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阮梨懷疑霍硯舟在內(nèi)涵她,但她沒有證據(jù)。 “我送您去公司?” 阮梨記得方才霍硯舟說過,公司有事。 “濱江路。” 阮梨狐疑,卻也沒有多問,總歸是霍硯舟的私事,她安安靜靜當(dāng)個司機(jī)就好。 這會兒不堵車,阮梨也沒了起初的慌亂,她認(rèn)真開車,偶爾看一眼后視鏡,變道。 霍硯舟微微側(cè)眸,看阮梨一板一眼地開車。 她像是個新手,嚴(yán)格按照教練教的那套流程cao作,古板得有點可愛。 車子駛?cè)霝I江路,阮梨看到了沿河的花燈。 這地方是老京北從前的護(hù)城河,取了個名字叫永安江,才有了后來的濱江路。 阮梨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來看過花燈了,好像是大一的時候。 也才恍惚想起眼下還在正月,按照舊俗,沿河的花燈要過了二月二才會撤掉。 滿目璀璨,姹紫嫣紅,阮梨終于覺得今晚的心情好了那么一點點,唇角彎起不自知的笑。 “等下有其他安排嗎?” “嗯?”阮梨微怔。 許是喝了酒,男人清沉的嗓音變得醇厚,“剛才沒吃飽,想下車吃點東西。” 第005章 阮梨很想知道為什么工作日的晚上人還是這么多,她和霍硯舟走在沿河步道,跟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漫無目的。 她有一百個理由可以用來拒絕霍硯舟,但身體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剛剛在車上,就在霍硯舟說他想下去吃點東西的時候,她的肚子像是有心靈感應(yīng)似的叫了一聲。 咕嚕—— 在安靜的車子里格外清晰。 于是便有了現(xiàn)在的這一幕。 京北的元宵花燈很有名,每年有大批游客不遠(yuǎn)千里來打卡。阮梨不知道的是,這處沿河花燈已經(jīng)成為京北的網(wǎng)紅景點,所以才會有這么多的人。 今年的主燈是清明上河圖,綿延數(shù)百米,一筆一畫,惟妙惟肖。像一幅沿江拉開的卷軸,千年前繁華的汴京城一點點出現(xiàn)在眼前,遠(yuǎn)山近水,柳林田畦,人流不息的虹橋兩岸,鱗次櫛比的酒肆茶樓。 一景一物,眾生百態(tài),躍然眼前,倒映在盈盈的永安河。 變成鏡像,熠熠生輝。 這是一場極致的視覺盛宴,穿越千年與時空對話。 阮梨看得出神,步子便不自覺地放慢。 她從小就喜歡有歷史感的東西,大學(xué)的時候才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報了文物修復(fù)專業(yè),如今的日常工作也是和各種古物打交道,她樂在其中,沒覺得辛苦抑或無聊。 唇角淺淺彎起,連瑩潤的眼底都漾起笑。 沒想到京北的花燈這么美,她差點就錯過了呢。 幾個小孩子舉著糖葫蘆跑過來,笑鬧聲讓阮梨回神,卻已經(jīng)躲不開了。肩頭驀地被扣住,耳邊是霍硯舟沉而醇厚的嗓音:“小心。” 他很紳士,一觸即離。 阮梨微怔,點點頭。鼻息間卻有清洌的氣息,很淡,和之前霍硯舟車上的那條羊毛毯的味道很像。偏冷的調(diào)子,一點溫和,像早春驚枝的嫩芽。 “你不是說要吃東西?”阮梨找了個話題,想撇開心頭那點奇奇怪怪的感覺。 “嗯,就在前面。” 的確就在前面,所以當(dāng)阮梨站在一處連門面都沒有的小攤前還有點意外。 厚重藍(lán)布支起的棚子,一輛干凈的鐵皮小車,三張桌子。 攤主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小車的玻璃上貼著“狀元餛飩”的字樣。 老人微笑著沖霍硯舟點點頭,和他比劃手語。 霍硯舟:“嗯,兩份。” 雖然是街邊小攤,但桌椅卻很干凈,阮梨坐下,不禁又打量起周遭的環(huán)境,余光從霍硯舟身上悄悄擦過。 霍硯舟難道也愛吃路邊攤? 阮梨自己就很喜歡吃路邊攤,她覺得城市的煙火氣就在這一個又一個小攤里。但她很難把霍硯舟和這樣的小攤聯(lián)系起來,事實上他往這里一坐也有種格格不入的滑稽感。 熨帖的襯衫西褲,訂制的手工大衣,通身的清貴氣質(zhì),他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一處竹林掩映的私房菜,抑或精致奢華的高級餐廳。 “好奇?”霍硯舟拎起桌上的茶壺燙杯子,開門見山,不兜圈子。 阮梨看霍硯舟掀眸看她,才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目光太放肆了。眼下再說沒有就有點欲蓋彌彰,阮梨接過茶杯說了聲謝謝,熱烘烘的杯壁貼在掌心,有點不想放下。 “您和這位店主很熟?” “偶爾閑下來的時候會過來。”霍硯舟微頓,“張伯有個獨子,之前是恒遠(yuǎn)的員工,在項目上出了事。” 霍硯舟說得簡略,阮梨卻聽懂了。 狀元餛飩,那一定是一個很優(yōu)秀的男孩子。 這樣一個深夜里支起的小攤,寄托了父母多少哀思和難言的遺憾。 再看霍硯舟,他低頭抿茶,修長的手指捏著粗瓷杯子,市面上最便宜的茶葉,卻被他喝出了極品茗茶的姿態(tài)。 “真貴。”阮梨小聲說了兩個字。 這男人,真貴。 “嗯?”霍硯舟抬頭看她。 “沒有,就是有點意外。” 這不是隨口的搪塞。 阮梨的確意外,意外于一個不甚起眼的小攤背后竟藏著這樣的蒼涼,也意外于霍硯舟這個人。 她和霍硯舟接觸得很少,大都是從旁人口中聽說的,說他這個人冷面冷心,殺伐果決,在商場上不留情面,是個招惹不得的人。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會常來這樣一個小攤,因為攤主是過世員工的父親。 “張伯的手藝很不錯,等下你就知道了。” 阮梨微訝,霍硯舟竟然看出了她的想法,旁敲側(cè)擊地告訴他,他經(jīng)常來還因為味道好。 不消片刻,霍硯舟的話便得到了印證。熱乎乎的一碗雞湯餛飩,湯面上鋪著碧青的菜葉和小丁香菇,薄薄的小餛飩皮裹了雞湯的鮮香,一口咬下去,湯汁濃郁,唇齒生香。 阮梨沒有吃晚飯,便覺得這碗小餛飩格外可口。她也有孩子氣的時候,碰到好吃的東西停不下來,想再去挑一個的時候,一碗小餛飩已經(jīng)見底。 就……吃完了? 阮梨抬眼,不期然地和霍硯舟的視線接上,隔著薄薄的鏡片,她似乎看到了他漆黑眼底一晃即逝的笑意。 霍硯舟笑了?笑她? 這個認(rèn)知喚起了阮梨體內(nèi)的淑女基因,她輕輕放下湯匙,看著霍硯舟碗里還剩一半的小餛飩,極快地垂下眼。 臉頰有些發(fā)燙,她居然吃得比霍硯舟都快。 丟死人了。 “阮梨?” 身后有人喊她,阮梨轉(zhuǎn)過身,看到了路邊的徐浩,而徐浩的視線卻落在霍硯舟身上。 阮梨驀地想起什么,正要開口,徐浩已經(jīng)先她一步,“和男朋友吃夜宵呢。” 阮梨:“……” 周遭喧鬧,阮梨卻覺得一片死寂,尷尬得要命。 霍硯舟已經(jīng)起身。 徐浩這人沒什么壞心眼,甚至還有點讀書人的傻氣。 之前不知道阮梨是單身,想追她,如今遇上她男朋友,就覺得難怪阮梨看不上他。她這男朋友也太帥了吧,尤其身上的氣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阮梨正要解釋,徐浩已經(jīng)咧開笑,“沒事兒,知道你不喜歡秀恩愛,幫你保密。” 阮梨:“……” 她難得想說臟話,你知道個……算了,人家也沒有什么壞心思,就是誤會了。 徐浩又看向霍硯舟,“我是阮梨同事,和她在一個部門,有機(jī)會一起吃飯啊。” 阮梨身體里的那個小瘋子蠢蠢欲動,哥,你可閉嘴吧。 再看霍硯舟,竟然沒解釋。轉(zhuǎn)念想想,這要怎么解釋,反正他們以后也應(yīng)該沒什么再碰面。 待徐浩走遠(yuǎn),阮梨才壓下心中的異樣,“抱歉,我同事誤會了,希望沒有給您造成困擾。” “不會。” “。” * 阮梨今晚沒有回公寓,母親程雅芝前兩天就在催她回一趟家,說訂婚宴的禮物已經(jīng)送到家了,讓她有空回來試一下。 阮梨到家的時候程雅芝和阮興國還沒睡,也不知道她要來,還有些意外。 “你這孩子,怎么回來也不說一聲。”程雅芝忙從沙發(fā)上起身,走到玄關(guān),“吃晚飯了嗎?劉嫂今晚煲了你最喜歡的菌菇雞湯,要不要mama盛一碗?” “吃過了,我回來看看您和爸。”阮梨彎起笑。 阮家是書香門第,阮興國中年下海經(jīng)商,才有了如今的家底。雖然不能和霍家相比,在京北卻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 阮梨是家中獨女,自小沒受過什么委屈,是被程雅芝和阮興國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寶貝。 阮梨還像從前一樣湊到阮興國身邊撒嬌,“這么晚了您還不睡?醫(yī)生不是不讓你熬夜么。”