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這車阮梨認得,上次還因為在院門口違停和保安起了爭執。車門推開,薛遠噙著笑下了車,像是專門在等著捉她。 阮梨一瞬冷了臉,想繞過去,又被薛遠擋住去路。 “薛先生。”她抬眼,烏潤眸底冷冰冰。 “怎么,想說我好狗不擋道?”薛遠厚著臉皮勾起笑,“阮小姐,你的事兒我早就知道了,你哪來什么又帥又有錢的老公?反正你現在也單著,說真的,要不要考慮一下我?你要是愿意,我現在就打電話和趙筱楠分手。” “阮小姐,其實我第一次見你……”薛遠又想要靠近,垂在身側的手已經抬起,顯然是想去攬阮梨的肩。 手腕卻驀地被扣住。 來人抓住薛遠的手直接反鎖在身后,薛遠慘叫一聲,轉頭驚叫:“你他媽誰!” 霍硯舟儼然已經動怒,他收緊手指,清晰的骨骼錯位聲響起。 “草!”薛遠疼得臉都變了形。 “你他媽知不知道我是誰,我爸可是濤潤集團的薛貴年!” 霍硯舟哪里會跟他浪費這個口舌,直接反手將人撂在車邊。 他徑直走到阮梨面前,隔著一道薄薄的鏡片,冷厲的視線壓下來,眸光晦暗,開口卻是溫沉的一句話:“有沒有吃虧?” 阮梨詫異地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男人,還有些迷茫。 “你不是……在倫敦?” “沒去。” “?” 一旁的跑車邊,薛遠還趴在車頭哀叫,他這會兒才看清來人的樣貌。 別的不說,身上那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上位者氣場倒是挺唬人。但手腕上的那塊百達翡麗,不過兩三百萬的款式。 薛遠冷嗤,他也有,還好幾塊兒呢。 他在這四九城里橫慣了,自認能和霍家攀上幾分關系,根本不把大多數人放在眼里。 “你們當老子死得是不是!”薛遠護著手腕,“老子的手要斷了,給老子叫救護車!” 霍硯舟聞言摸出手機,薛遠以為他被自己震懾住了,繼續哀嚎,“你等著,老子非把你送進局子里去!你知不知道,我爸和恒遠的霍硯舟交好,看你也是做生意的吧,恒遠你知不知道?霍硯舟你總聽說過吧。” 阮梨:“……” 霍硯舟卻在此時開口:“聯系濤潤集團的薛貴年,讓他現在就來領人。” 聽筒另一端的助理康明還有點懵,又聽霍硯舟說:“轉告薛貴年,下一期濤潤scv的研發項目,恒遠撤資。” 康明終于回神,雖然還不清楚薛貴年是怎么得罪了老板,但身為特助的職業素養他還是有的,“好的霍總,我這就去安排。” 薛遠終于從千秋大夢中回過神,他就是再廢物也知道scv的研發項目對潤濤有多重要,他爹為了融資到處找門路,好不容易才求到了恒遠這個大金主,攀上了霍家這棵大樹。 薛遠一貫浪蕩的眼底終于流露出了些緊張和恐懼,甚至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你……你到底是誰?” 霍硯舟卻牽住阮梨的手,不許她掙脫。 他垂眼,像是在很認真地征詢阮梨的意見,嗓音沉磁溫存:“所以,準備怎么介紹我?嗯?” 第039章 庫里南緩緩駛過京北博物院的時候, 一輛黑色轎車火急火燎地開過來。不出意外,應該是那位潤濤集團的薛總。 阮梨和霍硯舟一起坐在后排,想到霍硯舟方才凌厲的態度——薛遠想打著霍家的旗號仗勢欺人, 卻不知他父親苦心想要結交的人就在眼前。 “不是說那個薛……薛貴年要來, 不用等嗎?” 霍硯舟:“康明會處理。” 阮梨一下子明白了身邊這個男人的驕傲。 這種人, 他不見。 剛才霍硯舟給康明打電話的內容阮梨還記得清楚,他要恒遠從薛家的公司撤資。 “恒遠是準備投資潤濤的項目嗎?” “初步的投資意向, 還沒有敲定。” 阮梨有些不安, 指腹下意識地摩挲著座椅邊, “這樣做會不會給你造成困擾?或者……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霍硯舟偏眸看她, 隔著薄薄的一道鏡片,眸光沉靜, “他言語輕率, 行為無狀。養不教, 其父之過, 和這樣的人取消合作, 能有什么困擾。恒遠的董事會應該感謝我提前規避了風險。” “……哦。”阮梨垂眼,還好她沒有問出什么自作多情的話, 他這樣理性的人,最討厭公私混為一談, 怎么可能會真的意氣用事。 察覺到阮梨的眸色似是暗下去了一點, 霍硯舟喉結輕動, 抬手扯了扯襯衫領口的領帶結,車子里陷入片刻的寂靜, 連前排的司機都察覺到了異樣。 片刻的闃然里, 還是霍硯舟先開了口,“阮梨。” “嗯。” “取消和潤濤的合作不會對我造成困擾, 但我想收拾薛遠也的確是因為他對你無禮。” 前排的司機跟在霍硯舟身邊多年,第一次見他這么認真地解釋一件事,眼中流露出些許詫異,卻聽霍硯舟又說:“我說過,你才是最重要的。” 阮梨驀地心跳失序一瞬,那些曾被她遺忘的又偶然想起的——畢竟她今天下午才想起這件事。她有些無措地看向霍硯舟,他什么意思? 可是他的目光太深了,她看不懂,也……不太敢懂。 “哦。”她輕哦一聲,極快地低下眼。 不知道為什么,阮梨又想起了福光集團。父親說福光集團當時破產的原因是資金鏈斷裂,她有去網上查過福光當時的新聞,關于破產的報道寥寥,像是有人可以要抹去這些。 阮梨不愿冒然向霍硯舟詢問,那樣顯得她很自作多情,回頭她可以再去問阮興國,或者請孫媛幫她打聽一下。 但這樣一直不說話,氣氛也很奇怪,阮梨努力在腦子里找話題,忽然意識到身邊的這個男人原本應該在倫敦才對,霍硯舟剛才說他沒去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去倫敦出差嗎?怎么又沒去?”話一問出來,阮梨整個人怔住,一個不太切實際卻又可能性極大的事情在腦中成形。 昨晚……昨晚…… 她也確實直接問了出來,“你沒去出差,那昨晚……” 霍硯舟余光掃過前排的司機,“你確定要在車上跟我討論這件事?” 阮梨:“……!” 阮梨驀地閉嘴,偏頭看向車外,霍硯舟的言下之意太明顯,她根本不敢腦補。 好在君悅距離京北博物院不遠,這樣的尷尬并沒有持續太久,車子已經泊入停車位。 阮梨上一次來君悅還是陪程雅芝來參加圈子里一位千金的婚禮,這棟矗立在京北西二環的建筑帶有濃郁的民國風,距今已有百年歷史,基胚最早是皇家的多寶閣,曾藏有不計其數的名貴珍寶。之后百年,歷經戰亂,曾被損毀又重建,接待過無數政要名流。 在京北,能在君悅的頂層婚宴廳辦婚禮,在一定程度上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但很少人知道,頂層的婚宴廳之上,還有一處星空餐廳,不對外開放,是君悅老板的私人地盤。 阮梨跟著霍硯舟一路上到頂層,一百二十八層的高樓,在京二環內只此一棟,而他們踏上的是第一百二九層。 巨大的玻璃穹頂,三百六十度的單透落地玻璃,仿若置身空中樓閣,只手便可摘星辰。 阮梨從來不知道君悅的頂層婚宴廳之上還有這樣的神奇秘境,站在玻璃邊,俯瞰整個京北已然不在話下,城市的夜色變得朦朧璀璨,永安江一衣帶水,甚至有種微微的眩暈感。 “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霍硯舟的聲音將阮梨從放空的視覺中拉回。 阮梨也的確有些餓了,點點頭,“好。” 兩人落座,今晚的主廚才畢恭畢敬走上前,“霍先生。” 霍硯舟示意主廚先詢問女士的意見,主廚有些拿不準稱呼,霍先生很少來這里,帶女伴更是第一次。 猶豫之際,聽霍硯舟又道:“我太太。” 訓練有素的主廚壓下心頭的詫異,笑容溫和,“霍太太您好,很高興能為您服務,今晚我們為您準備的是帶有一些新派做法的傳統中國菜式,前菜是玫瑰酒蒸東星斑魚卷、墨魚汁松露醬小牛排、蟹絲海膽凍粉和芽筍紫晶藻,佐餐的湯品您是喜歡香甜一點的草莓燕絲燉蛋奶,還是清咸一點的松茸紅菇雞湯?” 阮梨被那句“我太太”引得耳朵有些酥麻。 這樣的菜品顯然搭配后者更合口一些,她壓下對小草莓的欲望,溫和道:“松茸紅菇雞湯。” “好的。霍先生呢?” 霍硯舟看向阮梨,眼底凝著不易察覺的淺笑,“草莓燕絲燉蛋奶。” 這個選擇顯然出乎主廚的預料,畢竟這六年霍先生但凡在這里用餐,都是由他服務,這是霍先生第一次選了甜湯。 阮梨卻在霍硯舟的凝視里有些不自在地偏過頭,假裝淡定地去看夜空的星星。 他笑什么嘛,以為她沒有察覺么。 不消片刻,精致的四味涼菜就依次擺好,還有兩盅佐餐湯和一壺盛在細頸白瓷瓶里的桂花蒸酒。 還是霍硯舟每次給她準備餐食的一貫風格,量少而精致,好像她就適合被這樣精細地養著。 因為車上終結的話題那樣令人尷尬,阮梨到現在腦子里還是昏的,她捏著瓷勺喝湯,強裝淡定。 瓷盤的盅碟推到面前,鼻息間有香甜的草莓牛奶氣息,阮梨抬眼。 霍硯舟輕抬下巴,示意這份也是給她的。 阮梨:“……” “不是喜歡?” 阮梨有點尷尬,就是喜歡也不能兩個都要呀,這是基本的用餐禮儀,讓主廚和這里的侍者看到一定會覺得她沒有禮貌,不守規矩。 “我說過,你可以不禮貌,何況這是我的私人區域,不會有人亂說話。” 霍硯舟真的將她看得透透的,她任何一點細微的小心思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但阮梨也意外,“私人區域?” 據她所知,君悅明面上的老板同霍家和恒遠都沒什么關系。 “我在這里有一點股份,勉強算是半個老板?” “……” 一點股份就算半個老板,還擁有這種鮮少人知曉的私人領域,她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 阮梨覺得,霍硯舟眼下就是把她當小孩子來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