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先在酒店住幾天,找房子應該也挺快。” 于舟的語氣終于撐不住了,怏怏的。她不想住酒店,好離譜,拎著全部家當住酒店,無家可歸的樣子。 還很貴。 發動機的聲音像鏡頭的底噪,蘇唱靜靜等她,手無意識地在方向盤上敲。 一下,兩下,三下。 眼皮一掀,偏頭看于舟,她的嘴唇抿得緊緊的,好像看屏幕的視線有點模糊,她用力眨兩下眼,把干擾目光的壞東西眨回去,繼續一聲不吭地對比價格和位置。 蘇唱轉回頭,脊背往座椅上一靠,右手搭在方向盤上,側身看左邊車窗。 形形色色的行人,忙忙碌碌的車流,安靜呼吸的于舟,時斷時續的點擊屏幕的摩擦聲。 蘇唱忽然想了很多。零零散散,毫無章法。 想起和于舟同住一間病房,她的生活習慣很好,早睡早起,如果你不允許她打開話匣子,她一般不會吵人。 想起于舟拎著三袋東西到她家,用沒留指甲的手仔細地摳止痛藥外包裝的塑料膜。 還想起衛生間垃圾桶內的那幾張紙。 之后很莫名其妙地,想起小時候遇到的那只流浪小狗,它等在路口,見到兩手空空的小蘇唱,委屈地叫了一小聲。 然后蘇唱決定帶它回家。 小心翼翼地將它抱起來時,心里很忐忑,像在做一個未知的冒險。 車內的蘇唱無名指一動,不用力地撥弄一下方向盤旁邊的按鈕,跟于舟說:“你愿意去我家嗎?” “啊?”于舟愣愣地看她。 “我家你去過的,有多余的房間,也應該比住酒店方便,”怕于舟誤會,她又補充,“你可以先住幾天,然后找房子。” 第17章 又一個第一次。 蘇唱第一次在友情里生出保護欲,對象是副駕駛上攥著手機的于舟。 但當時蘇唱對這種情緒很陌生,她只覺得,于舟的胳膊怎么那么細呢?在袖管兒里空蕩蕩的,好像一不當心就要折了。 還有她的鎖骨,難過的時候仿佛要比正常時候突出一些,因為她剛剛憋情緒憋得很辛苦,吸氣時鎖骨上方緊緊地凹進去。 其實蘇唱有更好的辦法替她解決,至少能拿回一筆賠償,但她看于舟的反應,知道她不想,她極力在蘇唱面前故作輕松,把事情形容得盡量小。 于舟就是這樣的姑娘,在小事上會軟軟地懟人,有時還有些張牙舞爪,但當她真正受傷害時,是沒有眼淚的,她會本能地隱忍,把一切情緒往回收。 越難過,藏得越密不透風。 車里安靜了一會兒,因為蘇唱的提議出乎于舟的意料,甚至出乎蘇唱本人的意料。 于舟不懂,其實她和蘇唱在醫院里就同住過一個屋檐下,并且相處融洽,但為什么,自己不覺得,借住在蘇唱家里,應該算一個備選方案。 剛才找酒店時,她甚至想問問火鍋,去她那搶半張床。 可是……如果要住蘇唱那里…… 蘇唱又撥一下轉向燈的按鈕,清了清嗓子。 倆人同時開口。 “那我……”送你去酒店吧。 “那我……”還是去找火鍋吧。 話音同時卡頓,蘇唱雙手胳膊疊在方向盤上,趴在上頭側臉看她,笑了。 于舟也笑,然后她想了想說:“去你家,會不會不方便啊?” 這個說法,潛臺詞是想去。 蘇唱聽懂了,發動車子,打個方向盤起步:“可能會有不方便。” “啊?” “我家離地鐵有點遠,你要重新規劃一下上班路線。” 于舟覺得自己的嗓子眼被蘇唱拎起來又捏回去,扯得心臟也有一點酥酥的,她抱著背包,小聲說:“那有公交站嗎?” 蘇唱偏頭想想:“好像也沒有。” “那我騎共享單車。”于舟努努嘴,又把腮幫子鼓起來。 其實有一點開心,但情緒如果轉換得太快,顯得她癲癲的,于是她還是控制下想要變月牙兒得眼睛比較好。 江南書院是第二次來,這次沒做訪客登記,跟在蘇唱后面小碎步進去,蘇唱沒幫她推箱子,回著微信走在前面,像一個房東。 房東姐站到大門前,抬眸掃一眼門鎖,自動識別,“咔噠”一下開了。 于舟欲言又止,因為這次蘇唱沒給她拿拖鞋。 她進去得蠻急,趿拉著拖鞋往客廳走,手機下端靠近雙唇:“風哥,我最近的時間是15號到18號,你看看能收完嗎?” 風哥?于舟換上粉紅拖鞋,豎著耳朵,不是故意聽的,但……風哥這個自帶年代感的稱呼,配上蘇唱冷淡的表情,好像在哪個碼頭接頭。 對面應該說了句什么,蘇唱放松地將高挑的身子斜靠在沙發上,明眸皓齒地笑了:“好呀。” 蘇唱講話極少用語氣詞,盡管這個“呀”很輕,像是從舌尖咬出來的,但很顯然她心情不錯,不知道是因為項目剛好能卡上時間,還是因為別的。 放下手機,抬眼看向于舟,她抱著背包站在客廳中央,做足了被收留的姿態。 于舟也不想顯得這么可憐,但她有個毛病,心情不好時習慣抱著東西,要么是抱枕,要么是書包。 “你箱子呢?”蘇唱溫聲問她。 “哦,那個在外面拖著走的,輪子很臟,我看你家挺干凈的,想直接拎到臥室去吧,我住哪啊?”于舟清清嗓子,左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