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幫我,很有感覺
一頓飯吃得很安靜,吃過飯從餐廳出來,日頭正盛,柳生綿看了眼有些倦怠的辛觸然,開口跟賀釋說:“太熱了,先回去了。” 賀釋也熱夠嗆,但還想再逛逛,擺擺手,“行,你們先回吧,我再逛逛,到了說一聲,路上注意安全。” 辛觸然神情懨懨,像日光強射下有些蔫吧的花,柳生綿被這個聯想逗得輕笑一聲,大小姐掃她一眼,“笑什么?” “沒什么。” “你很開心?”辛觸然的聲音混在空氣中漂浮著的細小顆粒里,“跟賀釋吃飯,這么開心?” 柳生綿怔愣一秒,聞言笑意更甚,原本清冷的面龐隨著動作變得像只洋洋得意的狐貍,“辛觸然,你在生氣。” “為什么,跟賀釋吃飯,這么不開心?”她視線落在身邊人的臉上,將她的每一個表情變化都看在眼里,“可是出發前我問過你,也告訴了你是來跟誰吃飯,你答應了,現在為什么不開心?” “跟你有什么關系?”辛觸然定定看她半晌后冷笑著說,“柳生綿,你不是不喜歡多管閑事樂于助人嗎,我開心難過還是生氣不爽跟你有什么關系?” “我有沒有生氣,為什么生氣,你這么好奇?”她勾了勾唇,“為什么?” 辛觸然步子不停,走出柳生綿傘下的蔭蔽,“難道是,跟我做了幾次,所以喜歡上我了?” 兩人本就已經走到酒店門口,辛觸然說罷這句話并不打算等她的回答,徑直走進酒店,留柳生綿站在門口,神色不明地看著她單薄背影。 柳生綿沒有跟辛觸然一起回去,撐著傘漫步到瑤汀旁邊的花圃,花圃栽滿了郁金香,走到盡頭有個精致的白色雕花秋千,現在晌午,這兒沒人,很安靜,只有撲鼻的花香跟啁啾鳥鳴。 她坐在秋千上,回想起辛觸然剛剛的話。 性的發生不一定需要愛,一開始她幫辛觸然僅僅是因為覺得有趣,好奇,或許還有那么一點點,被辛觸然的臉和聲音引誘到。 無論如何都不是因為喜歡和愛,但她并不覺得性跟愛可以完全分割,柳生綿沒有思索過向來盡可能規避社交和親密關系的自己為什么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辛觸然,如今對方給了她一個可能性。 喜歡——足以解釋她種種反常行為的理由,柳生綿不曾體會過這種感情,如今卻不得不思索起喜歡上辛觸然的可能性。 誠然,只是發生過幾次關系不足以滋生多么深厚的感情。 可性本身就是種足夠親密的行為,更遑論辛觸然對她的吸引力不小,性欲的產生本就基于好感,辛觸然是因為生病所以渴求她,那她呢? 不能以生病做理由,也沒有什么苦衷,卻再三沉淪情欲之中的她,又是因為什么原因呢? 答案呼之欲出,柳生綿望著各色郁金香,輕嘆口氣。 她對辛觸然的好奇在負距離的親密接觸中轉變成了好感,若再這樣下去,終有一天會變成辛觸然口中的喜歡。 辛觸然太漂亮,又自有她大小姐矜貴從容的魅力,離她如此近,就該做好沉淪的準備。 可問題是,她做好這個準備了嗎?想要任由這段關系將自己拖拽其中嗎? 最主要的一點在于——大小姐需要她多生的情感和關系的變數嗎? 柳生綿想起她們每次發生過關系后辛觸然的冷漠和疏離,還有兩人相處時的針鋒相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似乎也不難思考。 她靜靜坐著,日光照射在秋千搭起的頂棚上,在風吹花響的聲音里眸光暗淡。 柳生綿在花圃里一直坐到夕陽將落,電話鈴聲打破了她的情緒,是個沒保存過的電話號,柳生綿接起來,“喂,您好?” 那邊半晌沒聲音,柳生綿蹙眉,剛想掛斷電話,辛觸然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柳生綿,你準備什么時候回來?” 柳生綿沒說話,辛觸然笑了聲,含著點嘲弄意味,“多大的人了,玩離家出走。” “你在哪兒?”大小姐的聲音帶著點沙啞,不知道是不是剛睡醒。 “樓下花圃。”柳生綿答得誠實,很好地取悅了大小姐,對方的聲音不再冷然,帶著笑意,跟衣料摩擦的聲音一起傳來,“我餓了,想吃飯,” 柳生綿抿唇,“想吃什么,我帶給你?” 辛觸然哼了聲,“這是我電話,存下來。” 在掛斷電話前她說:“另外,把我微信拉出來。” 柳生綿垂眸,面無表情地看著手機,片刻嘆口氣,給剛才的電話號打上備注,又點開微信,將大小姐從黑名單中釋放出來,待她cao作完,頭頂落下一片陰影。 柳生綿抬頭,視線撞進辛觸然茶色瞳孔里,一陣風恰好在此時卷起兩人的長發,柔軟發絲在空中糾纏在一起,大小姐凝著她,微微勾唇。 “走吧,去吃飯。” 傍晚比下午涼快不少,辛觸然帶她來了早上賀釋提到過的紅林烤rou,人挺多,但她們運氣不錯,剛好有一個空桌,等菜上的間隙柳生綿便望著窗外的晚霞發呆。 辛觸然看著她精致的側臉,從她神態中品出幾分落寞來,大小姐眉頭輕蹙,剛想開口說話,卻被柳生綿搶先一步,“辛觸然,我還是單開一間房吧。” 辛觸然的臉一瞬間沉下來,方才的好心情蕩然無存,她冷笑一聲,“柳生綿,你是來跟我作對的嗎?”不然為什么總有辦法在她心情不錯的時候一句話讓她生氣。 柳生綿轉眸跟她對視,“我們住一起不方便。” 辛觸然壓著脾氣問:“怎么不方便?” 柳生綿笑了笑,面上是無所謂的神態,語氣輕淡,“你今天一開始應該是要叫我幫你吧,讓我跟你一間房也是為了方便我幫你,只不過最后還是想自己解決。”她聲音很低,只夠面對面的辛觸然聽見,“你不想我幫你,也不想依賴我的幫助,更想以后不需要我的幫助也能解決。” “那我們住在一起算什么?”柳生綿眼神漠然,“你發作的時候,我幫還是不幫?幫的話,三番五次地跟你zuoai,結束后你轉賬我收錢?我不是出來賣的,辛觸然。” “不幫,我不聾不瞎,就這樣聽著看著?”她冷笑一聲,“我沒有看活春宮的興趣。” “我不認為我們熟到可以隨時隨地黏在一起,也不認為你要我跟你同住是想跟我搞好關系,你只是把我當疏泄欲望的工具,所以,我們有住在一起的必要嗎?” “你想的話,多的是人追著搶著會幫你,何必要找總讓你不愉快的我呢?”柳生綿視線垂在桌面上,“還是說,因為這是你的秘密,我知道了,所以只能是我?” 她抬頭,揚一個沒什么感情的笑,“我可以忘了,當作從來不知......” “說夠了沒?”辛觸然冷著臉打斷她的話,“我很餓,想先吃飯。” 柳生綿瞇眸,笑了笑,站起身,準備離開,“那你吃。” “坐下。”辛觸然抬眸靜靜看著她,那雙漂亮的瞳孔在夕陽的光輝下燃燒成一塊兒晶瑩的琥珀,此刻帶著一點似有若無的楚楚,她尾音軟了些,“跟我一起吃飯,吃完再聊。” 柳生綿望著她的眼睛,深吸口氣,還是坐了下去。 一頓飯吃得很煎熬,兩人都沉默著對付眼前的食物,柳生綿草草吃了一點就沒了胃口,沒過多久辛觸然也放下筷子。 返程途中兩人一路無話,到酒店房間后辛觸然望著柳生綿,“我身體的狀況知道的人不多,算上你應該也只有三個,還有一個是我之前線上咨詢過的醫生。” 她神情漠然,“十六歲那一年身體突然就成這樣了,我沒跟家里人說過,不知道怎么開口,也沒去醫院做過系統檢查,因此不知道這算不算某種疾病,不過那位醫生跟我說,這大概率是性癮。” “嗯...就是你知道的這樣,發作時必須解決,不能靠拖延緩解,只會越發嚴重,剛開始很規律,一天一次,大多在傍晚,幾分鐘就能解決,高三前開始變得嚴重,規律混亂時間延長,一天發作兩三次的情況也是有的,變得越來越難解決,時間也慢慢延長至十幾分鐘、幾十分鐘。” “甚至像之前那樣無論如何都不能高潮的程度。”辛觸然并不避諱地將自己的一切異樣娓娓道來。 “你第一次幫我的時候,在廁所,那時我就....”她頓了頓,措辭著說:“就沒法有感覺,但是你幫我時,比我身上第一次出現這種癥狀自己動手時還要更快更輕松。” 辛觸然的表情始終沒什么變化,聲線也一如既往的平穩,“照我如今的身體狀況來說,我有理由相信日后終有一天這件事或許會花費我難以想象的時間與精力。” “但你幫我,很快,也很舒服。” “很有感覺。”柳生綿的心弦被她這句漫不經心的話輕飄飄彈了一下。 “所以我需要你。”她靜靜看著柳生綿。 “不過如你所說,我們的關系并沒熟悉到可以隨時隨地在一起,發作又不挑時間,它可能隨時隨地就出現,這幾次我可以依靠你的幫助,那么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呢?” 她移開目光,望向落地窗外逐漸昏暗的天,“我有很嚴重的精神潔癖,所以你所說的找別人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也正因如此,之前讓你體檢才用了比較粗魯的方式,這點我向你道歉。” 大小姐的道歉在柳生綿意料之外,她知道辛觸然很有教養,但那似乎是校內限定,校外她曾見過的辛觸然似乎總是冷漠狠戾的,簡而言之就是不像會為這種事道歉的人。 說到這兒辛觸然扯了個笑,“至于當時為什么會讓你幫我,我也不知道,或許是性癮發作頭腦不清楚。” “不過在那之后我確實依賴上了這種感覺,這種不用被情欲糾纏幾個小時甚至一整夜的感覺,這種不需要以粗暴和痛楚就能緩解欲望的感覺,連帶著,我或許對你也產生了部分依賴。” 天黑了下去,瑤汀的風光很好,天上的星辰已經隱隱閃爍,辛觸然的眼神望得很遠,聲音也縹緲。 “但我不能依賴你。” “我終歸要靠自己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