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兒明白。”

    “那就好。”

    因為師父的突然到來，我不便?再有?所行動，心里不免焦急萬分。而這幾日小?主人也未來找我，這更讓我寢食難安。一日夜里，我端著茶水進(jìn)到師父房間，無意間見到了他擱置在桌案上的黑玉扳指，心里一動，瞧了瞧左右無人，我喚了喚他，無人應(yīng)聲，我知道他大概又外出辦事了，便?把那扳指悄悄裝進(jìn)了袖子里。這不是一枚普通的扳指，這是晉國?最高密使?的特有?標(biāo)志，只要拿出這枚扳指，不管任何人，都要聽從他的號令。

    我化妝成師父的模樣，以這枚黑玉扳指召喚到了宮里的密使?，并模仿師父的聲音，吩咐他們幫我搜尋證據(jù)。他們的效率驚人地快，在黎明天亮以前，我就得到了我想要得東西。我拿著包裹飛快回到天香閣，將扳指放回原處，而后潛回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佯裝睡著。但又哪里能睡著，不久，我便?聽到窗外輕輕地腳步經(jīng)過，心里擂鼓咚咚地打起鼓來。白日我把拿到的東西，交給小?主人，并勸她同我一起離開，我知道一旦師父知道我擅自動用了黑玉扳指，我的下場一定很慘。她也同意跟我走，這讓我很開心。

    之前我留出了一些珠寶，正好給她贖身?用。老鴇也答應(yīng)了許她從良。我們計劃在藍(lán)闕公主進(jìn)京的前一天，化裝成老百姓的樣子，趁亂逃走。那日我與她說了一宿的話，我們一起憧憬未來充滿自由和快樂的的日子，放佛那樣的快樂就在我眼前。然而現(xiàn)實里的我卻一直很緊張，一直到我們的馬車出了皇城，我身?上忽然像卸去了千鈞重?擔(dān)，我竟然控制不住地流下淚來。然而小?主人的臉上自始至終都掛著平靜，放佛我們這次的出走不是逃生，而只是去郊外游玩一趟。

    走了一段路以后，馬車忽然停住了。我掀開窗子，詫異看到了師父的坐騎。我的臉色一下子煞白，緊緊攥著小?主人的手，“你在發(fā)抖？”她問，也掀簾看向窗外，回來卻是一副冷靜的面孔。

    我沖她擠了一個抱歉的笑容，“對不起，連累你了。”

    “其實，是我要說對不起才對。”她道。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但是當(dāng)我跪在師父面前，遙望她的馬車消失在城廓里的時候，我的心里一片茫然。師父背對著我，嘆了一口氣?，“不是為師要殺你，只不過這次你闖下了彌天大禍，因你擅自調(diào)動的事情，我們的人暴露了身?份，很多人遭受殺身?之禍。齊王很震怒，為師本想替你求情，可是……”

    “師父，不必多說了，徒兒知道自己?所犯的罪孽，徒兒這條命本就是師父救的，現(xiàn)在還?給師傅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只求師父不要為難凜兒。”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來，“為師曾百般提醒過你，不要把自己?輕易地交付給別人，可你呢？你為了一個一心想算計你的人賠上自己?的身?家性命，這樣做值得嗎？”

    “她對我無情，我不能對她無義。師父，我求您答應(yīng)我，這也是你欠她的。”

    “你！”他忽然伸出胳膊，在我臉上重?重?一摑，“你簡直是冥頑不靈！”

    我重?又把臉面向他，他似乎還?要揮掌打我，終于沒下得去手，轉(zhuǎn)而背過身?去。隔著松松垮垮的衣衫，我看到他的背在輕輕顫抖。我的眼睛濕潤一片，重?重?地伏在地上扣首，淚水順著眼角下落，埋沒在青翠的草間，我想這世上還?好有?一個人疼我，我這一生總算沒有?白活。

    第228章 撥云（六）

    就這樣, 我的前半生在無法掌控的命運中草草結(jié)束。當(dāng)我從一輛搖搖晃晃的馬車上醒來時，京城、齊國、天香閣和師傅都?已?經(jīng)離我遠(yuǎn)去，我的眼前只剩下無休無止的馬蹄聲和一片未卜的前路。我應(yīng)該是裹著厚厚的貂裘, 卻?感覺像曝露在冰天雪地?里那般寒冷。潮濕的風(fēng)迫不及待地圍到我的身邊，輕輕叩擊著我行將怠惰的靈魂, 我晃晃悠悠地從他們中間穿過, 手中握著突然傍身的自由，忽然和以前一樣身不由己。

    我并不想離開，起碼在此時此刻。師傅臨別前的話語令我驚醒, 原來在我費盡心思隱瞞小主人身份的背后是他們早已洞悉一切別有?用?心的密謀。一切起因要追溯到我和小主人相遇之前。有?一天師傅去京城辦差，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流落青樓的小主人并與她取得了?聯(lián)系，機緣巧合下發(fā)現(xiàn)他們竟有?一個共同的敵人，因此便決定聯(lián)合起來達(dá)到他們共同的目的。

    師傅獲悉小主人和容王走得很近，邊想借機結(jié)交可以利用?的容王。但是因為對小主人不是百分百信任，就冒險把我放在了?小主人身邊借以掌握小主人的行蹤。沒想到事態(tài)的發(fā)展完全背離了他的初衷，小主人一開始就洞悉了?他的計謀, 并故作不知，最后假借齊王之手除去了我這個眼中釘。

    一切發(fā)生得出乎意料，如今他不得以我的假死來保全他唯一的徒弟。

    臨走前他無不傷感地?嘆息道?, “沒想到她會變得這么無情！”

    這句話充分印證了?我的假設(shè)，我果然是被她親手設(shè)計的。她算好了?我會冒著觸怒齊王的危險盜取黑玉扳指, 什?么宮廷檔案, 什?么血海深仇, 都?不過是她借題發(fā)揮的障眼法。我的存在對她來說就是一根如鯁在喉的魚刺, 時刻提醒著她此刻不得不依附于人的處境。她真正的目的, 就是借齊國之手，除去我這個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