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爺看他的眼神仿佛在嫌棄他說了句“廢話”：“你說過了，這是催吐的藥。”

    “……”呂太醫(yī)忽然會心一笑。

    他起身讓位，將需要按捏的xue位和手法仔細(xì)告訴了七王爺。

    “過程會很難受，還請王爺務(wù)必忍耐。”

    欒宸沒注意到呂太醫(yī)這句話有點(diǎn)奇怪，點(diǎn)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呂太醫(yī)自覺退出去，替他們掩上房門。

    路時人其實(shí)醒著，但依舊昏昏沉沉，只能隱約辨認(rèn)出身邊是個熟悉的影子。

    “……王……小哈？”他小小聲地喊。

    “……”欒宸額角抽了一下，半晌吐出一口郁氣，“行，也算認(rèn)得半個本王了。”

    他俯身把路時抱坐起來，讓他倚靠在自己肩膀上。

    “喝藥，喝完就不難受了。”

    欒宸將碗送到少年唇邊。

    碗中的湯藥散發(fā)出難聞刺鼻的味道，路時剛迷迷糊糊咽下一口，咽喉部立刻泛起火燒一般的灼痛感，讓他喉頭的肌rou抽搐似地收縮起來。

    更要命的是，那股刺激的味道沿著神經(jīng)，一路扎進(jìn)了胃里。

    他條件反射把碗推開，嗆咳幾聲，眼角泛起淚花，強(qiáng)行把想吐的感覺壓下去。

    “不……不要了……”

    “要。”欒宸輕輕扣住他的下頜，不讓他躲避。

    “乖，吐出來就好了。”

    “走開……唔唔……”路時拼命掙扎起來，淚珠沿著發(fā)鬢往下沁出一條亮晶晶的水跡。

    開什么玩笑，他絕不可能在別人面前吐！！！

    少年力氣不大，按理根本不可能拗得過欒宸。

    然而看著那張泫然欲泣的臉，感受著懷中幼獸一般的微弱力道，欒宸一時竟真下不了狠心把藥強(qiáng)灌進(jìn)去。

    少頃，他問路時：“當(dāng)真不喝？”

    路時用力把頭甩到一邊，抿緊嘴唇，用實(shí)際行動表現(xiàn)自己的決心。

    欒宸的喉結(jié)上下滾了一圈。

    “好。”

    他端起碗，把里面的湯藥一飲而盡，而后捏著路時的下巴，傾身上前。

    路時：“！！！！”

    他瞪大眼睛，全然忘記了反抗，怔怔地任由那雙薄唇貼了上來。

    ……

    不多時，欒宸從房間里走出來。

    提前候在門口的婢女端上水盆，讓欒宸凈了手，又替他脫下外面的衣裳，送去漿洗房，再輕手輕腳推門進(jìn)去收拾房間。

    欒宸接過帕子擦了手，看向一旁的呂太醫(yī)：“呂大人還沒走？”

    呂太醫(yī)行了個禮：“下官是想確認(rèn)，小路公子可把藥都喝完了？”

    “嗯，”欒宸下意識地抬起拇指，抹了下嘴唇，“確實(shí)太苦了，下回開點(diǎn)不苦的。”

    呂太醫(yī)：“……”

    欒宸：“……”

    欒宸面色一冷：“你還有事嗎？”

    呂太醫(yī)微微躬身：“余下的藥方已經(jīng)交給錢管家了，一天兩次便可。下官告退。”

    說完麻利轉(zhuǎn)身，仿佛生怕再晚一步，就會被惱羞成怒的上司過河拆橋。

    欒宸在原地站一會兒，滿臉頭疼地按了按眉心。

    然后轉(zhuǎn)身回到房內(nèi)。

    -

    路時躺了三天，一直在昏睡。

    ——或者說，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在昏睡。

    直到第三天，放心不下的欒宸再次將呂太醫(yī)請過來，親口確認(rèn)了他身體沒問題了，他才不得已從床上爬起來。

    一方面是裝不下去了。

    另一方面，畢竟撿回來的松茸和竹蓀還沒處理，再放說不準(zhǔn)就壞了。

    何來看到路時，第一時間沖過來抱著他淚流滿面地道歉，并且許諾下次一定帶他去吃完全沒毒的菌子。

    路時拍拍何來，白著臉說：“菌子就算了，暫時都不想吃了。”

    何來同情地看他：“我懂，中毒的感覺一定很難受吧？”

    “唔，很難受。”

    以至于他現(xiàn)在一看到菌子，就想起那些可怕的幻覺，那一碗令人崩潰的湯藥，還有……

    那個吻。

    ……路時甩甩頭，揭開鍋蓋，把洗凈的竹蓀和松茸放進(jìn)去。

    晚膳時分，路時把用文火熬了一個下午的竹蓀松茸燉雞端到欒宸跟前。

    欒宸抬眼：“這就是那天去撿的？”

    路時眼觀鼻鼻觀心：“嗯。”

    “代價過于昂貴。”欒宸搛了一塊吸飽鮮美湯汁的竹蓀，放進(jìn)嘴里，慢慢咀嚼。

    路時以為他在說自己請?zhí)t(yī)的錢，垂頭喪氣地點(diǎn)頭：“哦，對不起。看病的錢王爺從我的月錢里扣吧。”

    欒宸一頓，放下筷子，看向路時。

    “你還記得，之前對本王說過什么嗎？”

    路時歪頭，兩眼茫然：“什么？”

    “你那天把小哈當(dāng)作本王，對他說過的話，都不記得了？”欒宸問。

    路時搖頭：“王爺，你都說我把小哈當(dāng)成你了，我當(dāng)時的腦子不清醒，哪還記得自己說過什么？”

    “再說了，當(dāng)時說的話肯定都是瘋話，你別放在心上。”

    欒宸指節(jié)反扣，輕輕敲擊在桌沿上敲擊，“可你明明是中毒，又不是喝醉，怎么會不記得自己說了什么？”

    路時一臉真誠：“真的不記得了啊。”

    欒宸笑了：“那本王提醒你。”

    “你說如果本王在大衍活不下去，你就帶本王回家。你家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