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李攸燁慢慢走近,面上的肌膚被江面吹來的冷風剜著, 一絲微弱的疼。 “她竟還是那?般熾烈的性子,若非抱了必死?的決心, 怎么會和齊軍玉石俱焚?”紀別秋并不?回頭, 仰頭灌了一口酒, 似在喃喃自語。李攸燁想說點什么, 一張口卻不?知從何說起, 只干站在原地,看他一口一口地灌酒, 最后,他竟抱著酒壇子痛哭失聲:“我對不起她,對不?起霜兒……她們本可以廝守終身,是我害她們,生生分離,我才是真正的劊子手……” 李攸燁愣了楞,直視著他。粼粼的波光將?他的臉孔罩上一層慘白。 “蘇家經商有道?,乃當年廣陽郡首屈一指的豪門大戶。蘇父蘇母膝下只有蘇念奴一個女兒,所以世代積累下來的巨額財富,自然都由蘇念奴繼承。即使她后來跟紀家進京生活,我們也不?清楚她掌握財富的具體數額。”他做了這樣一個開場白。 “我那?時?雖然窺破她們之間的情誼,但?想著她們或許只是一時?迷了心竅,等到年長?些,便會回到正?統婚嫁上來。但?我沒想到,那?時?侯蘇念奴已經在藍闕國大肆購業置地,蘇家的主業醉蠶絲也悄悄挪去了藍闕。藍闕國向來民?風開放,女女結合根本不?足為奇,她們必是打算在藍闕安居,只有在那?個國度,才允許她們在一起。等我發現端倪時?,已經意識到事情發展不?妙,我當時?太過震驚,不?及考慮便將?這件事稟報了父親,父親大怒,當即把霜兒關了起來,不?許她們再見面。當時?霜兒在房里不?吃不?喝苦苦哀求,念奴不?惜跪在父親房門前求情,可是都無濟于事,父親是鐵了心的要拆開她們。事情發展成這樣子,我心里雖然有些不?忍,但?覺得父親的做法?是為她們好,便狠下心來不?管不?問。后來一直到紀家出事,家里的情況都沒有緩過來!” “為她們好就是拆散她們?那?你?們做的可真是好!”李攸燁怒意填胸,諷刺道?。 “我今生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把這她們的事稟報給了父親,若是沒有我的干預,她們或許早已在藍闕廝守,紀家的災禍自然也不?會波及到她們身上。是我害了她們!”紀別秋痛苦道?。 “是啊,是你?害了她們。不?過,害她們的何止是你?一個人。紀家的災禍有一半原因就出在紀程勛剛愎自用的性子上!”李攸燁冷面寒霜道?:“舅舅以為當年紀家出事,所有人都是懼怕顏妃齊王勢力,才坐視不?管嗎?你?錯了!” 紀別秋怔住,不?由看向身旁凜凜少年。 “當時?,他只需隱忍一時?,皇奶奶自然會救他,可他呢,觸怒龍顏非但?不?知悔改,還一味的往釘子上碰。帝王家的私事豈容他一再指戳!”李攸燁毫不?客氣道?。 紀別秋冷笑一聲:“趨利避害,人之本性。我父不?怪任何人。但?是,秉性剛直難道?還是錯嗎?” “不?懂屈伸,一味剛直,這便是錯!”李攸燁冷聲道?:“他只顧一時?意氣,跟顏氏死?纏到底,這本身沒有什么過錯,錯就錯在他奏顏妃姐弟罪狀,卻句句諷刺先帝姑息養jian,昏聵無能,這是明?著在挑戰君威!歸根結底,他所作所為其?實和上官景星無異!” 她橫過臉來:“不?殺他們,君權當不?復存在!” 紀別秋震驚地看著她轉身離開。掛劍的披甲隨著她的腳步發出哚哚的聲響。越來越遠。那?冰冷且刺耳的話語在紀別秋腦海中趨于渙散,他只看到一種孤獨,仿佛月光般蒼涼地籠罩了她。 “梁將?軍率兩千輕騎埋伏在這兒,聽我號令行事,司馬溫與許良柱領兩千輕騎殿后,埋伏在這兒!” 大帳中,李攸燁站在沙盤前一邊部署最后的防線,一邊舉頭看漏壺上標記的時?辰。面色平靜,手指一下一下在長?桿上輕點著。 京城里。御林軍副將?彭凱與兵部侍郎岳秉憲,相繼被抬回各自家中。一個鮮血淋漓誤被馬蹄踩死?,一個渾身濕漉掉入湖中溺死?。二人尸身被發現的時?候,均已了無生氣。 如?意酒家。雅間圍坐的一干人正?在密談。突然沖進來一群匪徒:“把錢都拿出來!”席間有人出聲直斥:“大膽,敢對朝廷命官無禮,不?想要腦袋了嗎?” “一個不?留,殺!” 慘叫聲隨即響徹寒夜。為首的蒙面人走出店外?,就著潔白的月光將?劍拭凈。路過鶯鶯燕燕歡聲笑語充斥的流鴛閣。抬頭看了眼高閣臨窗的女子倩影,就著那?一波波蕩下來的酥笑聲,向上提了提領子,緩緩遠離。 暖欽紗帳中正?與頭牌花魁尋歡作樂的柳大人,忽然從床上滾了下來,睜大眼珠子一動不?動躺在地上。頭牌花魁從帳里走出,輕輕理?了理?云鬢,笑著緩步移出房外?。媚骨的風韻又惹來一大批歡客的追逐。 這寒夜,當真冷得要人命。 黎明?將?至,齊國的戰船終于從江頭駛來。想到這延展了幾十年的恩怨情仇終于要畫上休止符,李攸燁眼里惟余平靜。她相信皇奶奶亦會如?此。 李攸熔率領一幫大臣風風火火趕到城樓坐鎮,擺出御駕親征的姿勢。齊國船隊如?期而至,破碎了李攸燁謀反的謠言,便有人趁勢勸諫,放李攸燁兵馬進城。李攸熔鐵青著臉,一言不?發。 可是這個時?刻開城門,無疑會放齊軍進來。李攸燁知道?他不?會下令,其?實很早之前,她就已經對他不?抱任何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