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的害怕很微小,像蝴蝶起飛前顫的半下翅膀,連空氣都不會擾動幾下,但于舟的心臟是最敏銳的探測儀,只有她能發現。 蘇唱的確在害怕,可她怕的是,于舟再拉住她衣服一次,如剛才那樣。 所以她抿抿嘴角,輕聲重復:“別看。” “那,那,可是……”得走路不是? “那我看哪兒啊?”于舟問。 蘇唱的呼吸一起一伏,抬眼。 “看我。” 第10章 于舟愣住了。 她的睫毛輕輕一閃,眼皮也一跳,然后就有了一段和心跳同頻的眼波。茲拉,茲拉,像電線短路的燈泡,一會兒亮,一會兒不亮。 明明滅滅的呼吸,明明滅滅的光暈,明明滅滅的眼神,明明滅滅的蘇唱。 四周的環境過于詭異,而蘇唱在陰影處,只剩一個輪廓,顯得她的聲音是從蠱毒中撈出來的。 于舟忽然想了很多。 她想起苗疆的馭蛇人,悠揚的短笛吹出幾個哨音,蛇便揚起腹部,以臣服的姿態跳一支舞。 她想起出門前寫到一半的月亮,她找不好描述的詞語了,以至于那段落一直空著。 她還鬼使神差地想起老板說…… 說什么來著?忘了。 于舟聽話地望著蘇唱,蘇唱也看著她,甚至能清晰地看清于舟的雙眼皮,她眼皮的折痕也淺淺的,弧度軟而圓潤,她很少睜著大眼直視人,所以她此刻有一點無措。 蘇唱緩慢而輕柔地抿起嘴,又放開,嘴微微張開,含一小口新鮮的空氣,不知道是不是從于舟肌膚細膩的紋理間交換過來的。 然后蘇唱閉上雙唇,注視一眼于舟。 這一眼倆人都有些用力,所以打破了平和的氛圍,蘇唱吸吸鼻子,于舟輕咳一聲,然后倆人都同時移開目光。 一個看右邊的墻壁,一個看左邊的地面。 視線交錯的瞬間,心跳打了個轉向燈,“咔噠”一下。 “我……”蘇唱的嗓子有點啞,她清了兩下,低聲說:“我的意思是,你還是走我后面。” “哦。”于舟依然盯著地面,小聲說。 然后她安靜得出奇,左手掌心輕蹭手機的背面。 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小意外之后,于舟就沒有那么害怕了,離開甬道是明亮的白熾燈,花轎是喜轎,倆人坐上去,一左一右地找線索。 蘇唱果然很聰明,至少和火鍋不是一個等級的,解謎快得出奇,以至于后半場過于順利,順利得讓于舟有點失落。 也許覺得,這么貴,應該再玩幾個小時才夠本吧。 但她也明白了為什么前面那么詭異,這個主題還沒被投訴,因為后面的本子不僅環環相扣,還異常感人,陰陽相隔的戀人沒坐上紅花轎,甘愿將自己困在青梅竹馬的花匠身邊,以生生世世的陽壽換花魂。 于舟哭得稀里嘩啦,出來的時候還眼紅紅,她沒掏紙巾,習慣性地用手背擦,蘇唱不太擅長安慰人,只溫柔地等在一邊,然后問她:“餓不餓?” 要去吃點東西嗎? 于舟有點吃不下,而且看蘇唱的神態,她應該很累了,于是抹一把眼睛說早點回家休息吧,然后她抽抽濡濕的鼻腔,又道:“而且我今天也沒額度了,你又請我了,下次我請你吧。” 還是很傷心,她還是有點想哭。 蘇唱卻笑了,輕聲問她:“那下下次,我又要請回你嗎?” “啊?”于舟抬頭看她,“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好像是這個意思。”好像是說,一人一次才公平。 “不是,我真不是。”于舟急了,顧不上哭了,臉頰下方和眼圈兒一樣紅了。 “哦。”蘇唱看一眼她粉色的下頜,讓步。 于舟想了想,又啞著嗓子說:“而且,我平時也不是這樣的。”她家教還可以,不拉人衣服,也不是特別愛哭的人。 她就嘟囔一句,以為蘇唱不會再回,沒想到蘇唱又笑了,抿唇點點頭:“你平時,好像也是這樣的。” 這么天馬行空,奇奇怪怪的。 “我……”于舟被噎兩次,有點哀怨地看著蘇唱。 怎么回事啊,不是個溫柔的女神jiejie嗎? 蘇唱垂下眼簾,眨眨眼。她開始體會到三次元友情的美妙,在于鮮活。不同于父母來自大洋彼岸的延遲的叮囑,也不同于網絡上一個又一個哪怕加了emoji的方塊字,不同于同事因為職業和專注而對情緒的點到即止。 于舟的鮮活,敞開、純粹,而有及時性。 她的眉毛眼睛像積木,因為蘇唱的一句話,拼成各種形狀。 哪怕是一個“啊”,都能有一百八十種情緒,比專業的配音演員能模擬的還要多。 蘇唱開始逗她了,于舟知道,但她并不反感。她認為這一次出來,和蘇唱又親近了一些,比如說,蘇唱會在吃飯的時候玩手機了,通常要相處很自在的朋友,才會在約飯時坐著自己玩自己的。 能和蘇唱當好朋友,對于舟來說,是件挺了不起的事。 她們沒有再約定下一次見面的時間,但好在不用再以挑選餐廳做借口,她們也能聊上兩句。 周一,于舟跟蘇唱說她差點遲到了,就差半分鐘;蘇唱回復幸運。 周二,于舟跟蘇唱說她讓火鍋去看了,那個主題果然拆了,老板沒騙人;蘇唱回復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