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沖一拳擊在石桌上，“干脆就?按嫂夫人說的?，直接殺向燕王府，管他什么證據(jù)不證據(jù)的?，到時候先把他給宰了，咱們也給他來個死不承認(rèn)，看他能拿我們怎么樣。”

    高勇不同意，“現(xiàn)?在誰先挑起事端，誰就?占不得理。何況京城的?兵權(quán)并不在我們手里?，御林軍統(tǒng)帥馬咸手底下有八名副將，三名皆出自上官景赫麾下，其余人雖也效忠皇上，但并不與我等?北征軍系一條心。”

    “呸！這上官景赫也算是國丈，關(guān)鍵時刻，倒頭支持燕王，良心被狗吃了！”

    又是一陣沉默，這時侍人稟報，長公主到了，眾人都起身相迎。李攸璇大步流星邁進(jìn)亭里?，倫尊立即上前，二人目光一交匯，長公主點了點頭，倫尊立即將兒子交給鄂然，一步做三步直出門外，竟自駕馬而去。

    眾人一時目瞪口?呆，不明所以地看向李攸璇。后者待那馬蹄聲?走遠(yuǎn)，這才向他們解釋原委。原來，自李攸燁墜崖后，陳越便找到她?，告知了江后在狩獵前對他囑托之事，他懷疑江后早已洞察到燕王企圖，所以事前早做了準(zhǔn)備。李攸璇與倫尊商議過后，天明便回宮求證，正巧在宮門口?遇見抹淚的?燕娘，燕娘回說確有此事，并連說江后之所以如此郁憤昏厥，與她?事前察覺未當(dāng)?機(jī)立斷有關(guān)，沒?想?到一念之仁生生賠上了李攸燁的?性命。二人念此又抱頭哭了一陣，李攸璇立即折返來和倫尊確認(rèn)，倫尊此去便是領(lǐng)兵勤王。

    “北上制燕，南下誅楚，代天子伐佞？”胡萬里?念著?江后的?詞句，不由擊掌，“這正是此刻我們需要的?！”難掩激動地嘆道，“真乃千古奇人也。太?皇太?后既然事前有言，與皇上親厚者惟有秦王一人，那么就?是暗指即使皇上駕崩，這帝位也輪不到燕王父子來坐，我輩師出有名了。”眾人不禁撫掌相慶。

    李攸璇默然，心知江后本意未必如此，但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也只能順?biāo)浦郏瑫呵夷媳娙说?力量，共同對抗燕王。出了元帥府，她?凝視著?天邊被烏云遮了一半的?斜陽，心頭一陣寒涼，嘆了口?氣，萬書崎瞧見了，便拱手寬慰道，“公主不必介懷，皇上駕崩與否現(xiàn)?在是個未知數(shù)，這些天子門生失去庇護(hù)，又無后繼之君袒佑，心中難免顧慮重重。目前形勢比人強(qiáng)，上官景赫支持燕王無非也是看重燕世子的?即位資格，如今我們只有借秦王之勢，在與燕王集團(tuán)相斗的?時候，才能保持持平的?態(tài)勢。”

    李攸璇掠了身側(cè)那長身玉立之人一眼，“萬狀元所言本宮豈會?不知。大船傾覆，各人為求自保，皆要擇木而棲。本宮雖然擔(dān)了這個名，畢竟不是他們長久棲身的?浮木。本宮只是嘆，皇上生死未卜，別人再多的?傷感嗟嘆，都無法?體會?本宮心里?的?切身之痛。”她?說完眼里?已經(jīng)貯滿淚光，萬書崎嘴角動了動，終是作一長揖，“臣感同身受。”

    “你？”她?望著?那雙不知何時嵌進(jìn)憂郁的?更為柔和的?眼睛，腦海中倏忽飄出那個佇立湖畔昂首望月的?謙謙側(cè)影，曾在她?心頭繚繞過的?，都隨風(fēng)雪化了，不過仍舊會?懷戀那時的?干凈和輕盈，她?寡淡地笑了笑，“你不是皇上至親，如何會?感同身受？”他沒?有回答，是透過她?的?眼睛。李攸璇已揚(yáng)鞭絕塵而去。

    喪鐘鳴響過的?第三日，一群宮人闖入富宜宮，要在宮里?掛白幡，上官凝不允，這些人受了燕王唆使，就?自覺傍上了未來天子，更欺她?寡居柔弱，竟強(qiáng)行在各個殿里?搭梯行事，上官凝氣憤之下，拔劍刺傷了一人，沒?想?到這些膽大包天的?奴才，竟不顧主仆身份，與富宜宮的?人動起手來。所幸最后燕娘領(lǐng)著?陳越趕了來，將那幾個奴才當(dāng)?著?一并趕來的?侍衛(wèi)的?面，就?地處決了，并連煽侍衛(wèi)長數(shù)個耳光，命人押往華央宮朔華正殿門前當(dāng)?眾杖責(zé)，處罰他救駕不利之罪。

    這是皇帝墜崖后，慈和宮首次傳出震懾人心的?命令，眾臣紛紛猜測八成是太?皇太?后醒了。只是當(dāng)?上官凝等?人被帶到慈和宮時，才知這不過是燕娘的?虛張聲?勢，“現(xiàn)?在宮里?頭雖然易了主，但我們這里?還能給娘娘一些庇護(hù)，您就?在這里?住著?，我看他們誰還敢與你們?yōu)殡y。”

    柳舒瀾一邊給素茹上藥，她?的?臉在揪扯中被那幾個宮人抓破了，一邊氣憤道，“這些無法?無天的?奴才，趁著?皇上和太?皇太?后不在，竟然都造起反來了，實在該殺！”

    “是該殺！”正說著?，回頭見李戎沛一身白衣孝服大踏步朝殿里?走來，“廷杖太?輕了，本王已將那幾個侍衛(wèi)處決，今個讓皇后娘娘受驚了，本王保證以后不會?再發(fā)生這樣的?事。”他在殿里?掃了一周，問燕娘，“母后可好？”

    燕娘看著?他這身裝束著?實刺眼，茶碗一撂，冷笑道，“托殿下的?福，太?皇太?后午間醒了一趟，覺得這滿眼白幡上得好沒?道理，問是哪個膽大包天的?人，敢擅自做主決議皇上生死？”

    李戎沛臉色僵冷，“這是本王與禮部商議決定的?，皇上英年早逝，玉瑞無人不痛心，所以我等?商議為皇上定謚號為‘憫’。”上官凝眼圈一下子紅了，剛要斥他，就?聽“砰”的?一聲?，不知什么東西飛了過來，直接擊向李戎沛面門。燕王抱頭倒在地上，有血從指縫間涌出。眾人皆吃了一驚，回頭看到被侍女?dāng)v扶出來的?蒼白人影，地上仍在滾動著?的?是一只銅質(zhì)香爐，原先就?擺在她?身后的?香案上。她?身子輕晃，顯是步履不穩(wěn)，單單的?一個字“滾”字就?又令她?咳出血來，燕娘反應(yīng)過來連忙去攙扶，給她?擦拭嘴上的?殷紅，心中暗自禱念佛號。李戎沛捂臉驚恐地望著?她?，怔愣一會?兒，才朝她?撲過去，跪在地上，“母后，你聽兒臣解釋，母后……”血流進(jìn)他的?眼睛，也無法?掩蓋里?面的?絕望哀戚之色，江后抿著?復(fù)又蒼白的?唇，拂開?衣袖，“哀家不再是你的?母后，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