是不是太虧了?” 她看清明了他的笑,輕浮的那股勁與她如出一轍,讓她產生一種他們都是壞蛋的錯覺,也不知是否該稱之為“錯覺” 浴袍完全掉下去,連帶紗絲披風并同扯下,大片雪白在更甚的濛霧里虛幻。 覆在姜語腰背的指尖微涼,游離至緊致腰線,輕握,慢而細膩地揉搓,那股嗓音帶出的熱息同汗蒸氣一齊攏緊她頸肩。 他說:“那,取悅你。” 姜語噗嗤聲,俯著身發笑,被逗得不得了。 撩起的親昵氣氛一拍而散,幽幽掛件晃蕩白紗,倚坐上楠木椅。她澆的油,她縱的火,二郎腿一翹,便就不管不顧了。 卸下冗重外套,李京肆扯著領帶解幾顆扣,在她旁邊坐下,瞧她,似在瞧什么管撩不管事的芳心縱火犯。 她確實是。 姜語還在笑他:“你可真有意思,會逗人,比馬覺有意思多了。” 李京肆看開聳聳肩:“那也不枉我過來一趟。聽人說,你不高興?為什么?我沒有去看你的獨奏?” 姜語笑聲:“你還真敢想。我就是不太高興而已,不然要你過來干什么?” 李京肆點頭,只應她一聲“嗯” 姜語皺起眉,“不想問我為什么了?” 他就說:“我只聽你想跟我說的。” “……” 汗蒸房的霧氣處于均衡狀態,恒溫中,男人幾顆開扣露出的脖頸,滴滴汗珠懸掛,滑進內里。 他體格比一般成年男子要精壯,白膚,肩寬,慵倦靠坐,撈至肘窩的袖下,小臂凸脹肱橈肌經脈明晰,平時沒少健身的好料子。 相視幾秒后,姜語笑意更甚,向他近身,毫不顧忌跨坐過去,居于上位。男人很自然去接過她的腰肢,盈盈一握,輕松攏在掌心的纖細弧度,熠亮眸子遞給她賞,長而魅的狐貍眼,漫不經心撐著,睫羽垂下扇影輕動。 “你總讓我覺得跟別人不太一樣。” “哪里不一樣?” “你的眼睛里,有一座深山,別人沒有。”她又開始無厘頭胡言。 神經中樞紊亂,跟磕了藥似的。 可她是打心底覺得的,他像深山雪嶺里一盞孤燈,亮得恍惚虛無,捉摸不透。 是危險的,深奧的,難猜的存在,從不久前,他們對望的第一眼開始,他總給人這種感覺。 身上的人算得上衣不蔽體,豐滿桃色幾乎送到眼前,李京肆仍一臉平靜,笑說:“這形容有些突兀。” 薄料摩擦微妙火花,一分一刻擾人理智,撩動欲.火,不同的是,這樣的互動他們默契地沒有多少臉紅驚慌的緊密感,也就興致最高時,彼此心率會高些——因為激情吧。 將要觸及某個臨界點,她又利落下去,環膝縮一團坐在邊上,小臉蒸得白里透紅,清透瑩潤的眼氤氳泛泛,一眨一眨,時而瞧他,時而瞧別處,有些六神無主的勁兒。 “你就當我發燒,燒傻了。” “發燒了?” “少問,我不想跟你探討病情。” 他當真不問了。 “小商貴。”姜語去抓他眼神,問:“會哄人嗎?” “嗯?” “我現在心情一半好,一半又不好。”指頭伸出去,勾纏進男人微敞前襟里,熱與熱摩擦相觸,“你哄哄我,等我高興了,我再讓你也高興。” - 近幾日雨多晴少,路況叫人頭疼,小堵過兩輪,在北海城市中區以南往北的位置。 李京肆沒開導航,熟稔模樣。 姜語留意過,也不是去徽宮的方向。 來這兒不久也不短,她對北海城這個城市還是半明半暈的概念,地兒不大,沒有什么記憶點,去的最多的居所和演奏廳之外,只有徽宮,算不上熟悉,心里有點底的就這幾里地。 別說,腦子挺脹,還能分析出這不是去哪的路。 姜語醒神的方式很干脆,窗忘了開,煙已經點上了——這兩日心煩,換回了味沖的款。 煙霧漫在幽閉空間里一縷,李京肆才給她降了窗,半降,這人發著燒,雖然換回了大衣,看上去也沒多厚實,怕一吹更糊涂了。 這個舉動之后,姜語才從自我煩躁和發泄的世界里回神,注意身邊人,稀里糊涂又開始講些自己也無法思考的話:“你好像,沒在我面前吸過煙,沒這個習慣嗎?不對,你給我遞過火。” “或許你可以理解為,在女士面前保有的一些紳士體面。” 姜語冷語懟:“虛偽。”風凜過一會兒,眼下薄紅顯明。 他只是稍頓,笑聲把話懟回來:“這個詞,恐怕你也不落下風。” 姜語看著他,失聲笑起來:“你看對人了,我也不是什么好女孩。” 她是過慣了教條的日子,自小習琴,游走各種國際比賽,出入上流階層場合,才養出來臺面上那些光風霽月、高雅知性。她早自知虛偽,或許要歸功于國外久待那幾年,認識不少學院里開放的外國友人,混的圈子多了,不過比起被帶壞這說法,她反而覺得更現實,也不否認是她自己的人格缺陷。 現在呢,她遇到了另一個壞東西,在拐彎抹角說她是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