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外面在打雷。” “嗯?” “一般來說,這樣的雷雨天氣里,都會有一艘船在海面上漂蕩著,海水幽深看不見底,你不知道里面住著什么奇怪的東西。而十分鐘前,還在船艙里賭博的海盜們此刻已經靜靜地躺在了甲板上,鮮紅的血液沿著地板緩緩地流淌著……” 青禾一下子清醒了,她最是聽不得這種恐怖的故事,擰著眉頭望著夏之夏:“你別說了,感覺好嚇人。” 夏之夏笑了笑,把手里的牛奶遞給青禾:“你都沒聽完呢?” 青禾接過一飲而盡后,閉了會兒眼睛,平靜地回她道:“不想聽。” 夏之夏又說:“其實是金銀島的故事。” 金銀島的故事么?小時候在方娟華認為那一層架子上的讀物都沒什么營養的擁擠隊伍里,青禾曾墊起腳尖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這本書。 那個下午,方娟華因為去拜訪舊友無暇顧及青禾。因此青禾難得的有了屬于自己的時間。 倘若方娟華沒有突然回家,又悄然出現在青禾面前一把子抽掉青禾手里的書并懲罰青禾不許吃晚飯,還要跪在高高摞起的書本上幾個小時的話,那應該會是青禾記憶里最想要珍藏的一個午后。 那個午后,風很溫柔,陽光也明媚,書里勇敢的少年在前往金銀島的路上和海盜們斗智斗勇,最后少年找到寶藏了嗎?青禾不知道,因為快到結尾的時候方娟華突然出現了抽走了青禾手里的書。 她當著青禾的面,把書一頁頁撕個粉碎,在揚起的紙屑中用最平靜的口吻,說最惡毒的話:“你那個畜生爹是個爛人,所以你也是個爛人,怪不得怎么教都教不好你,你簡直無藥可救!” 青禾睜開眼睛,問夏之夏:“小說結尾,他們找到了寶藏了嗎?” 這人卻俯下身子,離青禾的臉很近,她背著雙手在身后,眉眼彎了彎:“當然了。” 青禾卻注意到她冷白的鎖骨處有一個小小的紋身,有些驚訝:“你去紋身了嗎?” “哦,這個呀?”夏之夏的指尖點在那處,淡淡地道:“紋身貼而已。” 窗外的亮起一道閃電,青禾不知道為什么,鬼使神差地很想摸一摸那個紋身,即便它只是貼上去的,也許再過幾天就會被身體的主人給洗掉。可是展著雙翼的海鳥,被簡明的線條賦予了如此深刻的生命力,仿佛下一秒就要飛向海的另一邊,去尋找屬于自己的東西。 于是青禾伸出手,伸出指尖碰了碰夏之夏鎖骨處的紋身,夏之夏頓了頓身子,氣氛一時間有些怪怪的。青禾也覺得自己怪怪的,于是沒話找話地補了一句:“就覺得挺好看的。” 這下更尷尬了。 沒想到夏之夏卻笑了笑,她問青禾:“喜歡嗎?我那兒還有別的圖案,要試試看嗎?” 青禾拒絕了,又問:“這么晚了,你找我干嘛?” 音響里的歌手唱著:“我們一直一直還沒到,也許沒有金銀島只有海盜,在黑暗容易失散控制不到,沒了你的風光怎看都不好……” 夏之夏坐在床邊的小矮凳上,趴在青禾的手邊,盯著青禾看了一小會,才回:“我猜某個睡不著的人應該會需要人陪。” 青禾抬手把床頭的燈調暗了一點,她不喜歡房間的光太亮。 “陪著我干嘛呢?”青禾說。 “就比如像現在這樣,睡不著的時候,我們可以互相說說話,一起聽聽歌。” “你喜歡聽什么呢?我房間里還有很多黑膠唱片,我去找一找”。 青禾彎了彎嘴角:“不用了,現在就很好。” 夏之夏靜靜地注視著青禾。 “不用擔心我,我真的很好,我只是想睡個好覺而已。”青禾說著,她的聲音空靈得有些遙遠。 一首歌播放完了,窗外的雷聲響起。 那些無法抑制的情愫,不知為何突然傾巢而出,連帶夜色都變得有些旖旎起來。莫名地,夏之夏對青禾說:“已經很晚了,不想回房間。” 青禾哪能聽不出這個人話里的意思,想了想,便答應了:“好吧,就今晚。” “真的嗎?” “我要睡了。”青禾懶得再多說一遍,倒下身子,蓋好被子,閉上了眼睛。 “青禾。” “干嘛?” “好夢。” 4.落荒而逃 是窗外樹上的蟬鳴喚醒了青禾的。 一夜無夢,難得的睡了一個好覺。青禾伸了一個懶腰,而身旁的被子已經空了,看來夏之夏已經起床。 許久沒有睡過這么好的覺了,青禾的心情十分愉悅。看到墻上的時鐘已經指向九點,就知道今天一定要多花一點時間在補習功課上。不然青芝肯定又少不了在她耳邊念叨幾句。 反正青芝翻來覆去都是那些話:“你休學之后就落下不少功課,基礎本就比別人差,所以一定要補上”或者“馬上就要高三了,一定要抓緊”之類的。 青禾耳朵都聽起了老繭,一直都是按照自己身體的狀態來回應青芝的這些念叨。就比如昨天,她悄悄溜出去一整天,就是因為對著空白的試卷感到到一瞬間的陌生,青禾很害怕,于是選擇出逃。 “青禾,mama先去舞蹈室了,你和夏夏一起去早餐店吃東西,錢我放在桌上了。” “哦,知道了。” 青芝自小學跳舞,早些年的時候本有機會往上走,無奈和前夫那段不幸的婚姻絆住了腳,后來事業再無起色。這些年幾經輾轉,從老家把青禾接回身邊后身上積蓄也剩得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