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這幾次齊軍與我軍交手,都是打完即退,退了再打,反反復復,似乎有糾纏我軍的意?圖。這其中必有蹊蹺!” 梁漢勇略一皺眉,道?:“殿下這么一說,是有點不對勁兒。按照常理,上次李戎瀚大敗我軍,他?就應該一鼓作氣乘勝追擊,不給我軍留喘息之機才?是。但現(xiàn)?在齊軍卻龜縮城里?,實在摸不準他?們的企圖。” 眾人都退下后,李攸燁托著?手中那方字跡模糊的錦帕,久久凝神。火盆里?燒著?些木屑,時不時爆出一個脆響,她的半邊臉龐被映照,覆著?淡淡光暈,仿佛皚皚白?雪。她皺著?眉頭,湊到?錦帕上嗅了嗅,仍舊一籌莫展。齊國的根基和命脈,究竟是什么呢?杜龐幫不上李攸燁什么忙,只能安靜地站在一旁,默默嘆息。 帳外有人走近,憑著?那悠然閑適腳步聲,李攸燁判斷是紀別秋。 “舅舅!”李攸燁站起來,招呼紀別秋在火盆前坐下,紀別秋捋著?胡子,瞥著?她手上的錦帕:“還在為?這件事傷神?” 李攸燁不語。 “拿來給我看看!”紀別秋要過錦帕,手指觸及那絲滑的布面,眉梢略疑,喃喃道?:“這似乎是……蘇家的醉蠶絲!” “醉蠶絲?”李攸燁凝著?眉心,疑惑地望著?紀別秋。杜龐也?一臉迷惑。 “你等我一下!”紀別秋立時站起,惶惶然出了帳子,留下一頭霧水的李攸燁,呆坐在原地,垂眸喃喃:“蘇家?帕子的主人便是姓蘇。” 紀別秋慌亂地回到?自己帳子,取出那個一直帶在身邊的匣子,抖著?手打開,從里?面拿出一個木質(zhì)長筒狀的物體,又抱了桌上的半壇子酒,急匆匆地朝李攸燁帳子里?跑。 李攸燁的思緒被那陣紊亂的腳步聲打破,紀別秋掀開帳子,嘴里?撲著?寒氣:“盆!”杜龐趕緊找來木盆。紀別秋將酒全都倒入木盆中,小心翼翼地將帕子鋪了進去。 “紀先生!”杜龐著?急起來,那字跡已經(jīng)模糊了,再浸入酒水中,豈不更認不出?可是看看李攸燁,只沉靜地望著?紀別秋做活,并無多大反應。他?忽然聯(lián)想到?一個可能,齊王側妃把那么重要的訊息寫在錦帕上,難道?沒有考慮過會被水洇濕?密信的書寫方法向來神秘,里?面另藏乾坤也?說不定。于是便也?同李攸燁一起凝神等待。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紀別秋臉上終于有了喜色:“成功了!” 話音剛落,李攸燁迅速壓低視線,湊近那木盆,強烈的酒氣撲入鼻孔,她略略皺了皺眉,眼睛凝固般地盯著?木盆。杜龐也?瞪大了眼睛,這簡直……匪夷所思!原先的帕子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酒中浮現(xiàn)?出一大片白?色的小斑點,像一個個飄搖的米粒,辨認起來十分費眼:“這……是什么?” “是字!”紀別秋伸手從酒水中做出打撈的姿勢,那些字便一股腦地覆在他?的手上,有些竟凌空懸著?,仿佛他?手上有什么神力,把他?們吸了過去。 李攸燁忽然反應過來,帕子根本沒有消失,而是變成透明的了。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默默看著?這一切,若有所思。 “我小時候見過一種蠶,吐出的絲潔白?如雪,而一入酒水中便會變得透明,因此它?被叫做醉蠶,它?吐出的絲也?被命名為?醉蠶絲!” “醉蠶喜愛吃的一種桑葉,汁液透明,遇到?酒水會凝固變白?,與醉蠶絲的特性剛好反了過來!” “紀先生是說,這帕子是用醉蠶絲織成,而上面的字是用那種桑葉汁寫的?”杜龐問?,紀別秋點點頭。 “原來如此!”杜龐興奮道?:“這下好了,爺快看看上面寫了什么?” “上面的字太小了,必須用這個東西,才?能看清!”紀別秋舉著?那個木質(zhì)長筒,先遞給杜龐拿著?,然后把那帕子拎起來,用夾子小心地掛在橫桿上,回頭就看到?李攸燁正在摩挲那長筒,他?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緊張,舉著?火把:“把那個東西給我!”李攸燁卻仿佛沒聽到?似的,愣愣地沒有動彈,這長筒兩頭都嵌了一層透明的東西,憑著?手感,她辨別出這是打磨過的夜明珠,不過,這些都不是她怔愣的原因,讓她真正失去心神的,是刻在長筒沿上的那一排小字:神佑元年三?月初三?,蘇家念奴贈。 娘親的生辰。蘇家的念奴。 不會的。 她像剛緩過神似的,把那長筒還給紀別秋。紀別秋見她面色如常,略略松了口氣,將那長筒橫著?放在錦帕后面,火把則照在長筒的另一頭。帳子暫且充當了屏幕,光線通過長筒,將透明帕子上的字,一一投射在上面。原本只有米粒大小的字跡剎那間被放大。 印入李攸燁眼中,猶如瞬間擴張的絕望。 紀別秋和杜龐激動地看著?那些寶貴的訊息,幾乎要抱團慶祝,誰都未察覺,身后那道?狹長的孤影,正緩緩地踱到?幕前,里?面的內(nèi)容一概沒有進入她的腦海,她只是蒼涼地抬起手觸摸那些字跡,看它?們在掌影中淹沒,浮出,淹沒,浮出,……猶如瞳孔中被刻意?壓制的水幕,不死心地漲滿,落下,漲滿,落下,最終,被一同降臨的黑暗霎時扣住。只余幾滴來不及洇回的水珠,碎在地上,仿佛迷迷糊糊度過一生,最后被厚硬的現(xiàn)?實硌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