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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山松樹 第142節

    他們到的時候,宴席已經差不多開始。那地方在西絨線胡同深處,曾是晚清一位王爺府邸,規格占地自然極大,外看并無尋常之處,入門后,宮燈盞盞,中庭幽深,一路走來雕欄畫棟,氣派不凡。

    就連服務員也是清一色的妙齡少女,著提花緞面盤扣旗袍,行走間香風陣陣。

    鐘黎不由多看兩眼,扯身邊人衣袖:“這邊的服務員都好漂亮啊。”

    “庸脂俗粉。”容凌淡淡。

    他單手入兜,路過時確實目不斜視,提不起絲毫興趣。

    鐘黎知道他這人眼光高,對美有很高的鑒賞追求,如果真是美女,哪怕不談風月,他也會以欣賞的目光多看一眼。

    “你好挑剔哦,我覺得還行啊。”

    “在你這位大美人面前,誰敢稱自己是美女?”

    他很少這樣直白地夸人。

    很土味,但很奏效,鐘黎心花怒放的模樣不要太明顯,嘴里還要說上一句“別胡說,叫人聽見了笑話”。

    容凌不得不感慨,女人真的很吃這一套。

    他以前太直了。

    這種話也就隨口一句,卻能哄得她很開心,何樂不為?

    “不好意思,來晚了。”他推門進去,手攬著身邊人肩膀,先給他們介紹鐘黎,“我老婆,你們都見過的。”

    屋里幾人目光各異,但都非常友好,笑著跟她招呼。

    不熟悉的只禮貌點頭,熟悉的如顧西月已經撲上來挽她的手,嫂子長嫂子短,叫得鐘黎不好意思極了。

    鐘黎在屋子里掃視一圈,沒想到姜雪兒和楊玨也在。照理說,兩人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場合的,除非是他怕她不自在,特地把人叫過來,也好讓她有個說話的伴兒。

    鐘黎回頭去看他,他已經在跟冉文聰說話。

    身邊另一位姓劉的公子已經挨過去,起身給他倒酒。

    雖都是一個圈子里的人,也有高低位次,這位劉公子他爸雖也是京官,但能力水平一直很一般,位置也就那樣,他本人也沒什么大能耐。

    因此在這個圈子里,他一直都算邊緣化的人物,他給容凌倒酒,在座眾人見慣不慣,都一副習以為常的態勢。

    “我不喝。”容凌低聲道一聲謝。

    似乎怕他誤會,又笑著解釋了一句:“我太太不喜歡我喝太多酒,這個度數太高了。”

    “哪里哪里,是我魯莽了。”劉公子受寵若驚,忙將酒倒掉又給他換了果汁。

    又跟他套近乎,“婚宴就定在這兩天?會不會天氣太冷?”

    “沒關系,現場都有暖氣。”他無意多說,只禮貌笑了笑。

    對方也識趣,不再多問。

    徐靳卻道:“你倆的婚紗照拍了嗎?這種天氣,還要拍外景?”

    手里扣著的酒杯移過來,跟他碰了一下,吐槽,“難得聚一次,還果汁?你真變成妻管嚴了。”

    容凌笑而不語,抿了口杯里的果汁。

    鐘黎的耳朵有點紅。

    好在她坐的地方比較昏暗,加上她是容凌的妻子,一般人也不會也不敢往這邊一直盯著她細瞧。

    姜雪兒給她倒茶:“黎黎,結婚的感覺怎么樣?跟我們說說唄。”

    楊玨也笑:“看這樣子,是樂不思蜀咯。”

    顧西月幫腔:“我哥可寵我嫂子了。以前他倆在一起時,他們在前面逛街,我這個塑料meimei在后面給他們提東西,哎——”

    “哪有啊?”鐘黎小聲反駁。

    顧西月當然是隨口胡謅的,那時候她正跟容凌開口要零花錢呢,是自己主動幫忙提的。

    后來他們不知道哪根筋搭錯,非要玩真心話大冒險。

    一幫多少歲數的人,還拿自己當小學生呢。

    可幾杯酒下去,再穩重的人也會變得不著調,何況人多就容易起哄。

    鐘黎本不想參與,就坐在旁邊和顧西月她們聊天,誰知會被抽中。

    她無奈地站起來,在幾人的起哄中選了回答問題。

    她是這局里最后分量之人的妻子,加上又是這樣的好脾性好性格,自然沒有人刻意刁難,之前幾次都讓她輕輕松松逃過了。

    這一次卻沒那么好運氣了——

    “說說你和容公子的第一次吧。”穿著很潮的這個小年輕嬉笑著開口。

    看他臉紅的樣子,估摸著是喝多了。

    鐘黎的臉漲得比他更紅,但也不好表現得這么玩不起,說:“19歲的時候。”

    下面一片噓聲,還有人說“你倆還挺會玩”,包括徐靳都睜大了眼睛。

    好在他們也不敢多問,只是打著哈哈過去了。

    后來玩得挺大,還有人讓脫衣服,女姑娘也不含糊,直接把里面的線衫都脫了,就穿著bra騎在一男的身上就要強吻他。

    但再怎么玩,也沒人敢點容凌、徐靳幾人,他們在沙發里閑聊,有一搭沒一搭說年后的安排。

    離開時已經很晚了,鐘黎搓搓小手,抬眼就看到容凌提著外套從里面出來。

    冷風一吹,她縮了縮脖子。

    “冷?”他握了下她的手,把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了。

    鐘黎笑著搖搖頭:“還好啦。”

    說話的功夫人已經不自覺朝他挨過去,好像他身上有磁石似的。

    容凌笑著摟住了她,帶著她踩著街燈落下的投影離開。

    晚上回到家,他在書房待了會兒,然后拿著婚宴名單又過來征詢她的意見。

    鐘黎看一圈覺得沒什么問題,說:“你決定吧,我沒別的要請的人了。”

    容凌推了下眼鏡,握著她的手歉意地說:“因為我爸的緣故,我們的婚禮不好辦得太張揚了,影響不好,如果被有心人利用,難免會生出事端。”

    他向來謹慎,這樣的考量也是為大家好,加上鐘黎也不是很熱衷于排場,欣然點頭:“我知道的,都明白,你決定就好。”

    “我們黎黎這么懂事,倒叫我不知道要說什么了。”他嘆了口氣,由衷這樣想。

    鐘黎反握住他的手,人往他懷里縮了縮:“別說這樣的話,我們都是夫妻了,那就是榮辱共同體,而且我也不喜歡太奢華,被人指指點點的。”

    要那樣顯擺干嘛?物質上她從來不缺,也不需要那些虛名。

    容凌卻說:“這邊是不能大cao大辦,我們,南京那邊可以辦得稍微隆重些。”

    “要辦兩場?”鐘黎眉頭微皺。

    容凌知道她不喜歡這種繁冗的儀式,拍著她的手安撫道:“沒辦法,辛苦你一下了。我們顧家在那邊有不少親戚,很多長輩年紀都大了,趕來趕去太不方便了。”

    鐘黎點點頭表示理解。

    他又摟著她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包括婚宴細節、要宴請的人,以及婚紗照要怎么拍。

    鐘黎有選擇困難癥,說他做主就好。

    但他還是把各種可以選擇的方案都跟她說了,征詢她的意見。

    他們聊到深夜,她實在累得不行了,后來洗澡都是他抱著去浴室的。

    鐘黎實在犯困地厲害,加上對他的信任,勾著他的脖子窩在他懷里睡得深沉,迷迷糊糊聽到他“啪”一聲關燈的聲音。

    腦袋枕上綿軟的枕頭,她翻了個身,意識已經漸漸模糊。衣襟前端卻微微一涼,繼而有些癢。

    她下意識掙扎了一下,卻聽見他伏在她耳邊說脫了睡覺舒服。

    她便不再掙扎了,掙脫那層束縛后,確實全身心放松。她嚶嚀了一聲,翻了個身,趴在枕頭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誰知腰兩側被人握著扶正了些,試探著涂抹了一下。臉蛋在衣襟上蹭過時,頗有些涼滑的觸感。

    四周太安靜了,讓一切感知都變得無比清晰。分明她已經困到不行還是感覺到冰涼和酸脹感,哆嗦了一下,像受驚著涼的小動物一般不舒服地蹭了蹭,人往被子里鉆了鉆。

    卻又被他勾抵著往上鉆了鉆,她不適地往里爬。

    “黎黎,南京那邊可能要辦得大一些,結婚是有點累,但一生就這么一次,到時候要辛苦你一下了。”他擠進去些,將被子和自己一道覆上,將她抱得更緊。

    太累了也實在太困,窗外夜已深沉。鐘黎已經發不出聲音,眼角還是不自禁沁出淚珠,難受得嗚咽了幾聲。?

    容凌對自己的生日其實沒什么特別重視的,尤其年前那段時間他還特別忙,一個禮拜里有好幾天都在外面考察。

    只是,鐘黎這次說要親自給他cao辦,他心里才多幾分期待。

    鐘黎打電話過來問他什么時候歸京時,他正在n市視察一個核能基地。

    因為是在郊區,收不到信號,容凌晚上7點回到招待所才看到,忙撥了電話過去。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人接起。

    那邊聲音挺雜的,似乎還有不少人。

    “黎黎,找我什么事兒?”容凌邊將電話擱在耳邊,邊換上大衣走去陽臺上接聽。

    夜深露重,院子里只有一盞地燈在照明。

    淡淡白光和天上月色交相輝映,如流動的水銀,墻角的水池里波光粼粼,魚兒偶爾躍出水面,蕩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那邊靜了會兒才說:“黎黎在玩游戲呢,你等一下。”

    等了大概有兩分鐘對方說,鐘黎喝多了,這會兒沒辦法接,要不你等她酒醒了再打來。

    容凌皺起眉:“她怎么了?你現在告訴我,她在哪兒。”

    對方本來還不以為然,似乎被他氣勢所攝,下意識道出了地名。

    他第一時間打給了徐靳,誰知徐靳也在那地方,電話里響了會兒他才接著電話去了外面,然后跟他說:“她今天高興,喝多了點。”

    “喝醉了?你讓她接電話。”

    “都說喝醉了。你擔心什么?我在旁邊看著呢。”

    容凌靜默下來。

    徐靳似乎也覺得氣氛尷尬,又打圓場:“西月也在,不信你可以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