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默雪大致猜得到他想問什么, 放學后應邀赴約。

    他獨自一人前往傍晚的公園，乒乓球臺邊除了聶瀟以外還有個韓錦程。

    韓錦程已經通過照片事件知曉了聶瀟發火的來龍去脈, 見謝默雪出現，忍不住問他，“兄弟, 你玩的是哪一出啊？”

    聶瀟目光冷然地看著他, “你一個人來, 就不怕我帶了人打你？”

    謝默雪神色淡淡，開門見山, “你是想問我和江雨葵到底怎么回事吧。”

    不等聶瀟回答，謝默雪自顧自說道：“之前那些話，真假各一半。”

    “我和江雨葵并沒有真正在一起, 但我的確喜歡她很久了, 也確實在追她。”

    聶瀟雙眼微瞇, 沒有答話。

    他一言不發地看著謝默雪, 似是想從對方臉上捕捉些什么情緒，以判斷對方是不是在說真話。

    可謝默雪的眼神沒有絲毫閃躲, 他剛才說的每個字都是發自內心的真話。

    也就只有江雨葵不在的時候, 謝默雪才能如此勇敢地吐露內心的情感。

    聶瀟氣急反笑，“所以之前的事你是有意為之, 明知道我誤會了江雨葵, 卻還故意那么說那么做, 加劇我和她之間的誤會？”

    他聽從韓錦程的建議, 與江雨葵之間的關系好不容易擺脫冷若冰霜，謝默雪玩這么一出火上澆油，讓他和江雨葵的關系徹底走向了難以挽回的局面。

    謝默雪唇角勾起一個淡笑，“我喜歡她，不想看見你出現在她身邊，有什么問題么？”

    圍觀吃瓜的韓錦程被謝默雪的態度噎到，眼神驚異地望著他。

    這還是平日里那個他認識的謝默雪么，簡直像個渾身長滿了冰棱的冰刺猬。

    他總算是見識到了什么叫兩副面孔。

    韓錦程懷疑，下一秒這兩個人就要打起來了。

    果不其然，聶瀟臉色鐵青地去揪他的衣領，難以壓制的怒氣幾乎快要爆發。

    “很生氣？可江雨葵還不是沒有解釋，選擇在你面前配合我的謊言。”

    謝默雪卻還沖他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就算我不插手，她就會原諒你了？”

    “我也不怕你會動手，你說假如你打了我，明天江雨葵知道后會怎么想呢？”

    謝默雪想，有時候他真的很壞很刻薄。

    他知道能讓聶瀟無力的痛點在哪里，便毫不猶豫地精準打擊。

    聞言，聶瀟的臉色微微發白。

    仿佛有一盆冷水澆在他的怒火上，手中的力道也弱了許多。

    謝默雪把他放在自己衣領上的手拿開，整理好領口后，掛著笑容離開了公園。

    聶瀟站在原地，陰沉著臉久久沒有動。

    韓錦程抖了抖嘴角，他估計聶瀟已經快氣死了。

    思考了幾秒鐘，他安慰道：“其實……可能當時江雨葵被你誤會，正好在氣頭上才沒有解釋。”

    “不見得她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別在意謝默雪的話。”

    “你不用再說了。”

    聶瀟神色疲憊，聲音低沉地說完這句話后，便離開了。

    韓錦程嘆了口氣，與聶瀟并肩而行，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他心里隱約有種感覺，聶瀟對江雨葵的態度之在意，似乎已經不是單純的愧疚了。

    韓錦程的腦海里一會兒冒出秦笙的模樣，一會兒又浮現出江雨葵的身影，也拿不準聶瀟到底怎么想的。

    *

    “昨天我告訴聶瀟，和你談戀愛是假的，但追你是真的，他相信了。”

    謝默雪把昨天放學和聶瀟見面的事告訴了江雨葵，因為擔心再出現被舉報的事，他謹慎地否定了戀愛關系。

    以江雨葵對他們的了解，她覺得聶瀟不會做出舉報這種事。

    但謝默雪不信任聶瀟，也不信任韓錦程。他心里有些陰暗地想，如果換成是他自己，或許會忍不住舉報的。

    只是以聶瀟的情況，學校根本管不了他，舉報也沒有用。

    所以謝默雪很慶幸，雖然江雨葵心里多少仍有幾分介意過往的事，但她不會再回到聶瀟身邊了。

    江雨葵輕輕皺眉，“他約你見面的事怎么不告訴我呢，萬一他氣昏了頭，動手打你怎么辦。”

    “這不是沒事么。”

    江雨葵還是有些生氣，“萬一他找人打你呢，你又不是不了解聶瀟什么性格，高珅的事也知道的。”

    “你看起來那么瘦，又不像聶瀟一樣，經常帶人打架。”

    她很害怕，真打起來的話謝默雪只有挨揍的份。

    江雨葵總是一副笑盈盈的樣子，很少會生氣。

    此刻她坐在座位上，身體扭向一邊，不肯正面看著謝默雪，兩頰有些氣鼓鼓的。

    謝默雪覺得她這樣子可愛的要命，唇角的笑容怎么都藏不住。

    “你別生氣，就算我打不過他，也知道跑的呀，我的一千米跑步成績每次都是滿分的。”

    他伸手拉了拉江雨葵的衣角，示弱的語氣溫柔中帶著一絲絲撒嬌的味道。

    后排吃零食的牧亭亭看見他們倆這幅樣子，忍不住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

    “嘖嘖嘖……”

    謝默雪回過神來，迅速松開了江雨葵的衣角。他輕咳一聲摸摸鼻子，神色平靜如初，耳根隱隱發紅，不停用余光瞥向江雨葵。

    江雨葵輕輕瞪了牧亭亭一眼，也收起了氣鼓鼓的樣子，拿出杯水喝水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她知道謝默雪現在很不自在。

    根據平日里的觀察，同桌每次緊張或不好意思的時候，就會習慣性地摸摸鼻子，這是他的標志性動作。

    那么她呢？

    江雨葵在心底問自己，很快就得到了一個答案。

    她承認，自己對謝默雪是有幾分好感的。

    不過……

    江雨葵看著自己密密麻麻的錯題本，心里笑著搖了搖頭。

    學習重要，學習重要。

    *

    時間轉眼就到了十一月中旬。

    期中考試的分數陸續出爐，江雨葵考得還算可以，總分排名在班級里上升了四位。

    謝默雪仍舊一騎絕塵，遙遙領先把所有學生都甩在后面一大截。

    江雨葵遵守承諾，準備在周末上完培訓班以后，請謝默雪和牧亭亭吃烤rou。

    謝默雪應下邀約，然后清點起自己手中攢下來的錢。

    這段時間他每周末都去蘇姐的店里幫忙，蘇姐按照肯德基兼職的標準給他開了每小時二十塊的薪水。

    謝默雪知道，蘇姐很照顧他，所以特意開了偏高的時薪。

    沒有特殊意外，每個雙休日他都會在店里工作幾小時。

    除了每次會給江雨葵點小吃飲品以外，一周也能剩下一百塊錢左右。

    連續做了兩個月，謝默雪手里攢了大概有七八百塊錢，他決定用這筆錢為江雨葵籌備生日禮物。

    還有不到一個月便是江雨葵的生日了。

    她的生日非常好記，就在圣誕節的前一天。

    謝默雪的思緒漸漸飄回許多年前，想起了他還在讀小學四年級的時候。

    他從一個舊盒子里拿出紙張泛黃的手工賀卡，靜靜地看了很久，心中思緒萬千。

    賀卡上的涂鴉丑丑的，花了兩個牽著手的小人。

    左邊的小人是他，右邊的小人是一個扎著兩個馬尾辮的小女孩。

    女孩兒辮子上的頭花是粉色的，謝默雪還特意在旁邊畫了一只丑丑的蝴蝶。

    背景上填滿了氣球和煙火的涂鴉，正中間是四個歪歪扭扭的大字——生日快樂。

    謝默雪的指尖拂過那幾個字，神色懷念。

    也許這就是緣分吧，許多年后的今天，他們又再一次成為了同桌。

    那份遲到了七年的禮物，這次他一定補上。

    謝默雪的記憶回到七年前，他仍舊記得小女孩在收到同學送的八音盒時，那驚喜又愛不釋手的模樣。

    那個時候的他就一直想著，總有一天他要送給對方一個更獨特，更漂亮的八音盒。

    她那么喜歡音樂，送八音盒也再合適不過了。

    謝默雪想起那日她在舞臺上的樣子，心中柔軟。

    他很想依照著那日江雨葵在舞臺上的樣子定做一個八音盒，并將那首《綠袖子》嵌入其中。

    可那種高級定制的八音盒大多要好幾千塊錢，他無力承擔。

    謝默雪依舊不肯放棄，在電腦上瀏覽了很久以后，他鎖定了一種叫做紙帶八音盒的東西，并在心中勾勒出了一個想法。

    他買不起定制的八音盒，那就手動改裝出一個獨一無二的來。

    紙帶八音盒與普通的八音盒不太一樣，是帶著手柄的可搖式的。

    所謂的紙帶，其實就是一張五線譜，根據上面打孔的不同，放入八音盒內就可以搖出各式不同的曲子。

    或許比不上電池版的方便，但卻可以自行制作許多不同的曲子，趣味性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